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芸又是一愣,以往这丫头来家里还知道说声“谢谢”,但这次回来怎么变得更傻了?张芸看向江盛文,脸上挂着一丝苦笑和尴尬,但随即她又温婉地笑了笑,示意他自己没事。
就这样,这位柔弱贤惠的继母,无声地忍下了所有的委屈。
江盛文看到张芸这个样子,也不忍心,他在程可夏身边坐下,给程可夏夹了一筷子的菜:“夏夏,你张阿姨为你忙了一天,要说谢谢的。”
“一家人不用那么见外,快吃饭吧。”程可夏还没来得及开口,江顾北坐在程可夏身边也为她夹了菜。
“谢谢哥哥。”程可夏怯生生地开口,然后扭头看向江盛文,“是这样吗?”
“哎呦,我们宝贝就是聪明,一说就会。”江盛文又给程可夏夹了一筷子菜。
张芸在旁边气得想翻白眼,二十多岁的人,会说一声“谢谢”就聪明了?
一桌子的菜很丰盛,四个人在一起吃饭氛围倒也融洽,都是张芸在不停张罗,不停找话题,在江盛文面前做足了贤妻良母的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一家人。
但程可夏吃着吃着,就想起了程女士,不知道程女士是在画画,还是和小男朋友在一起,总之在程可夏的印象中,他们一家四口从来没有这样吃过一次饭。
想到这里,程可夏悄悄夹了一根辣椒放到嘴里,张芸正小鸟依人地为江盛文盛饭,突然就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
程可夏疯狂咳嗽着,小脸憋得通红,那单薄的身板儿在其他人看来,仿佛马上就要背过气去了。
“夏夏!”
江盛文和江顾北同时喊了一声,江盛文起身拍着程可夏的后背,江顾北倒了杯水喂她。
“吃什么了?”江顾北急切地问?
“辣……咳咳……咳…”
江顾北心里的怒火蹭蹭的往上涨,江盛文听到程可夏断断续续的话,这才注意到满桌子的菜,几乎都是辛辣的,而程可夏吃不得辣。
真心有几分,这一刻再明显不过了。
表面的花团锦簇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江盛文不是傻子,但多年的夫妻,在孩子面前他不能不给张芸留面子,况且,这么多年她一直很尽心。
“对不起夏夏,对不起,是我不好,我给忙忘了,总想着让你尝尝潇湘阁的招牌……”张芸一副急切的样子,可是眼泪怎么都掉不下来。
“傻丫头,不能吃辣就不要吃,爸爸让阿姨再给你做几个菜。”江盛文不停地顺着程可夏的背。
程可夏喝了一杯水,终于缓了过来,只是眼睛很红,看起来特别可怜:“爸爸,我吃饱了……可以上楼休息吗?”
“走,哥哥带你上楼。”江顾北说。
“顾北你先吃饭,我去吧。”张芸说完又看向程可夏,她亲切地笑着说,“你的房间阿姨重新布置了一下,你看看喜不喜欢,哪里不喜欢阿姨再换掉。”
程可夏看着她脸上的笑,真是好演技,哭笑转换自如,不去当演员可惜了。
“阿姨辛苦了,但为什么要重新布置呢?”程可夏怯懦懵懂地问。
张芸说完就后悔了,干嘛要提这一茬,但她活了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活的,脑子转得很快:“你长时间不回来,床单被罩都旧了,所以阿姨换了新的,走,阿姨带你上去看看。”
“谢谢阿姨,您吃饭吧,我自己上去就好。”
这次,程可夏乖巧地说了声谢谢,反正她的目的达到了。
江顾北注视着张芸脸上不自然的表情,眉眼下意识地轻蹙,他不常回家所以不知道,但江盛文是知道的。
这一刻,江盛文的脸终于沉了。
程可夏和江顾北的房间,是别墅里采光最好、布置最好的房间,但后来,程可夏的卧室就变成了张芸侄女儿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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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哭谁不会?
推开房门,程可夏打量着这陌生的房间,把房门反锁后她瘫在了床上,飞了这么久,回来还要演戏,好累哦。
程可夏回想着以前发生的事,其实装病也好,不愿意回来也好,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这个继母。
十岁回来那年,那时候她还是不爱说话,不过虽然年纪小,但小孩子是很敏感的,张芸对她总是很热情,特别是在父亲面前,但程可夏总觉得很不自在,但她知道那是她的继母,是照顾哥哥的人,所以她很尊重她。
十五岁回来那年,程可夏已经完全是个正常人了,但面对他们还是莫名地抵触,那年她回来,发现她的房间有别人住过的痕迹,而且很多东西都不见了,她每次回来爸爸和哥哥都会给她买很多东西,她挑最喜欢的带走,其他的就留在这里,但是,几乎都不见了。
十九岁回来,也就是三年前,程可夏发现她的继母在人前是一副面孔,在背后和佣人骂她是个傻子。另外,小时候她爸妈为她和哥哥做的玩具都不见了,院子里的秋千架、滑梯、木马……都不见了。并不是因为那个区域有其他用途,而是因为那些东西碍了某人的眼。
张芸在一点一点清除她和程女士在这里生活的痕迹,而如她所愿,这座别墅,几乎已经看不到任何程荷留下的痕迹了。
所以这三年来,程可夏一点都不愿意回来,但既然她现在回来了,可不得好好玩一下嘛。
楼下,餐桌上剩下的三人气氛不似刚才那么融洽,江顾北涵养极好,很守礼,他很早就知道继母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他没有戳穿,也没有继续住在家里,就像今天这样,无论如何,他会陪长辈吃完这顿饭。
“我吃完了,先上楼了。”江顾北起身说,他今天住在家里。
“快去休息吧,你今天也累了。”张芸笑着说。
江顾北上楼了,楼下,张芸梨花带雨地看着江盛文:“你相信我,真的是因为床单旧了,前天还是我亲自去挑选的床品,我还专门问朋友小女孩儿现在都喜欢什么,给夏夏买了好几个包,不信你问陈嫂,是陈嫂和我一起去的。”
陈嫂站在一旁,突然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是她和张芸去的不错,但东西是她去买的,包也是根据张芸吩咐买的过季的,而张芸只是约了朋友逛街。
面对眼前的情况,陈嫂一点都不慌,她笑着回:“是的先生,这些东西都是太太亲自挑的。”
“那年你说过之后,我再也没让馨馨住过夏夏的房间,我自己不能生育,是真的把顾北和夏夏当成自己的孩子,你想想,这些年我是怎么对顾北的?”张芸眼泪说流就流,她也不拿纸巾擦。
那些年,江盛文每次工作上遇到棘手的问题,都会去程可夏的房间待一会儿,想一想他的女儿,心就会莫名地静下来,但有一次他发现,程可夏的房间变了样,很多东西都没了。
那是江盛文第一次和张芸发火。
但是,张芸对江顾北确实不错,因为她知道,江顾北会继承江家,江盛文和江顾北就是她的依仗,而程可夏不同,她不过是个偶尔住在家里的客人罢了。
刚才程可夏咳嗽得吓人,江盛文又想到当年女儿的房间被别人占了,他刚才确实不太高兴,但现在看到张芸声泪俱下的样子,又想到这些年她对儿子的照顾和对这个家的付出,江盛文的那点气就消了。
他抽出一张纸巾,为张芸擦掉眼泪:“多大的人了,让孩子看见笑话。”
看见张盛文的动作,张芸哭着靠在他怀里:“我就是怕你误会我,后母难当,但只要你相信我就好。”
两人在楼下腻歪着,江顾北靠在二楼转角处的墙壁上,听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他眼眸低垂,身体藏在阴影里,胸口仿佛被塞了一团棉花,他都不知道,妹妹的房间被别人占了。
江顾北的房间和程可夏的房间是相邻的,他走到程可夏的房间外,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然后敲响了门。
“夏夏,睡了吗?”
程可夏正准备打电话向程女士汇报战绩,突然听到敲门声吓了一跳,她调整了下坐姿,轻声问:“哥哥,怎么了?”
江顾北有好多话想说,但突然又不知道说什么,他沉默了两秒:“没什么,早点休息吧,明天哥哥带你出去玩。”
“好的哥哥,你也早点休息。”
“晚安。”
江顾北离开后,程可夏来到洗手间打开花洒,偷偷摸摸又迫不及待拨了程荷的电话。
“妈咪,想死你了。”程可夏撒娇道。
“小没良心的,你哥哥已经打过电话给我了。”程荷笑着说。
“哎呀,刚才不是在忙嘛。”程可夏说。
“在忙什么?”程荷问。
“就是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整了那个老女人一顿。”程可夏一脸傲娇,把刚才的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像是在邀功。
“不愧是我的宝贝,继续加油。”程荷笑着说。
程可夏愣了愣,刚才她还担心程女士会不会批评她,毕竟刚才确实不太礼貌,但她忘了,她母亲可是程荷,是她一肚子坏水儿的发源地呀。
在很多人心中,程荷是高不可攀的,镜头前永远都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像是神仙一样不染凡尘。
事实确实如此,但也只有程可夏知道,在有些事情上程女士是锱铢必较的,计较起来让人有苦难言。
“妈,你当时怎么就看上我爸了?”
在程可夏的世界里,这个问题算是三大未解之谜了,程女士那么聪明、那么漂亮、那么有手段的一个仙女,怎么就看上她爸了?她那便宜爹除了长得好看和有钱之外,还有其他可取之处吗?
程女士不会这么肤浅吧!
“长得好看,有钱。”
好的,就是这么肤浅。
“不想住在家里,可以和你哥哥出去住。”程荷担心程可夏在那里住的不舒服。
“这怎么行呢,我还没玩够呢,不把这里搅和得乱七八糟我是不会离开的。”程可夏像是突然找到了生活的目标,斗志满满。
“行,放心玩儿 ,往死里搅和,出了事妈回去接你。”程荷唇角上扬,她抽出插在发间的笔,在画布上随意勾勒。
“妈妈真好,那我先休息了,今天累坏了。”程可夏说。
“睡吧,就像是在家里一样,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程荷最后嘱咐道。
程可夏应下,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程可夏关了花洒,浴缸已经满了,她边洗澡边想程女士的话,看来爸妈当年离婚确实有张芸的手笔,要不然程女士不会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这种态度。
程可夏洗完澡,把自己洗饿了,她晚饭吃得太少,要知道她先吃饱再演戏好了。
她换好睡衣,等待时机去下面觅食。
其实今天的见面礼给的已经差不多了,而且她也很累了,但是打铁要趁热!
听到二楼书房传来的关门声,程可夏知道,时机到了,她穿着睡衣下楼,但来到厨房时,“一不小心”弄出了些动静。
家里是不可能有泡面这些东西的,当然也不会有剩饭,程可夏在冰箱里找出一罐酸奶,又从橱柜里找出一袋饼干。
找到吃的东西后,她就坐在厨房的地板上,窝在角落吃,也没开灯。
“夏夏?”
江盛文打开灯的瞬间,就看见程可夏窝在角落里,满脸的泪,看到他慌忙把吃的东西藏起来。
江盛文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饿了?爸爸给你做吃的好不好?先起来,地上凉。”江盛文把程可夏从地上拉起来。
程可夏坐在椅子上,眼泪像断了线似的,一直往下流,也忘了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