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其他小说 > 别安 > 079
    陈弥高中同学生日,在上岸组局,苏冷报名的时候,陈弥倒没觉得意外——苏冷和她妈,最喜欢在新年吵架。
    “我叫上我朋友怎么样?”
    陈弥一开始吃醋,“哈?还有你的朋友不是我朋友的?”
    苏冷心情突然变好了,“当然,本小姐我每个阶段都能交到很多好朋友。”
    苏冷把沃寒璐游其森喊出来,陈弥对这俩早有耳闻,连她都知道他们和苏冷季见予是三中最出名的“四人组”,私底下也和乔劲打赌这俩人多久能在一起,以至于在上岸碰面的时候,陈弥和乔劲黏糊在一起毫不避讳地盯着两人看。
    沃寒露直接拉着苏冷问:“你该不是要给我俩介绍对象吧?”
    苏冷难得有汗颜的时候,急忙把话题插开了,她不想让沃寒露知道自己私底下和自己远在二中的朋友八卦她和游其森。
    “你确定不把季见予叫来?”
    陈弥当众问了一句,游其森正在帮忙倒酒,刚好到苏冷,问了一句:“见予提前回来了?”
    “啊,你兄弟的行程你都不知道,还没我一个二中的……”苏冷直接在桌底下踢了陈弥一脚,第一次觉得乔劲老吐槽她大嘴巴是对的。
    季见予又不是一个人回国,他们一大家子提前结束行程,有关文家安成集团的商业机密,自然没多少人知道,虽然季见予没有明说,可苏冷这点敏感度还是有的。季见予也足够信任她,直截了当告诉她他外公是装病——这让苏冷更有一种使命感。
    游其森轻轻一瞥她们两人眉来眼去,无声一笑,很安静地坐回去,全程没什么存在感,但还是引来两个女生目标明确走过来邀请他到隔壁卡座玩。
    游其森本来有点烦,觉得对方没完没了,这种地方他也不常来,空气污浊呆久了有点呼吸不畅,正想起身出去抽烟,身后却传来一声不满质问:
    “你要去?”
    苏沃陈三个女孩挤在一起,旁边陈弥正吞云吐雾,苏冷的烟还没点燃,架在指尖浅浅摩挲,随意翘个二郎腿,媚眼如丝,十分坦荡地表达不满。
    隔壁桌女生更直言不讳,“借个人而已,又不是不还了,大姐,这么没自信啊?”
    沃寒露受不了这个称呼,皱眉骂了句脏话,苏冷和陈弥倒沉得住气,相视一笑,玩心被激起,胜券在握般一定要把人守住。
    从来只有她们把帅哥拉回来,还没有人能把男人从她们这里带走的份。
    老实说,苏冷很信任游其森,从心底确信他会给她赢的底气。
    苏冷把烟含进嘴里,随手把盖在膝头的羽绒服撇了,正要站身,游其森突然把打火机丢到她怀里。
    苏冷微微一愣,突然想起来刚刚他抽烟是问自己要的火。
    他的Zippo没油了。
    光影昏昏对视一眼,苏冷垂眸摁了几下,声响闷闷的,一滴星火都溅不出来。
    手隐约在抖,她怕会错意,真打不出火,装.逼失败是很尴尬的。
    “噢,不好意思,搞错了。”游其森一只手漫不经心插进口袋,摩挲一会儿,突然倾身,掏一只银白色草蜢,试探打火。
    “啪嗒”、“啪嗒”,反复几次,最后一次火喷出来时,恰好送到苏冷面前。
    这次,亮黄色火焰没有熄灭,凝滞住一般,苏冷笑了一下,唇的弧度并不明显,几乎是不动声色的挑衅,凑过去,在烟雾升起前一秒,抬眼望住了游其森那张同样被照亮一半模糊一半的脸。
    那两个女生强装镇定,灰溜溜跑走了。
    后来,游其森真出去了一趟,带了谈时边回来。
    当时苏冷正在和沃寒露聊班里女体委和隔壁班海拔最高的那个男生的恋情。体委看着文文静静的,课余也没什别的消遣,可谁想到她已经和那个男生谈了快两年恋爱,最让人厌恶的是她有男朋友还在班里借着体委的职务之变和各种男生称兄道弟。
    沃寒露对女体委有很大意见,因为这期末苏冷替她跑八百米被抓了,闹到陈冰那里,沃寒露体育成绩为零,陈冰严厉斥责她,说光物理好脑子好使没用,体育不达标照样评不上市三好。
    沃寒露嘴上说着不在乎什么市三好,但其实偷偷把这笔帐记上了。
    “他妈的,你都不知道高一那时候她也是我们班体委,但你知道她这体委怎么来的吗?当时和她竞争的是个长得不错的男生,是我呼吁全班女生团结一致,把她投出来,后来那帮男不服气造她黄.谣,还是我出头帮她教训人。两年同班,我认为我们关系挺好的,没想到,人家有个混社会的男朋友,藏着掖着她两年,我在校外都碰到过那男的和几个不同的女生,我们让她快逃,她还觉得我要抢她男人,臭女表子。”
    陈弥听到她们对话,也凑过来八卦,深有体会,“可不,有些女生可不稀罕什么女生心连心,她只心疼她家哥哥。”
    三人会心笑出声。
    苏冷揉了揉眼睛,懒懒把头靠在沃寒露肩膀,腿搭在陈弥膝盖上,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的,忽然看到游其森谈时边很显眼地不紧不慢走过来,而谈时边身边跟着一个瘦弱文静的女孩。
    老实说,李尤尖比这两个男孩还要显眼,与混乱颓靡的氛围完全不同,她实在太干净,像提早吹来的第一缕春风,顿时唤醒了苏冷的眼睛。
    沃寒露以为苏冷看到帅哥了,正要联合陈弥调侃,视线一转,心跳被舞池中央突然迸发燃爆的彩色火光震得一顿。
    李尤尖吓得浑身一抖,谈时边笑着抬手捂住她耳朵,低头说了句什么。
    其实更让人感到新奇的是,谈时边这种寡言冷淡的男生,走进午夜欢乐场,也可以笑意轻浮而不俗腻,温柔又多情。
    陈弥原本兴奋又来一帅哥,可看到李尤尖,又把撩头发的手放下了。
    “尖尖,这里呀。”
    苏冷热情招呼,似乎一点都不意外,沃寒露收回目光仰头看苏冷一眼,往旁边挪了个座,陈弥大概知道来的是谁,调侃沃寒露:“人和男朋友来的,谁稀罕和你坐啊。”
    “去!你懂个屁,我们尖尖和苏冷天下第一好。”
    李尤尖看到苏冷和沃寒露果真也在,松了口气,挣了几下才把手从谈时边掌心拿出来。
    谈时边没拦她往苏冷那边跑,很自然和在座各位打了个招呼,如鱼得水。
    “你从哪里把人带来的?”
    苏冷知道问李尤尖没用,索性直接和游其森对话,本来想顺势把他的Zippo还回去,转念一想都没油了,话题跳转极快,“你还要不要?”
    “你要想留着也行。”
    苏冷笑出声,“我留这垃圾干嘛。”说完,随手给扔到酒桌上的瓶瓶罐罐里,再难找到。
    游其森视线跟着动了一下,回答她的问题:“时边问我在哪里,他自己要来的。”
    “没想到班长大人也泡吧?”沃寒露主动给谈时边倒酒。
    一旁李尤尖和苏冷正在窃窃私语。
    “不可以吗?”谈时边看着李尤尖,突然伸手出去,低声说:“进来把外套脱了吧,不然会热。”
    苏冷看了一眼,才注意到李尤尖身上的羽绒服是谈时边的。
    李尤尖感觉大家突然安静,目光全在自己身上,她很窘迫地小心翼翼把衣服脱了,递过去给谈时边。
    “渴吗?这里不喝酒也行的。”谈时边问。
    陈弥和乔劲等人默默看戏,津津有味。
    李尤尖一看就是内向文静那挂的,不像苏冷她们,脱了羽绒服里面是吊带皮裙,就算没提前准备,随时被拉进这种场合穿得也很招摇亮眼。
    而李尤尖里面是件白色高领毛衣,一束马尾温垂,眼神躲躲闪闪,显然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沃寒露笑呵呵,“要不我给你俩换个座?”
    “不用不用,我想挨着你们。”李尤尖脸颊通红,一半是在外面被冻的,又烫又凉。
    沃寒露看了眼游其森,又看了眼苏冷,拿酒杯在手里转了转,“敢情只有我不知道呗。”
    “我也刚才知道,你别扫射。”游其森淡淡回答。
    “季见予肯定知道吧。”沃寒露略一挑眉,意味深长托腮笑了笑,“怪不得,最近很少看见彭天来找你了,你们什么时候分的手呀?”
    李尤尖脸色瞬间煞白,眼神闪过一阵慌张,分明坐立不安。
    可偏偏沃寒露尾音被陈弥一阵尖叫湮灭了,“苏冷,你猜我看到谁了?”
    看陈弥那贱兮兮的小表情,苏冷第一时间冒头的想法是该不会季见予杀过来了吧?
    这边陈弥火急火燎挤进来把人拉走,“我看到阿力学长了!”所有人被她这一顿大动静吸引,纷纷循声望过去。
    游其森坐起来不紧不慢摘了颗葡萄放进嘴里,眯了眯眼睛,看到一群男女停在苏冷陈眯面前,为首最突出的是个五官立体,有几分欧洲血统轮廓的高大男人。
    “你认得那个人吗?”
    沃寒露好笑,“苏冷朋友遍地都是,我哪能全都认识。”
    游其森摸了摸鼻子,无奈一笑,没再说什么。
    “你现在知道,她为什么不让见予来了吧。”沃寒露随口一说,扭头看已经落座苏冷原本位子的谈时边,笑侃:“你俩真不够意思。”
    谈时边没什么表情,忍着隐隐头痛呼了口酒气,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没想瞒着什么,顺其自然,今晚听说你们都在,想着大家好不容易聚一起,就和李尤尖来了。”
    他一番话,不像解释,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沃寒露意味深长看了眼死死咬住嘴唇从头到尾没给过谈时边一个眼神的李尤尖,笑了笑,很自觉挪到游其森旁边,热火朝天聊起什么,时不时开怀大笑倒到对方身体里。
    迟迟等不回苏冷,李尤尖如坐针毡,鼓起勇气对谈时边说:“我想回去了,太晚回家我怕我姐姐……”
    “什么?”谈时边很温柔打断她,倾身过来,李尤尖不得不凑过去,用力蓄气,想说得更大声一些。
    “我说我想回……”
    谈时边突然低头碰了一下她翕动不止的唇,蜻蜓点水般。李尤尖瞬间浑身紧绷,被烫到一般轻轻跳起来。
    谈时边的眼神在暧昧光闪里晦暗不定,抬手摩挲她细腻的后脖,呼吸冗长,“再呆一会儿可以吗?明天就过年了,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了面。”
    原本他心里有气,恨她进来就跑到苏冷身边,刚才沃寒露向她问起彭天,他等了一会儿,见她居然没有出声解释的意思。
    苏冷被拉走后,他第一时间坐过来,想碰一碰她的手安抚她的紧张情绪,却被她不着痕迹躲开。
    刚才那番话,也算说给她听。
    谈时边就想让身边这群人知道,她是他的意中人,不是什么彭天女朋友。
    李尤尖迟钝抬头,对上他一双无比明亮的眼,被里面毫不掩饰的炙热期许震慑,旁边卡座传来一阵欢呼,她再次被吓倒,谈时边直接摁住她整颗脑袋靠在自己肩头,随手勾来外套,给她披上。
    “累了就眯一会儿,如果实在不想在这里,我们随时都可以走。”
    他的外套给了她,可透过薄薄衣衫传出来的温度,依旧温暖,那股淡淡的干净香气,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污染的。
    李尤尖拽紧了他的袖口,转头把脸埋起来,不再说话。
    谈时边已经带她疯玩一整天了,下午的时候两人去图书馆学习,最后因为一道题目莫名其妙小吵起来。李尤尖不会吵架,说不过他,可最后还是红着脸倔强填上自己坚持的答案。后来她悄悄翻到最后一页,发现他的结果才是对的。
    倦意来袭,李尤尖最后一点伶仃意识里,是谈时边把羽绒服帽子轻轻盖到她头顶,铺天盖地的音浪瞬间被降噪。
    再醒来时,耳边全是苏冷的爽朗笑声,李尤尖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到有个男孩坐在苏冷旁边,拿手去捏苏冷的脖子,但力道不大,有些狎昵,很像谈时边对她做的动作。
    她原本以为是季见予来了。
    “醒了?”
    李尤尖挣扎坐起来,入目便是一张贴得很近的清俊面容,她脑子瞬间翻过阵风,喉咙干干的,捂了捂被闷热的脸点点头。
    听到谈时边似乎抽了口凉气,李尤尖立马反应过来,臊臊的,“是不是把你手压麻了?”
    “这种地方你也能睡得挺沉。”谈时边语气轻快,戏谑她一句。
    李尤尖正害羞,就听到沃寒露大声组织:“尖尖醒了,咱们人这么多,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阿力学长肯定觉得我们玩的游戏小儿科。”
    听到陈弥的话,李尤尖才反应过来:呀,原来不是季见予来了。她不禁偷偷去看了眼那个五官混血感浓厚的高俊男人。
    谈时边给她递了杯果汁,温热气息扑在耳垂,沉声警告:“不准偷偷看别的男孩子。”
    李尤尖心跳徒然加快,抿了口凉丝丝的橙汁,小声反驳:“我没有。”看她鼻子皱皱的,谈时边低笑一声,又没什么表情和那个新疆人对视一眼,敌意是有的,“我看你总和苏冷一起,要学坏了。”
    “怎么会?这人只是她朋友而已。”李尤尖有些不开心他这么说苏冷。
    谈时边没再说什么。今晚季见予不在,是苏冷主场,她混得如鱼得水,从容放松过了头。刚才李尤尖睡着的时候,谈时边就一直默默观察,不过料想这么多熟人在,苏冷也不会过分到哪里去。
    而且,他并没有那个闲心多余管人家小两口的事。
    苏冷手里夹着一根烟,被酒精浸泡过的嗓音细细柔柔重复了一遍陈弥的话,“阿力学长是我们的客人,不知道你想玩什么呢?”
    阿力支着额头漫不经心笑意颓靡,突然把酒杯一放,下巴朝舞池扬了扬,“蹦一曲怎么样?”
    苏冷扶着脖子左右晃了几下,丝丝缕缕碎发垂落下来,更添几分妩媚朦胧的风情。
    “好呀,好久没和阿力学长跳舞了呢。”
    说完,苏冷把烟掐掉,跳起来抖了抖长发,热情邀请李尤尖:“尖尖走呀,我带你玩一圈。”
    李尤尖觉得今晚的苏冷有点陌生,跳脱又柔媚,在如此混杂的环境下,她依旧璀璨生花,是人群最醒目的焦点。
    人还有些懵,谈时边就已经脸色发沉拦住了苏冷伸过来的手,低声提醒:“你是和见予分手了吗?”
    苏冷答非所问,“人是你带来的,看好她。”说完她冲李尤尖比了个飞吻,抬手整理一下耳钉,完全不忸怩心虚,和阿力有说有笑出去了。
    临走前她同样邀请了陈弥沃寒露她们。陈弥犹犹豫豫,怕上回事情重演,乔劲倒是习惯苏冷在这种场子和不同男人逢场作戏,拉着陈弥开始分牌。
    沃寒露懒懒的不想动,余光却瞥到游其森将酒杯一放,站了起来。
    “哎,你也要去蹦啊?”沃寒露扯了扯他袖子。
    游其森轻轻“嗯”了一声,并不是很清楚,很快挤入人潮。
    远远看到苏冷和阿力两人先是到吧台,和阿力一起来的那群人都在那里,苏冷走过去和她们热聊两句,阿力紧随其后,把手很自然地搭在苏冷肩头。
    苏冷假借笑的幅度挣开了。
    游其森眉心隐隐跳动,眼睛发涩,莫名有些窝火。他三步两步走上前,在他们一群人起身转过来要往舞池走的时候,动作轻但角度刁钻地拨开了阿力的手,“苏冷,我有话和你说。”
    在一群人不解且惊愕的目光中,游其森拽起苏冷袖子一角,没什么表情把人拉走。
    “抱歉,她不能和你跳舞。”
    身后嘘声一片,游其森只觉得躁意丛生,辱意灭顶。
    毕竟,他从没干过这种事。
    苏冷倒没什么反应,不能去跳舞,她也没表现出抗拒,脚步飘飘跟着游其森穿过通道走到外面。
    “你有什么话要说……”
    苏冷话没说完就小跑到树底下一阵呕,可她一晚上没吃什么,胃翻江倒海也只往上涌出一些唾沫。
    她穿得单薄,缩在树影下小小一团,只有不断与风纠缠的长发是肆意张扬的。
    游其森站在一边沉默看着,心情莫名低落。
    苏冷忽然把碎发撩上去,露出整张轮廓柔和的脸,没头没脑一笑,“我解救你一次,你也解救我一次,我们扯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