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那么多次?”
“不是,孕妇肚子大了挤压膀胱就是容易尿频,”她解释,动了动屁股,“怎么,我使用厕所太多占用公共资源犯法了?”
记录员扑哧一声,又飞快地压抑住。
单存一巴掌拍他肩膀上:“给她看看证据。”
记录员递上来,宁昭同慢慢看下来,然后挑了一下眉:“意思是,你们接到报案,然后在现场找到了我的耳坠。你们痕检查出上面有毒品残留,怀疑我吸毒,甚至是制毒贩毒?”
“你出来的时候右边耳坠还在,但摸了一下后,它在你不知不觉中滑落了,”单存强调,“我们在上面检出了甲基苯丙胺。”
“那是挺可疑的,我右边耳坠也的确掉了,好在不值钱,”她还顺着说,“那视频监控显示没人再碰过那个东西了?”
“巧就巧在,当天监控坏了,嫌疑人直接剪断了监控室电源,而我们在现场找到了你的头发,”单存盯着她,“更巧的是,当天我们在这个商区抓到了三个吸毒人员,他们交代是从一个长头发还怀孕的女人手里拿到的货。”
宁昭同的神色终于严峻起来了:“你们在现场找到了我的头发?”
“dna对比已经通过了,是你的无疑。”
她挺了挺背脊:“还有其他疑点吗?”
单存拿起一张照片:“昨天下午你去哪里了?这辆车是谁的,为什么他能避开那么多摄像头?还有,这个路口到这个路口之间,你为什么停留了二十分钟?以及,你好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你住在哪里?”
宁昭同哑然:“这……”
“请您好好交代。”
“这个……”她捏了下鼻梁,“我还真不太好说,我只能告诉你停二十分钟是因为我孕期反应就是坐车头晕,下车吐了好久。”
记录员抬头,单存看着她:“不好说也要说。”
“……好吧,”她叹气,“我去见我另一个男朋友。”
“身份和地址都告诉我。”
“单队!”一个女警推门而入,“宁昭同的手机!已经挂断了!”
单存看了一眼,交给记录员:“把号码记下来。”
记录员一边记一边念,宁昭同一听就扶住了额头。
单存问:“怎么?同伙?”
“确实。”
女警惊讶看来。
“要拨过去吗?”
“应该不用,”她看了一眼天花板,“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在给你们领导打电话了。”
单存蹙眉:“什么意思?”
“单队!单队!”一个年轻小警官憋红了脸,“局长的电话!问你是不是在提审宁昭同!”
单存看她一眼,大步出了门。
“你他妈怎么什么人都敢抓,你知道这姑娘是谁吗?你知道谁给我打的电话吗?妈的,老子这辈子还没见过那么大的官儿。谁给你批的抓捕令,证据不全你就敢抓?哎呀我操了,我真的,老子心脏病都要犯了,你赶紧把人带到旁边休息会儿,听说还怀着孕呢,可别在我们那儿出事了……”
单存语气硬邦邦的:“没有证据不全,证据链很完整。”
“她承认了?”
“没有。”
“没有口供你跟我说个蛋!人家这身份贩毒说出去谁信啊,你以为你能零口供结案啊?尿检有问题?”
“也没有。”
“痕检出东西了?”
“没有。”
“没有你说什么证据链完整?赶紧把人给我放了!你他妈真是吓死我不偿命,等着!老子现在就过来!”
单存挂了电话,疲惫地按住额头。
旁边被优待的陈碧渠搭了句话:“夫人绝不会贩毒,这是我的推理起点,如果相信夫人,那被栽赃的证据就很好找了。”
单存瞥他一眼:“照理你得回避。”
“我没问你细节,”陈碧渠小小打了个哈欠,“的确是该谨慎一些,这一看就是冲着夫人来的。不过这人的想法很奇怪,不说夫人一看就没有贩毒的动机,公权力是很难影响到夫人的。”
公权力。
单存沉默了一会儿:“你也是她男朋友?”
“嗯。”
“图什么?”
“喜欢她。”
“心里不难受啊?”
“忙得脑子里想不了这些问题。”
单存闷笑一声。
那倒是。
片刻后,单存又问:“谁打的电话?”
陈碧渠小声道:“沉平莛。”
单存一惊。
“他也能接受?”
陈碧渠好脾气地笑了笑:“夫人值得。”
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又是大年夜的,单存就还是把他们放了。
宁昭同打着哈欠靠在喻蓝江身上,接着沉平莛的电话:“嗯,是,没事儿,就是有点困……啊?现在过来啊,有点晚吧……真没事儿,人家也客客气气的,大年夜的谁都不容易……不清楚,但我从我的角度肯定说有人蓄意栽赃给我,但这手段有点怪,不知道想干什么……行吧,那我过来,不用来接了,人家说你那车开得不对,老往没摄像头的地方钻……马上出来,打个车来……啥,你怕我不安全,我在公安局面前打车你怕什么……好啦,我很能打的,我三个人呢,大不了我带刀过来,就是怕门口警卫给我按地上以为我要干什么事儿……行,我藏花坛里,明天挖出来。不对,这样不就更可疑了?”
边上的女警偷笑,被旁边人拍了一下,单存出来说了几句话,大家也都表示理解,除了傅东君对自己被按在地上耿耿于怀,脸色非常臭。
“那我先走了,单队辛苦,还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直接联系我就行,”宁昭同哈欠不断,坐上副驾驶报了地址,“你们都回去吧,我明天就回来。玠光跟徐姐好好解释一下啊。”
“等着!”陈承平大摇大摆地过来,从裤子里掏出军刀塞给她,也不理会司机一脸惊悚的表情,“拿着,然后让师傅再送回来。师傅就辛苦一趟,我加钱。”
师傅连忙点头:“好,好。”
一堆男人目送车子离开,等到屁股都看不见了,才打着哈欠讨论回家的事。聂郁跟傅东君开着玩笑,脸上神情很柔软,林织羽抱着酥酥和arancia趴在陈碧渠肩膀上,已经困得不省人事了。
崔乔活动了一下手臂,跟陈承平开玩笑:“陈哥,这年夜保留节目也太刺激了。”
陈承平乐:“你算赶上好时候了,这情况老子都没见过。”
姜疏横搭话:“今”
突然一声尖锐的刹车声,众人都看过去。
年夜里一片茫茫的寂静,植被漆黑,红绿灯来回变换。
薛预泽蹙眉:“交通事故吗?”
单存觉得有点不对:“现在车应该很少,怎么会撞上,我找人过去看看。”
陈承平和傅东君对视一眼,傅东君干笑了一下:“总不会是同同那辆车吧?”
喻蓝江一哂:“你可真会说话。”
“我随口一说嘛。”
尾音一落,整个公安局瞬间响起尖锐的出警警报,接警女警的声音从喇叭里清晰有力地传出来:“所有外勤人员请注意!所有外勤人员请注意!区局右侧的十字路口处发生一起交通事故,报案人声称刚从我们区局门口接走的女士被一群男子掳上了车,请尽快到达现场。重复一遍,区局右侧的十字路口处发生一起交通事故,刚从我们区局门口被接走的女士被一群男子掳上了车,请尽快到达现场,请尽快到达现场!”
单存听到关键信息转身朝停车场冲了过去,但这门口百米冲刺比他快的男人不在少数,他差点儿都没能挤进来。他一个跃身进来,狠狠拉上车门,打开对讲机怒道:“派两辆车过去看情况!让技侦赶紧定位那辆车,我们先追上去!”
陈承平从副驾驶探头过来:“要枪!”
“通知特警!车全都派出来,妈的,给我来这一手!”
他就说这证据链完整得太可疑了!
陈碧渠反应过来了:“你们被当枪使了。”
傅东君急了:“到底是谁跟同同那么大仇啊?”
毒品。年夜。
陈承平沉着脸,快速拉了个群建立群语音:“会不会是温流?”
“谁?”喻蓝江在另一辆车上,闻言惊了,“他怎么可能到北京来?!”
聂郁脸色微变:“有可能,他明面上只是翡翠商人,入境肯定没问题!”
姜疏横补充:“他不可能在北京境内贩毒,那国安可能都不会盯着他。”
单存一头雾水:“谁?”
“温流,一个缅甸毒贩,你这点儿车不够,赶紧打电话申请,”陈承平吸了一口气,思路很清晰地下着命令,“傅东君,给沉平莛打电话,这大年夜按他们公安效率明天我们就可以飞缅甸了;派人在机场守着,沿途能停直升机的地方也注意一下,温流在境内不熟,藏不住的,肯定想走;要狙击手,让他们记得带重狙,必要时得把他击落;救援人员到位没有?封锁最好派队武警过来,到时候怕动静太大……”
傅东君飞快地拨出那个看了一遍的号码,单存一边打电话申请一边血都沸腾起来了,手都在颤,激动的。
妈的,原来他们是搞这个的啊!
“宝贝儿,两年不见,怎么肚子都让人搞大了,”温流兴味十足地盯着她,“不过你是真漂亮,怀孕也那么漂亮。”
宁昭同肚子有点疼,吸了一口气:“孕妇你都不放过?”
“我还没搞过孕妇,总得尝一尝才能放过你,”温流轻轻抚过她的嘴唇,手探入她的棉裤边缘,叹道,“你的品位越来越差了,这种裤子真的会让我萎了的。”
“见过女人流产你会更萎的,”她看起来真的很难受,“能不能带我去个医院?求你了,我不想失去我的孩子。”
“我好感动,‘我不想失去我的孩子’,”温流低头亲亲她,“但没办法宝贝儿,忍忍,跟我回缅甸后我会给你找个好大夫的。”
“帮我堕胎吗?”
“你怎么能把我想得那么恶毒呢?”温流笑,摸着她的肚子,滑到旁边取出她兜里的手机,开窗扔出去,“这么刺激的环节,当然要我亲自来。”
她往后退到了车门处,摸到后腰的军刀,而温流好整以暇地打量她两遍,问道:“你准备怎么反抗?”
“反抗?”她苦笑了一声,“我现在怎么反抗?从二十楼跳下来砸死你?”
“你的想象力越来越没有美感了宝贝儿,你不是哲学教授吗?”
“哲学有什么美感?”
“一个搞不清的头脑当然有美感,未知就是吸引力本身,”温流退开,动作颇有些英式的绅士洒脱,一个笑容甚至称得上彬彬有礼,“没事,如果你想反抗,我会给你注射一支海洛因。纯度很高的好东西,我保证你没有见过,或许你很想试试?”
她面色微微一变:“不想。”
温流闻言似乎有点遗憾:“那可惜了,我真想见见你失去理智的样子。”
“那不是件难事,没必要使用那么珍贵的东西,”她压抑着心绪,直视他,“你想看我怎么失去理智?”
“那个慢慢来,”温流探身过来,按住她腰后的冰冷凶器,嘴唇掠过她的耳畔,几如情人在耳鬓厮磨,“乖,先把东西交给我。”
“这个方向肯定朝机场去的,人到位了没有?”
“到现场了,五分钟布置完毕。”
“确认目标直升机位置!确认目标直升机位置!”
“定位到车辆了,八座黑色商务车!没有人质视野,重复一遍,没有人质视野!”
“绑匪有五个人!持枪!”
“我操吴玉峰你们组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滚你妈的前面路口分路!”
……
陈承平吸了一口气,压着怒气问单存:“谁是主指挥?”
“我。”单存表情已经有点麻了,暂时关了频道。
陈碧渠小声解释:“突发任务,人都是临时凑起来的,那些都是各分局的支队长,单队可能指挥不了。”
“官儿最大的是谁?谁说话算话?”
单存低眉顺眼:“我给您拨个电话?”
“拨!让他指挥权移交给我!”
不出所料,那边一听移交指挥权就怒了:“你哪个局的?”
“朝阳分局禁毒支队二组单存,这个案子是我们名下的,我”
“案子是你们名下的就你们指挥啊?你们能搞定大年三十儿老子还找那么多人来陪你救人质?你知不知道人质什么身份啊我操,你”
陈承平夺过手机大骂:“连个布防二十分钟都没拉出来你他妈指挥个鸡巴,赶紧的把指挥权移过来,少他妈一堆屁话,人质要出事儿了老子跟你没完!”
那边被他这蛮横态度惊了一下:“你他妈谁啊?”
“老子是你爹!别他妈拉屎一样一层一层问上去等通知了,谁有意见让他来找我麻烦!给你两分钟赶紧!”
陈承平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单存接过来,半分钟后那边又打过来了:“行,你能负责是吧,小单,我把主指挥权移交给你,你看着他啊!”
“是!”单存应了一声,飞快地操作了几下,把呼机递给陈承平,“权限开了。”
“计划给我看看。”
单存把手机递上,飞快解释:“目标直升机停在机场的西北角落里,武警已经到达外侧布置好了,但是机场里面没有方便的交通工具,支援小队预计要二十分钟才能到达现场,而且人手不一定足。狙击手说还要十分钟才能就位,特警……”
“行了,”陈承平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按开频道,“各部门注意,各部门注意,这里是指挥中心。报告就位情况和人数。”
“a队到达一区,十一人。”
“b队已经进入机场航站楼,十五分钟内到达五区指定地点,两个小队共十二人。”
“这里c队,目标车辆一直在闯红灯,判断无法拦截,四车十一人,完毕。”
“朝阳区特警支队,九人,已到达首都国际机场。”
“顺义区特警支队十一人,已到达首都国际机场。”
“指挥中心,这里朝阳区武警三支队,二十一人,在a区待命。”
……
突然频道里嘈杂了一瞬:“这里a队!目标直升机准备起飞!目标直升机准备起飞!”
姜疏横眉头一蹙:“温流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陈承平语调短促地下着命令:“不要开枪,重复一遍,所有部门不要开枪!c队继续跟随目标车辆,b队原地待命,其他人盯紧直升机位置,群里实时更新信息!警车不要鸣笛!”
“是!”
陈承平回过头来把手机塞回去:“让你们后勤马上定位直升机和目标车辆中点附近的所有平地!别让他们跑错方向了!”
“是!”
一辆辆军牌警牌的车在年夜空荡的首都街头飞驰而过,即便没有鸣笛,也留下不详的风声。
雪又下起来了。
“你看起来有点紧张。”宁昭同突然开口。
“是的宝贝儿,不过我想,我应该是第一个在北京腹地挑衅中国警方的毒贩,所以紧张一点也很正常吧?”温流含笑,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鼻子,“你看看,我都为你做了些什么事,你感不感动?”
“感动死了。你这个局是真费了不少心,拿到我的头发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你怎么能肯定我会单独行动?”
“谁会知道你要单独行动?”温流叹气,“只是没想到宝贝儿你这么花心,过年还跟那么多男人一起玩儿,我差点儿都要死心了。”
宁昭同缓缓地吸了一口气,空气沁冷,一寸寸冰凉肺腑:“儿化音学得不错。”
温流便笑:“是吧?我学得可快了。”
“你来北京做什么?”
“我是个商人,当然是来做生意的。”
“现在生意已经那么不好做了?竟然要您亲自送货。”
“亲爱的宁小姐,我说的是翡翠,”他摸了摸她红润的嘴唇,“不瞒你说,我其实是个正经商人。”
宁昭同微微偏过头:“翡翠卖到北京,白粉流入云南,的确是正经商人。”
“当然,我是正经商人,”温流笑,“不过这几年我们的粉可没往云南卖多少。没办法,你们中国前几年的疫情政策让大家怨声载道,弄得市场信心都不足了。”
“毒品市场依赖性不是很强吗?要不换一行干干吧,我听说现在缅北的支柱产业是电信诈骗。”
副驾驶那位脸上一道刀疤的年轻男人回头看了一眼。
温流看着她,顿了顿:“很感兴趣?”
感兴趣。
“还好,比较好奇,平时确实接触不到,”宁昭同神情还挺诚恳的,“你们缅甸军政府残害民运人士,听说还屠村,真的假的?”
旁边胖胖的男人笑得憨厚:“这种事少不了。”
“那你们怎么没出来个人振臂一呼跟他们干一干什么的,我觉得你们应该很愿意屈居其下虚与委蛇一通,毕竟大家这么多年最烦的就是政府。”
后座精瘦的男人嗤笑一声:“为人民而战?”
“大家都知道是为了钱,看在钱的份上,叫一叫为了人民也能忍吧?”她笑了一下,“是什么顾虑,怕不齐心吗?还是少一个敢当出头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