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玄幻小说 > 从污染全世界开始进化 > 046 最后一子,剑光闪耀高天
    脑袋很沉,像是被灌满了令人恶心的铅水。
    房间里游荡着刺鼻的血腥味儿。丫鬟婢女正用热毛巾擦拭徐列山胸口渗出的血形成的血痂。
    嘶——
    某一刻,徐列山冷冷地吸了口气,然后猛地睁开眼,径直从床上坐起来,开始大口大口喘气。
    他双眼中的血丝迅速褪去。
    “山公,你还好吗?”
    徐列山胸口吃痛,手掌紧紧捏住肩膀。他面色苍白,神情虚弱。
    “世子爷呢?世子爷在哪里!”
    丫鬟赶紧说,
    “被禁卫军带走了。”
    徐列山一听,立马就要从床上站起来。
    “山公,二娘叫我照顾好你,你现在受伤很重,请好好休息!”丫鬟伸手去搀扶。
    徐列山摆手将丫鬟推开,怒吼,
    “世子爷正在受难,我倒好,躺在床上!你安的是什么心,是什么心!世子爷没有好好的,我怎么可能休息得好!”
    他披上衣服,穿起鞋子,就向外走去。
    胸口的伤口因为大幅度的动作被撕开了,迅速冒红染了衣物一片。
    丫鬟在后面哭着说,
    “山公,你受伤很重!”
    徐列山充耳不闻,推开房门,快步离开。他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世子爷,别害怕,我来了……
    世子爷,我来了……
    尽管他感觉很疲惫,尽管他饥肠辘辘,但世子爷不在的地方,不是他能安心休息进食的地方。
    走出不远一段路,胸口的刺痛已经让他汗流浃背了。
    疲惫……眼皮很重……想要睡觉……饥饿……冷,好冷……腿使不上力……眼睛快看不到路了……
    徐列山猛地吐出口血,蹲在了地上。
    耳旁下人丫鬟们的呼叫声变得越来越模糊。
    徐列山浑身都在发抖。
    他颤巍巍地从袖口取出一枚血色的、晶莹剔透的丹丸。丹丸中像是装着一个未成型的婴儿。
    他一口将丹丸吃掉, 然后迅速在眉心、后颈、胳肢窝以及腹下几个穴道用力点了点。
    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但这次吐完血后, 他不仅没有变得虚弱, 反而精神奕奕,一身的疲劳、疼痛全都消失不见。不断有一股神气从内至外往外涌。血脉喷张,心跳加速。
    徐列山从未如此神清气爽过, 肚子从未如此感到满足过。好似一颗丹丸比得上几十顿美味的大餐了。
    他目光变得透亮,映射着骄阳与蓝天。
    他轻声细语:
    “世子爷, 我来了……我来救你了……”
    他大步向前。这下, 没有人能阻拦他了。
    徐国府中堂大院的高楼上, 二娘慕采儿望着眼下的一切,低声说:
    “真是个衷心的奴才。”
    一名黑衣人落在她身后, 低下头,沉声说:
    “巫岁,帝宫里已经乱作一团了。”
    慕采儿点头,
    “时候差不多了, 还有一个时辰, 准备唤醒那些心眼虫。长安城里的俗主们, 该睁开眼了。”
    “观世楼是否会是不安定的因素?”
    慕采儿笑道,
    “观世楼最大的威胁并不是观世楼本身, 而是关押在地牢里的那些妖怪。看好地牢就够了,至于其他人……不值一提。”
    “巫岁还要继续留在徐国府吗?”
    “没有那个必要了。当了这么多年的二娘,我的确快有些丢掉手艺了。”
    “好的。”
    “还有, 记得叫我巫相。”
    “是。”
    ……
    徐国府,坠铭湖。
    湖上塌居里, 不大不小的鼾声同着湖中的虫鱼声一起响着,像是在共同演奏什么高雅的曲子。
    某一刻, 鼾声停了。
    寻梦道人惊觉一下,醒了过来。
    撑个懒腰, 打个哈欠。
    然后,他站了起来。
    从他来到徐国府躺下那一刻开始,直到现在,他才又一次站起来。
    摆一摆手里的拂尘,长安城绘卷便展现在面前。
    绘卷上,密密麻麻的光点在闪烁着。
    寻梦道人想起了乔巡之前问过的问题,“你会去解决那些俗主吗?”
    他的回答是“随缘”。
    缘,似乎能够解释,或者说能够应付一切。
    不管做到还是做不到,都可以用“缘成定数”来涵盖。
    现在他也依旧是这样觉得的。思考太多、做太多……都不如一个“随缘”,也可以说是“随性”。
    “我来长安城是为了寻个清净,但俗主扰人清净啊……”
    他摆了摆拂尘,绘卷便又收了起来。
    然后,他大步向外走去,眨眼间就消失在这里。
    ……
    长安城,城东湿地,月亮湖。
    湖心亭里,管月和辛渔再次对坐在一张桌子上。
    虽然身体是缪新月与李姣姣。
    辛渔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但李姣姣的身体再怎么休息也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用辛渔的话说,睡一觉起来,想使劲儿都不知道怎么使劲儿。
    “我想了很多。”管月开口说。
    “什么?”
    管月手指轻轻从桌面划过,
    “我到了地球后,最困扰的我并不是如何与千年后的地球相处,而是……我到底为什么会去到千年以后。我翻阅资料、旁敲侧问一些古符文研究者……用尽各种办法,都在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到底为什么会去到千年之后……见到教练那一刻,我觉得这个问题就要有答案了。姐姐……这种感觉让我兴奋过, 也让我害怕过。我不理解,为什么一个人,一个先前跟我并无交际的人会给我这种感觉。但……我就是见到他就很开心, 对一切都充满了期待。”
    “这种情感……”
    管月摇头,
    “我不认同这是什么情愫使然。用你们的话说, 存在着一种羁绊,联系着我和教练……这份羁绊充满了宿命感,隔着千年,也能将我与他联系起来。彼此之间,就好像灵魂已经相接了,生命已经互通了。在地牢里的几天我一直在思考,思考……快要有答案了,这种感觉越来越急迫。越来越……”
    她停了下来。低着头。
    辛渔轻声问,
    “怎么了?”
    管月嘴唇发颤,
    “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
    “教练他……要苏醒了。所以,我才会有这种感觉。”
    “什么意思?”
    管月说,
    “我跟教练之间因为某种羁绊的关联。我在一定程度上能感受他的内心世界,他能不能感受我,我不清楚……但我确信,我能。他烦躁的时候,我会不安,他喜悦的时候,我同样开心……自从跟仙仪分手后,他就一直在下陷,像是有些什么漩涡要吞噬他,进入长安城后,这种感觉变得愈发激烈……我总是会忍不住要去探究他,感受他……就好像有一根血管把我们连接了起来。”
    她望着辛渔,怔怔地说,
    “然而,刚才……我的心一下子变得无比平静。我不再刻意地去想起他,不再试图去解读他的内心世界……”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教练已经做出选择了。他不再纠结了。”
    辛渔疑惑,
    “这不是好事吗?为什么你很难过的样子。”
    管月愣了愣,笑了起来,
    “没有难过啊。”
    “但你的笑……好勉强。”
    “没有,才没有!”
    管月大咧咧地站起来,大声说:
    “我要去找教练。我要问他,到底做出了什么选择。”
    她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来……
    “我还要,最……再让他依靠我一回。”
    说完,她转身向外走去。
    辛渔在后面喊,
    “让我也一起啊。”
    管月回过头,笑道:
    “姐姐就不用去了。你就留下来善后吧。”
    谷验
    辛渔无奈地说,
    “算了,我这副样子,去了也是添乱。不过,善后是什么意思?”
    “就是善后咯!”
    说完,管月消失在走廊尽头。
    ……
    啪嗒!
    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清脆动听。全天下最好的棋子和棋盘都在这里,也有全长安最好的棋手。
    最后落子的是骆新知。
    斑白的鬓发一侧,是深邃的目光。他说:
    “陛下,你输了。”
    坐在骆新知对面的,是当今明世皇,李衍星。
    明世皇看了一眼棋盘,手里的棋子迟迟不落,也没放回棋兜里。他笑了起来,眼角泛起皱纹,
    “新知,你从来没赢过朕,这次终于要赢一回了吗?”
    骆新知呵呵一笑,
    “侥幸而已。”
    明世皇摇头说,
    “每个人都说全长安你的棋下得最好。”
    “还是不如陛下。”
    明世皇笑道,
    “要是有旁人观棋,怕又要在心里头说你骆新知是拍马屁的好手,朕是个只听惯甜言蜜语的人。”
    “哪里的话。棋盘如战场,赢就是赢,输就是输。”
    “棋盘如战场……这话说得挺好。你骆新知是个带兵打仗的好手。”
    “我只是个读书人。”
    “读书人……有意思。”明世皇微笑,“不怕武夫提刀把剑,就怕武夫提笔把纸啊。”
    骆新知摇头,
    “随便读读而已。”
    明世皇不多说什么。他看向外面,
    “外面可真是闹腾啊。帝宫里头,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新知,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时候的帝宫吗?”
    “臣不知。”
    不知不觉间,明世皇改了自己的称呼。
    “我最喜欢还没登基的时候,你当我的提刀人……我们成天都在研究,怎么避过其他皇子的手段,怎么收拾其他皇子……那时候,我天天皱着眉,弄得现在脸上到处都是皱纹。不过,我很开心,很喜欢那个时候。我可以为了一样东西,一个目标,倾尽所有,付出最大的努力……我终日都在谋划着该如何夺得皇位。”
    骆新知眼睛看着棋盘,没有多说什么。
    明世皇继续说,
    “可后来,我成了皇帝。不用劳累了,不用担心什么了……我端端正正地坐在龙椅上,往外一望去就是我的江山和子民。我什么都不用着急,只需要说句话,就能实现。渐渐地,我变得不那么开心了。这皇位,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这时候我才明白,我所想要的不是什么皇位,而是一个……能不断催促我前进的目标,一个永远不让我坐下来休息的目标。”
    骆新知说,
    “陛下,你累了。”
    明世皇笑道,
    “是的,我累了。所以,我要做点有趣的事情。”
    他说完,两指之间一直捏着的棋子猛地落在棋盘上某个位置。然后,他站起来说:
    “新知,这回,你还是输给了我。”
    骆新知眼皮狂跳。他瞪大眼睛看着那枚棋子。
    那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一个位置。一招棋,瞬间扭转了战局,反败为胜。
    骆新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棋如战场……局势,瞬息万变。”
    明世皇摇摇头,什么都没说,背着手,大步离开。
    他走出御书房,走到前殿,猛地推开前殿的大门。
    这个位置,能将长安城尽收眼底。
    但等在大门之外的,不是什么太监和宫女。而是他的皇后,骆希贤。
    骆希贤的肩头,站着一只黑色的猫。黑猫正在舔舐自己的爪子。
    骆希贤并没有穿着她应该穿的凤凰衣,而是一身朴素的白衣。在成为皇后前,她一直都这么穿,因为她喜欢干干净净,不着花花绿绿的样子。沾了点别的颜色,就让她觉得心烦,就像墨汁滴入清水。
    外面除了骆希贤,一个人都没有。周围看不到一个人。
    明世皇并不意外。他缓声说,
    “希贤。”
    骆希贤说,
    “陛下,这一天还是到了。”
    “当我的皇后,就那么让你觉得委屈吗?”
    “你知道,从我进入梧桐宫那一刻……我就不满足于身处梧桐宫了。”
    “不满足……大家都说你是个清心寡欲皇后。这么说,你还是很贪婪的。”
    “贪婪?也许吧。这个时候,任何不好的词都可以用来形容我。”
    “永不满足……跟我恰恰相反,我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方向。”
    骆希贤不接他的话了。她展了展右手,一柄剑出现在手掌中。密密麻麻的,数不清的剑则出现在她的背后。
    明世皇说,
    “你是个剑客。我很意外。”
    “长安有三宝,剑与诗与酒。我喝不来酒,作不来诗,就只好练练剑了。”
    “希贤,帝宫乱作一团,就是你想要的吗?”
    “这也是你想要的,不是吗?你比我更厉害,想要长安城都乱作一团。”
    明世皇眉头一软,
    “希贤,我深爱着你。”
    骆希贤说,
    “抛开皇帝的身份,你也是全长安最优秀的人。你有着英俊的脸蛋,过人的头脑,就连用情也那么专心……但,我不爱你。”
    明世皇长呼一口气,心如针刺,
    “这对一个男人而言,是莫大的失败。”
    “失败与否,还没结果。”骆希贤横剑,“陛下,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不会有其他人打扰。”
    明世皇看了看周围,存在着一股无形的律动,隔绝了一切,
    “是你肩上的猫做的吗?”
    “它在我看来,是只怀猫。因为它的嫉妒心太过强盛了。但现在,它是只好猫。”
    明世皇笑道,
    “我就说,你一直讨厌猫来着。遇到到猫毛就不停打喷嚏。”
    “陛下。”
    “希贤,何必那么着急呢。又不会改变什么。”明世皇微微一笑。
    骆希贤说,
    “我已经受够了。我多想……快点结束一切。”
    她拔剑而上。剑光闪耀清和殿,盖过骄阳。翩翩白衣如谪仙,长发飘飘,每一根都照耀着高天。
    剑光是闪耀的,是寒冷的,是决然的。
    骆希贤用了一生的决心。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充满了决心。
    她的眼里只有前面的男人。这个对她动情至深的男人。
    明世皇目光不再温和。他说,
    “刚刚我和骆新知下了一盘棋。结果是,他输了,我赢了。”
    话落,剑已至。
    但,剑光并未在明世皇的血肉之中闪耀,反而被不知从哪儿出现,或者说涌出来的黑色所覆盖。
    ……
    帝宫再如何喧闹,都吵不到弄堂里的平头老百姓。
    他们还是照常过着自己的生活。
    做点生意,干点劳力活,大街小巷摩肩接踵。吱吱哇哇的声音到处都是。
    直到某一刻,一切都开始变化。
    一个正在叫卖的小摊贩不知怎地,忽然眼睛一翻,猛地栽倒在面前的摊子上,把上面的家伙什砸得七零八落,到处都是。紧接着就张大嘴开始抽搐,一缕缕黑烟不断从他嘴里冒出来。
    周围的人被吓了一大跳。热心肠的人赶忙上去搀扶,
    “喂,小兄弟,你还好吗?小兄弟,能听到我说话吗!”
    小摊贩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不停地抽搐。
    嘴里又在冒黑烟,大家都说是不是中了邪哦。
    却在此时,一团黑色的,凝聚在一起的,略微有点粘稠的东西从他肚脐的地方生长出来,然后以飞快的速度伸向帝宫的方向。
    众人完全来不及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大街上一个接着一个的人不停倒下,同样的抽搐,同样的嘴里冒黑烟,同样的肚脐处长出黑色的东西,飞向帝宫。
    一片片的人都倒在地上。
    每个人肚脐的地方都有一根黑色的东西……
    就像脐带。
    长安城东南西北中,密密麻麻的脐带汇聚在一起,掠向帝宫。
    准确说来,长安最高城外,明世皇的面前。
    每一根脐带一端连在俗主身上,一端连着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