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知序是第一个发现庭仰清醒的人,他像往常一样和庭仰单方面聊天。
    这些天他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干脆搬出了自己的病房,每晚都睡在庭仰房间的陪护病床上。
    祁坤泉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气得不轻,但也知道他脾气犟,没再管他。
    祁知序在等待庭仰苏醒的这些天,发现了一个新爱好,削水果摆盘。
    因为祁知序发现,只要削水果的时候心里想着,现在削好水果,等庭仰醒了就可以吃了。
    这样想着,他就不会觉得时间很难熬。
    只有最后,看着摆好盘的水果一点点氧化发黄,这个时候他才会有一点难过。
    他把口感变差的苹果葡萄全都吃掉,边吃边暗暗想。
    这一次摆的不好看,等庭仰醒来,再摆一个好看的给他。
    吃完果盘后,满嘴都是不新鲜苹果的酸涩味。
    祁知序嗓音沙哑,低头将额头轻轻贴在庭仰的手背上,“快点醒来吧,阿仰。”
    病床上的庭仰没有回应他,安静地合着眼,昏睡的时候对外界毫无知觉。
    就这么熬了一周,终于在某次他刚摆好一份果盘时,听到了病床上的人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呓语。
    祁知序抬眼看向庭仰,只见后者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愣了几秒,紧接着迅速按响按铃,等再次看向庭仰时,对方又陷入了昏迷。
    这一次祁知序没有慌张,他知道,既然庭仰清醒过了,那就没事了。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望向庭仰,又错开目光按响对话铃的那一瞬间,庭仰费劲地对他笑过一次。
    这是庭仰在催眠生效后,见到祁知序的第一眼。
    ——他一见到祁知序,就欢喜得情不自禁笑了出来。
    如果祁知序看见了这个微笑,那他在后面发现对方失忆时,绝对不会是自我逃避一般,认为庭仰就是想要忘记他。
    他会怀疑,会试图寻找真相,他们也就不会分开后面那八年。
    阴差阳错,八年之憾。
    *
    医生检查完所有事项后,祁知序期待地坐在病床边,等着庭仰醒来。
    很快,庭仰睁开眼睛,那双眼睛很漂亮,令人望一眼就忍不住陷进去。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呆在这里。
    祁知序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阿仰,你醒了,身体有没有什么地方难受”
    庭仰闻声望向他,“没有,就是头有点痛……”
    庭仰似乎有些尴尬,望向他的眼神很陌生,“……那个,请问你是谁”
    祁知序双眼骤然放大,脸上瞬间失去血色。
    庭仰等了很久都没能等到回答,略带歉意道:“对不起啊,车祸以后我好像有些记不太清事情了……我是出了车祸吧?”
    祁知序无法形容自己这一刻的感受。
    荒谬与难以接受都有,但最后慢慢汇聚成了凝重。
    庭仰的状态,不对劲。
    他认识庭仰时,对方的开朗和阳光都是伪装出来的,他的性格早就被庭若玫的疯癫感染成了扭曲的偏执。
    然而此时此刻,庭仰紧张时无意识的抿唇和捏手指,眼神里的澄澈和天真,都不是伪装出来的。
    就好像他从没有经历过那段阴霾,顺顺利利保持本心,长大成人。
    祁知序不动声色问:“你车祸以后昏迷了很久,本来你请了半学期假我就很担心,马上都要高考了……出什么事了吗?”
    庭仰印象里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脑子里好像有什么记忆在生根发芽。
    “我的母亲去世了,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很难过,感觉去学校也没办法有很好的状态,干脆请了半学期假……不过我有让林子轩把他的课堂笔记拍给我,也没落下什么进度。”
    祁知序露出了一个僵硬勉强的微笑,语气尽量轻松。
    “不是吧庭仰,你还记得林子轩,那你为什么不记得我”
    庭仰双手合十,“抱歉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祁知序叹了口气,似乎是平静下来了,“我叫祁知序,我们是朋友,你以后有需要可以多找我。”
    “我和你的关系比林子轩还铁,你居然单独把我给忘了,真不够意思啊。”
    庭仰只能再次抱歉,并且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忘记他了。
    祁知序故作凶狠,“你最好信守承诺。”
    庭仰捂住胸口眨了眨眼,同时竖起三根手指,“我保证,不信守承诺就……”
    祁知序把他的三根手指掰了回去,“朋友之间还保证什么,你自己记住就行。”
    “你人好好哦,祁同学。”
    “那你要永远记着我的好。”
    祁知序和庭仰闲聊了一阵,庭仰刚从昏迷中醒来,精神头不太好,又有些昏昏欲睡。
    祁知序见状直接道:“你先睡吧,我看着你。”
    庭仰揉了揉眼睛,眼睛困得都要睁不开了。
    “谢谢你,我真的好困……我先睡一会儿。”
    确认庭仰睡熟了,祁知序才从床头柜上拿起了庭仰的手机,用指纹解锁。
    他点进相册,正准备把有关自己的照片都删除,结果指尖顿了顿,还是没舍得直接把那些亲密的合照都删掉。
    祁知序切进聊天软件,把这些照片通通都发给了自己,最后才回到相册,一键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