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凌彦安不停地跑下楼。心中有着太多的悲痛,凌彦安神情苦涩。也不知他为何需要跑,但屡屡见到萧父萧母时,他也只有本能地跑。儘管过了这些年,他们仍旧不待见他。次次嫌弃的嘴脸和厌恶的话语都令他不得不逃脱。
    脚步一个踉蹌,在凌彦安反应过来前,他便已向前扑去。「啊」地一声,凌彦安怀中装着烈酒的牛皮纸袋应声飞出,摔裂破碎。握于掌中的手机,也因他摔下楼梯而跌出手中。
    剧痛,自掌心与脚踝传出,凌彦安呜咽起。总算坐起身,凌彦安这才看清鲜红血液正自他掌中落下,大块玻璃碎片不偏不倚地扎入了自己左掌中央,怵目惊心。不远处,他萤幕破裂的手机介面闪动了几下,便彻底转黑。而另一物,一只娇小的鹅黄色绒盒,也同被拋出,静悄悄地落于身旁,底部已吸取了大量洒出的酒精。凌彦安再看看自己的右手,所幸只有些细小划伤,些许血滴缓缓地流淌。
    拿起了绒布盒子,他将它再次塞回西装口袋内,再呆呆地凝视着自己血流不止的左掌。在m国无保险的他若上医院处理,医疗费用将会高得离谱,他根本无力支付。决定自行处理伤口,他拉下领带,一鼓作气将玻璃碎片自掌心中抽出,再将领带紧缠绕手掌。扭动着脚踝,他立刻感到痛楚,眉头深锁的凌彦安在那坐了许久。
    「怎么样?这惊喜你喜欢吗?」萧父站于一辆特别订製的浅绿色烤漆l牌跑车前,愉快地问道。
    睁大了双眼,萧济嵐望了眼跑车,再望向父母,眼眸中的激动一览无遗。父母欢欣地笑了,看得出儿子对这跑车的喜爱。
    「喜欢...太喜欢了...!爸,妈,这也太贵重了!」萧济嵐喃喃道,绕着车转了一圈。
    「我儿子如果喜欢,那又如何?我们这可是计策了很久的啊。我和妈妈分工合作,我负责订製这部车,而你妈和大楼的委员会周旋了很久,才终于求来一个停车位。你也知道,市区里的纽都人大部分不开车的,所以地方小,停车位不多,也就一席难求,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萧父自豪地说道。
    「看看,进去看看。」萧母推了推男人。
    萧济嵐坐进了新颖跑车,车内散发着好闻的皮革香味。触碰着皮製座椅,他发现座椅比想像中还更舒服柔软。
    「嘿嘿嘿,你就开出去在街上绕绕吧,爸爸我刚才把车子迁过来的时候开了一下,很过癮的!」萧父兴奋提议。
    「你们就去吧。我去前厅等你们。」萧母乐呵呵地回覆。
    男人们雀跃地关上车门,「轰」地一声,淡绿色车影便驶出了停车库。
    等。凌彦安在等待。他存着微薄的希望等待学长前来楼梯间寻得自己,以证明学长依然关心他。颤抖不止的凌彦安坐在阶梯上,强忍着掌心不断传来的痛楚。
    在大街上开着跑车的男人,有些不耐烦地等着面前红灯。
    「唉,这种车不在d国的高速公路上跑,实在是太为难它了。」萧济嵐埋怨道。
    「可惜m国有车速限制,尤其纽都市区内这种交通拥挤的地方,和国内一样开跑车也只是耍耍噱头。但车这种东西嘛,就像女人的手提包一样,是用来收集,观赏的。偶尔开出去晃晃,心情也会好点。」萧父表示了这番见解。
    见街头路人频频转首观望这台名贵跑车,使得坐于车中的萧济嵐心情豁然开朗。这种备受瞩目的滋味,就是令人如此陶醉。
    绕罢了一圈,两人这才再将跑车停入大楼车库内。
    走至前厅与萧母会合,萧济嵐和父母道谢:「非常谢谢您们的惊喜。这真是一个比我想像中都还要好的礼物。」
    「还是那句老话。你啊,在这么多孩子们中,是最不需担心的那一个。你凭藉自己的能力在事业上取得了好成绩,是该好好地奖励的。」萧母答,双目中满是骄傲与欣慰。
    「没的事,大哥二姊也都很优秀,是我的好榜样。」萧济嵐谦虚回覆。
    「哼,别提你大哥。已经娶了个贤慧的老婆还在外面乱搞男女关係,他要花那种精神在事业上,我都不知道能提早多久退休享福去!」萧父一付气愤模样,骂骂咧咧地责怪他不成器的长子萧泽嵐。
    「你别说了!今晚是开心的日子。我们家阿济才是焦点。好了,时间也不早了,等车子终于运来之后一耗就耗到这么晚。我也累了,今天就先这样。明天我们再约一起吃饭,知道吗?」萧母抚了抚气在头上的丈夫,转首和儿子说道。
    「嗯,晚安了,明天见。」萧济嵐回。
    突如其来的一台亮眼跑车,使得萧济嵐激昂不已。和父母道别后,他回到了车库,拍了数张新车照片发给朋友群。
    「哇噻!我口水要流出来了!你是我兄弟的话就得载我出去转转!」daniel首先发出了惊叹。
    eric随即跟上:「如果我发语音信息的话,你就会听到我吹了长长一声口哨。」
    面容泛着笑意,萧济嵐回覆:「可以,我们找个时间开出去兜兜风,现在春天天气正好呢!下周末行吗?」
    jack最后收到消息,忙不迭地打出:「算上我一个!」
    也不知等了多久,随着一分一秒的流逝,凌彦安的期望如烧尽的火烛,在一缕薄烟后,回归于黑暗中。紧握着疼痛不已的左掌,他艰难地站起身,一拐一拐地走出最近楼层,搭乘电梯至前厅。
    「对不起,我不小心在第十八和十七楼的楼梯间跌倒了。那里有碎玻璃和酒精,请问你们能找人清理一下吗?」凌彦安虚弱地问道。
    前台柜员一抬首,便见到狼狈不已的捲发男人。男人唇瓣发白,双眼泛红,西装裤濡湿,和着浓厚的烈酒香味。原应在颈口的领带却缠绕于一手,透着艷红的...鲜血?
    他大惊失色,连忙询问:「先生您不要紧吧?发生了什么事?需要我替您叫救护车吗?」
    摇了摇头,凌彦回:「不用了,谢谢,但如果能帮我把楼梯间清扫一下的话,我会很感激的,我不想有其他人也在那里受伤。」
    柜员迅速答应,并拿起电话呼叫员工前去处理。
    交代完,凌彦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楼。
    和朋友们发着短信而欢笑连连的萧济嵐在车库内待了好一段时间后,这下才迈出脚步,等待电梯上楼回到家中。
    「糟了!」萧济嵐惊呼,突然想起被他推挤于楼梯间的凌彦安该不会还痴痴地在原地等待吧?
    这下好了,他不仅忘了今晚的音乐会,还因父母的到来而迫切地赶走了他。这下他非得好好地哄哄小学弟了....
    无声地开啟了门,萧济嵐将头探入室内,目光环绕了圈。屋内悄无声息,就如早些时候父母到来前一般。探查过各处后,萧济嵐确定了小学弟并不在家。
    「不在家能上哪呢?该不会又跑去酒吧喝酒?」萧济嵐自问,心里不甚痛快。
    拿起手机,萧济嵐发出了消息:「我父母走了,你可以回来了。」
    转身走入浴室洗了个热水澡,萧济嵐出了浴室,屋内依旧寂静无声。再次查看了手机,萤幕上只显示了朋友群的新发短信。凌彦安却毫无音讯。
    旅馆内,凌彦安呆滞地盯着被清水冲洗的掌心。一粒粒豆大的汗水自额头冒出,顺着灼热的皮肤缓缓陷入蹙紧眉头,再重新凝聚,滑下鼻尖。抓起自药店买来的消毒药水,他迟疑了会,最后一闭气,将它倒至掌心的伤口中。酒精不断地刺激着的伤处,逼得凌彦安压低痛苦呻吟,开了口重重地喘气。
    一连打了几通电话,但电话显然是关机状态,令萧济嵐焦急了起。现下已过午夜,小学弟再怎么闹脾气也得有个限度。
    萧济嵐发出了消息:「今晚的事是我不对,但你现在那么晚了又流连在外是什么意思?」
    左右等不到回覆,萧济嵐烦躁地踏出家门寻找小学弟。
    第一地点自然是大楼前柜,只见工作人员答覆:「那位先生在楼梯间摔倒了,手和脚好像也受了伤。我们刚刚才将楼梯间清洁乾净。至于他离开后,我并不清楚他去了哪里。」
    再入凌彦安上回光顾的蓝顶酒吧,萧济嵐巡探四周后未见小学弟身影。酒保和经理,亦表示并未见到小学弟般的客人。
    手机内,依然不见凌彦安回应。已极为疲累的萧济嵐闷哼了声,这下彻底怒了。
    「爱回不回,随你去吧!」萧济嵐对着空气悄声道,转身走回家。
    将一片又一片的纱布覆盖于伤口上,凌彦安再以绷带将掌心牢牢綑绑止血。待伤口清洗完毕,都已是离开大楼后一小时后的事了。塞了几颗止痛药,凌彦安终于瘫倒于床舖上,一晚下来的折腾,使得他无力思考任何其他事情。迷迷糊糊地,他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原以为会是长久的睡眠,却老是被无情地打断。凌彦安反覆被痛觉唤醒,想必入睡前仅仅几颗止痛药,并无法将痛楚全然压下。他翻过身闭上双眼,企图忽略掌心中的疼痛,再次入睡。无奈,接下来的好些时间,他依旧在痛楚与睡梦中挣扎度过。
    始终未归的小学弟实在令人心烦。萧济嵐虽困倦,但也因清楚小学弟在市内却不在自己身旁而放心不下,终究彻夜无法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