风闻奏事的御史们迅速作出反应,上书皇上,云默包藏祸心,有施恩举人的嫌疑。
就差对皇上说,云默有不臣之心。
朝廷上重臣们保持统一的论调,既不赞同御史对云默的指控,也不会帮云默辩驳。
其实某些时候, 朝臣沉默便意味着认可。
女侯几次开口都被皇上丢过来的眼神制止了。
女侯下定决心倘若皇上严惩云默,拼着官职被罢免,她也是要为女婿说上一句公道话。
姜氏依旧不认自己,女侯却早已把云默看作女婿了。
皇上特意找来姜氏送给落榜学子的书,草草翻了一遍,再看了看自己的臣子们,读书人心眼小啊。
以前说云默有才华,关爱读书人的人也是他们。
如今云默高中即将为官,文官们对云默的排斥感很强。
绝不单单是云薇的原因。
高高在上的六部重臣觉察到云默的威胁。
云默以前不曾入仕, 他们称赞其才华,承认云默文坛地位。
可云默有可能同他们争夺官位后,文官们看云默不大顺眼了。
以云默才华,便是首辅怕是收拢不了他。
“你们谁羡慕嫉妒云默,尽管学着他做便是,朕不说是明君,不至于禁止读书人间赠书。”
“……”
御史们傻眼了,首辅等人抬眼瞄着皇上,又很快低头,没眼看!
皇上身子松松垮垮坐在宽大的龙椅上,虽然不是在金銮殿上大朝,但皇上这么没个当皇帝的样子,好似无赖并非明君。
从文官反应中看出一些内情的皇上找到了控制文官们的好办法。
云默始终是外姓人,又没兵权,还能造反当皇上不成?
秀才谋反,三年不成!
不是皇上看不起文官,他读过几本史书, 文臣巅峰就是架空皇上, 从来没有文官能称帝的。
云默许是皇上想找的辅政之人,足以保证他的血脉继续传承皇位。
归根到底云默同萧首辅等文官不一样,算是皇上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以后还要做亲家的。
若是云默支持穆阳——皇上早有了打算,在此番穆阳救回大皇子后,便公开穆阳真正的身份。
如此他也可以彻底把穆阳排出在继承人之外,彻底收回穆阳统兵之权力。
他皇子并不少,到时候选一个年幼的皇子过继给闽王穆地主。
一个不是皇上亲儿子的藩王,又没有兵权,即便同云默是翁婿,也掀不起风浪。
“赠几个落榜举人书便是邀买民心,最近民心这么容易被收买吗?”
皇上慢慢坐直身体,拍了御案一下,“朕给御史俸禄,准许你们风闻奏事,不是让你们把目光放在还没受官的人身上。
朕知你们有私心,不喜云默, 想把在云薇丢的面子找回来,可你们也找个好一点的事弹劾云默。
不痛不痒的小事让朕看到了云默的胸襟气魄, 当然也看出云默娶得夫人很有钱!”
皇上摸了摸自己下颚, 意味深长说道:“难怪得云默爱重她,果然是个贤妻,有福气,也有手段赚钱,你们回去让自己夫人多学学,自己赚钱哪怕用来砸人也有底气。
家里有银子,你们不用再贪污受贿了吧。”
“臣等不敢。”
首辅带着群臣表明态度,有几分无奈,不是谁都是姜夫人呐。
长得不如姜夫人美丽,赚钱也是大大不如,生个女儿也是不如的,这么一想云默运气真是好。
不过他们再去看女侯时目光不自觉多了几分怜悯。
女侯面无表情,羡慕死他们去,女儿争气,不认她也是亲生的。
“朕昨日入梦,梦到了一位从天而降仙风道骨的人。”
皇上同朝臣形容梦见的仙人,“文庙里供奉的文曲星同朕梦到的仙人有五分像,另外三分像孔子,二分像老子,一分像诸子百家的圣人。”
像这么多人,这仙人还有法子看吗?
不,这仙人还是个人了?!
萧首辅等已经领会皇上准备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
以前皇上还不是皇上时,总会借着奇奇怪怪的梦境胡说八道。
可也别小看皇上的‘胡说八道’,起码为皇上挡掉不少的意外灾祸,也借着托梦拿到不少的势力。
萧首辅躬身问道:“仙人可曾指点陛下?”
皇上给了萧首辅一个赞许的眼神,不愧是最早跟着他的人,开口说道:“仙人知朕有心统一天下,又缺少人才,他给了朕一道题目,让朕张贴在京城,仙人说,能解出这道题的人就是朕寻找的大才。”
果然,萧首辅心头一跳,“会试刚刚结束,有才之人都是贡生,皇上将仙人的题目留在殿试如何?”
“不行,朕早已经准备好殿试的题目,不用可惜了,毕竟是朕冥思苦想出来的题目。”
皇上摊手无赖道:“仙人只让朕张贴在京城,朕不好违背仙人的指示。”
萧首辅:“……”
辅佐皇上真不是个轻松的活,你同皇上说现实,皇上同你说仙人。
你同皇上说祥瑞,皇上又觉得自己才是最大的祥瑞。
皇上最近暴躁易怒,多疑善变,朝上气氛一直很压抑。
文官们怕皇上对自己动刀,哪怕靖王不在,京郊驻扎的御林军足以让他们全族被灭。
今日皇上罕见心情比较好,有些往日的英明样子了。
只有皇上耍无赖时才像是个正常帝王!
萧首辅心说,辅佐这个皇上太难了。
皇上提笔写下了题目,郑重交给萧首辅,”张贴在会试榜单旁边,昭告京城众人,朕求贤若渴,谁能写出好文章,朕必重用。
萧爱卿所言也有些道理,贡生也可参与,朕相信贡生比落榜的考生强的。”
“陛下——倘若爱重云中君之才,可——”
“朕是受仙人指点,首辅不必想太多了,还是说你们点中的会元惧怕民间大才们?”
皇上勾起嘴角,“他连同民间大才比试的底气都没有,他不配六元及第。
朕记得当日云薇曾说过,考试并非衡量才华的唯一标准,有些大才的会读书,善做文章,善治国,唯独不善于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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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紧张,或是因考场外的原因无法高中,朕深以为然,仙人也说该给大才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
萧首辅嘴角抽了抽,皇上连云薇的话都用上了,自己还能继续反对下去?
很快,会试皇榜旁又张贴出一道题目,侍卫对外宣传,皇上受仙人点化选拔大才。
京城传遍了,贡生们纷纷跑到宫门口去看仙人所出的题目。
名二公子也在其中,看到题目后,名二公子眉头皱紧,猜不出皇上的意图,可他不做这道题目显然是不成的。
毕竟他是会元,将是祥瑞六元及第。
题目说难并不难,不少人都跃跃欲试。
名二公子在人群中寻找云默的影子,着实没有信心压下云默……
名二公子眼见着贡生们拿笔写文章,突然想到了一点,他心情彻底沉下去。
他辛苦多年,谋算多年,只求六元及第的风光,一切都如镜中花,水中月。
这道题是给云默出的,只给云默一人!
题目旁边还空出一大片空白,所有人只敢在纸上写文章,而不是空白的墙面上。
名二公子咬了咬牙根,选了个粗大的毛笔,沾满墨汁,走上去在墙壁上书写文章。
不管如何,期望家里人足够聪明阻挡住云默。
名家人是聪明,也派了人过去阻挡云默,可惜在背后推动的云薇如何想不到这条呢?
她将穆阳留给自己的侍卫都派去保护云默,又有程风拍着胸脯保证必然安全把云先生护送过来。
名二公子写完文章后,围观的人还没来得急赞叹,人群犹如被潮水一般向左右退开。
让出了一条直同前方的道路。
云默在万众瞩目之下走上前去,向名二公子笑了一下,“正好名兄也在,你我再比一场。”
名二公子闭了一下眼睛,全完了!
云默对落井下石很有兴趣,又是自己女儿谋划而来,云默集中所有的精力,力图写就一篇名传千古的文章。
他的对手从来就不是名二公子之流,以前的群贤,以及后世的大才们。
不用进考场便能写文章证明自己,云默兴奋的手臂都在发抖,他就喜欢这样的考试方式啊。
于是,必将名垂千古的文章诞生了,后世读书人多了一篇必须背诵的文章,再加上此题带有的仙人属性,云默在后世名气极大。
“天下才气,云中君独占八斗,其余占二斗。”
这句话渐渐成了天下人共识,才高八斗成了这个世界中云默的代名词。
云薇自然不会错过名场面,带着卷毛偷偷躲在一旁观看。
云默相貌好,身材好,才华好,在墙壁上书写文章时,挥毫有力,洒脱写意,不看文章就看他气势也足以迷倒众人。
卷毛甩了一下尾巴,学到了,等以后有机会再写男主文,这桥段一定要用上。
“我觉得你封笔最好,否则好不容易当回了人,再被读者记恨扔到狗身上,你未必再有好运气遇见我这样善良的养狗人了。”
“汪汪汪。”
卷毛身上的毛炸了起来,仰头对云薇吼。
云薇笑嘻嘻弹了弹卷毛的脑袋,“老乡见老乡,不是两眼泪汪汪,而是背后捅两刀,穿越重生必成仇,除非一公一母。”
“汪汪汪。”
“对,一男一女也有可能是敌对的,卷毛说得太多了,除非男主同女主?”
“……”
横竖卷毛是不得好死。
会元名二公子败给云中君并没在京城引起太大的波澜。
读书人们在狂欢,毕竟成为云默写就千古传诵文章的见证者,已是被文曲星照耀了。
百姓们不觉得会元输给云默是意外,名二公子有才华,可他输给云默不是一次两次。
若非云默在考会试时病了,会元哪会落到名二公子头上去。
皇上秉承着公平公正的科举原则,并没有将名二公子的会元头衔挪到云默头上,名二公子依旧得以保留会元的头衔。
然而对名二公子来说,还不如被夺走会元的头衔呢。
殿试很快开考,本该是意气风发等着六元及第的名二公子精神很是不好,脸色发青,黑圆圈浓重,同他交好的人纷纷叹息。
“气运不济,谁让皇上突然仙人入梦了?”
名二公子苦笑连连。
哪里是气运?他没能娶到姜氏,没有云薇替他出谋划策罢了。
贡生们云集宫门口,因为不会废落贡生,他们必有官做,因此贡生们显得很放松。
对排名没有追求的小声议论云默那篇文章,说等云默中状元后,他们该如何去登门贺喜。
“不过,我怎么没见到云中君?”
“是啊,差不多到时辰了,他不会有变吧。”
云中君尚未来的消息很快传便贡生,对状元绝望的名二公子突然眼睛一亮,可是随后他眸光又暗淡下去。
旁人不知,他还能不知云薇的连招?
就算是云默真病了,云薇也会把他送进宫去殿试。
“让一让,让一让。”
姜氏亲自推着板车,车上坐着目光又有几分呆滞的云默。
贡生们让开道路,姜氏将板车停在宫门口,扶着云默落地,对周围人歉意道:“昨儿他喝了酒,没想到新酒太之烈,后劲太大,今日没能醒酒。”
“哎,我家酒铺酿得新酒着实害苦了夫君,我真是……”
姜氏垂泪向周围的贡生拜托道:“诸位郎君都是夫君的同科,妾身一个妇道人家没资格入皇宫,还请诸位帮妾身照顾夫君一二,领夫君入殿试,至于夫君能不能回答出来,就靠天意了。
若是因为我家酿得烈酒令夫君失去殿试的机会,夫君酒醒之后纵然不会怪我,我也会难安的。”
贡生们有同情,也有几分幸灾乐祸,纷纷拍着胸脯保证扶着云默去殿试场合。
云默在酒醉之下写出的文章大跌水准,贡生们机会来了。
“嫂夫人可曾想过下次再科考?”
“不好。”
姜氏脸白了几分,柔柔的摇头道:“夫君不会答应,他说过,只考今科,夫君脾气倔强,言出必行,错过这一科,三年后夫君不会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