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她扶坐在床头,自己也随即坐了下来,深深看她。
他知道苏大离世后,她一直过的很辛苦。她需要一个契机,来好好释放心里的郁结。而他……他今夜倒是也想喝一点酒,为了忘掉那即将面临的选择。
他注定要和她分别几年的时间,在这几年的时间里,他实在对她放心不下。
她太柔弱了,放任她一个人留在高府,他是绝对不会放心的,可是让她跟着自己去那苦寒之地吃苦受寒,他也于心不忍。
他轻轻拂了拂她滚烫的脸颊,像是在对她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声音温柔,“睡吧,醒来之后,明天就会好了。”
苏婵抓住了他的衣袖。
“别走……”她抓着他的衣袖,声音带着醉酒后的暗哑,“陪陪我吧……”
高行修怔了一怔。
下一刻,他微微笑了笑,“好。”
他蹬下长靴,躺在了她的身边,长臂环抱着她,“我在这里。睡吧。”
苏婵侧过头,怔怔看着他。
或许是因为喝多了的缘故,她的目光时而恍惚,时而专注又仔细,仿佛要将他的眉眼全部看清似的。
她确实是醉了,高行修摸了摸她的眉眼,淡淡催促,“快睡。”
苏婵仍是看着他不说话。
然后,她微微仰头,亲上了他。
这个吻是轻柔的,因为沾染了浓重的酒气,便多了几分肆意和失控的味道。高行修唔了一声,忍不住启开唇,去迎合她这屈指可数的主动。
酒意上头,很容易就将火苗点燃,高行修吻的力气越来越大,翻身压住了她。
然后他突然停下了。
他双臂撑在她的两边,头颅垂下,在黑暗中静静盯着她的脸。
“苏婵。”他的声音在帐内肆虐的酒气中显得格外的冷静,“我是谁?”
苏婵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似乎在想他为何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她黝黑的眼睛因为醉酒而变得湿漉漉,“你是将军。”
“我叫什么?”
“高……行修。”
“我是你的什么人?”
她醉的头有点昏,但还是耐心地回答了他的一个个问题,“……夫君。”
她又重复一遍,“你是我的夫君。”
高行修便不再问了。
他定定盯着她,神色在一片黑暗里晦暗不明,苏婵只能感觉到一双幽深的眼睛始终亮在帐里,在注视着她。
她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时,他已经俯下身含住了她,她的声音被吞了回去。
苏婵睫毛一颤,眼前被一片黑色的阴影慢慢罩住,她感觉自己仿佛要和黑夜融为一体。
她闭了上眼,手指颤了颤。
她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推开他。
他今日难得像一个君子,并不在意结果,而是着迷于过程。慢慢地,高行修的动作缓了下来。
他吻着她的脸,“……为什么哭?”
“疼……”苏婵哭着,轻轻道,“我疼……”
高行修吻着她的泪,动作变得又轻又缓,他舐着她苦涩的泪,心里也不好受,有什么东西在揪着他的心脏。
他又想起了周越山和他的夫人。
“阿婵……”他拂着她的发,声音低沉,“你能不能对我笑……”
可是她还是一直在哭,仿佛怎么也止不住似的……她迎合着他,痴缠着他,她的主动令他意乱情迷,可是她的眼泪和眼眸又是那么的悲伤。
高行修沉溺在她温柔的沼泽中,喘息着流下热汗……夜晚变得格外的长,只有窗外皎洁的月陪伴着,伴随着一室暗香,他们终于相拥着沉沉睡去,谁也不愿意最先醒来,去面对第二日那崭新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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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行修醒来的时候还是五更天,他照例悄悄起了床,他看了看旁边熟睡的苏婵,看了一会,低头吻了吻她。
等他洗漱好了准备回来更衣时,苏婵已经穿戴整齐,在等着他。
她微笑地看着他。
高行修有些吃惊,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怎么不多躺回。”
“妾身为您更衣。”
苏婵动作温柔,一点一点地拂开他官服上的褶皱,为他细致地更衣。他比她高不少,她必须得弯腰才行,高行修伸着长臂,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两人用了早膳,高行修起身,“我得走了。”
他骑上骏马,苏婵在府外目送着他,她今日坚持送他出府。
高行修骑上了马,临走之前,他转过身,又看了她一眼。
她站在府门口,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裙,显得是那样的清丽婉约,她在静静看着他。
对上他转回来的目光,她面色不变,只是唇角一扬,对他缓缓笑了笑。
那笑容如此纯粹。
高行修看着她那动人的笑容,心中一晃,他也勾唇,对她笑了笑。
“等我回来。”他留下这句话后,便打马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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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齐随着高行修一路骑马走在长街,他时不时去看高行修的脸色。
他的侧脸不算坏,甚至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杜齐看着他微微翘起的唇角,也不禁笑了笑。他的目光很快被街上的小贩所吸引,他们开始摆摊,迎接着崭新又忙碌的一天。
杜齐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从来没觉得这种琐碎的事情竟然会让他看的这么津津有味。
突然,前面的马猛地勒住缰绳,引起一阵嘶鸣。这突然的声音让杜齐回过神来。
“不对……”
高行修停下马,突然喃喃了一句。
然后他猛地将马掉头,“回府!”
杜齐不知道高行修莫名其妙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闷头跟在了他的后面。高行修一路策马疾驰着,速度快的他差点就跟不上,等他到了府门的时候,高行修已经下了马,疾步进了府门。
他停好了马,一路跟随着高行修的脚步,等他追上高行修的时候,他正站在苏婵的院落外,停住不动。
院落里没有苏婵的身影。
苏婵已经不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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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陆琳琅的原因,李怀玉这阵子一直都闭门不出。
他称病躲在家里,李母整天唉声叹气的怨怼也没有改变他的一丝主意,他打定了心思不去见陆琳琅,更不想当什么驸马。
他称病这几日一直还算风平浪静,但是这永远不是个办法,他总有出去面对的一天。
他心中犹豫,在思索着一个合适的处理办法,所以当一群人马冲进府里来的时候,他以为是陆琳琅终于忍不住了,要把他逮回去。
他没有想到来的人会是高行修。
来者显然是来势汹汹,等到李怀玉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李母和李怀素早就站在外面了,李母惊惧不定地看着高行修,李怀素则是神色不明。
李怀玉还未开口,便被来人一把揪住了衣领。
高行修几乎是将他提了起来,死死盯着他,咬牙切齿道,“苏婵呢——”
李母尖叫,“你放了我儿——”
李怀素则是一动不动,她只是直愣愣地看着高行修。
李怀玉听到苏婵两个字后,怔了一怔。
他帮她逃出京城之后,有一阵子时间,他一直不敢去打听她的情况,他很怕她会被再次抓回来,但是一直到了现在,他还是没听到苏婵的半点消息。他心里又是放心又是担心,若不是他此刻禁足在家,他真的很想去寻她一寻。
他不知道的是,高行修将苏婵带回来之后便封锁了消息,除了个别的人知道实情之外,李怀玉根本就不知道苏婵早就被抓了回来。
“苏婵哪去了?”高行修又问一遍。
李怀玉听得不明所以,但看着高行修此刻阴鸷的脸色,他心里莫名有些不安,“高行修,你什么意思——”
高行修也不与他废话。
“搜——”
李怀玉愣了愣,继而怒声道,“高行修,你敢搜我——”
高行修的人动作飞快,还不等李怀玉出言阻止,已经开始飞快地将整个府邸搜了起来。
李母急的胡乱大叫着,险些又要犯了病,从看到高行修之后,她便吓了个半死,那个噩梦一样的黑夜又开始在冲击着她,她现在处于崩溃的边缘。
李怀素愣愣站在原地,也不管李母的死活,只是直直盯着高行修。
她头脑倒是飞快转着,已经快速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苏婵没有逃走,她没有死。
当初得知她逃离高府的时候,她高兴的差点笑出声。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苏婵作出了这样一个决定,但绝对是顺她的心的。因为苏大的死,她还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子,生怕安荣王的死再把她给牵扯出来,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静,想必是根本没有查出来,她这才放下了心。
也是,她当初去找安荣王,都是极其私密的,如今能够提供证据的安荣王和他的手下全都死了,没有人再知道他们之间的勾当,她完全不必害怕,不必再将精力放在这件事上。
她现在想的,就是怎么把苏婵搞死。
苏大死了,苏婵留着始终是个隐患。以高行修的性格,她以为苏婵逃了,他肯定不会放过她,没想到苏婵都这样打他的脸了,男人还能够留着她,还大费周章地再一次去找她……这已经不是执念的问题了,李怀素不想承认这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她日后若想真的嫁进高府,苏婵绝对不能留……必须想个办法除掉她,一劳永逸。李怀素冷冷地想。
很快高行修带来的人出来了。他们没有在这里找到苏婵。
高行修也不浪费时间,马上就要离开。
临走之时李怀玉急急抓住了他,焦灼问道,“高行修,你告诉我,阿婵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