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都市小说 > 经年情深 > 第270章
    疼得感受不到心跳。
    他愣愣低头,视线在冷硬的已经风干了的衣服上停了片刻,像是才看见自己满身的血,乌黑的,已经被十二月底的温度冻硬了。
    不怎么聚焦的眼睛里闪过慌乱,又想着他会不会嫌弃自己满身血腥,他还愿意留在自己身边吗?
    他还愿意吗?
    医生说,他求生意志太弱。
    好像真的不怎么愿意了。
    不愿意了。
    眼前的紧闭着的急救室大门开始旋转,周围的一切变得扭曲,地面像棉花一样,踩不到实处。
    池律眼中露出不多见的迷茫和无措,耳边似乎传来几声惊呼,但意识迅速抽离,还来不及反应,便彻底跌入黑暗。
    黑,到处都漆黑一片。
    池律心跳得很厉害,他声嘶力竭地叫着一个人的名字,喊得喉咙里呛出血,也没人回应他。
    但很快,天边响起轰隆隆的声音,风雨欲来。
    天空炸响一道惊雷,池律看见那颗射向唐松灵脖颈的子弹。
    血花飞溅的时候,整个世界静止了,他看见被闪电照亮的唐松灵的脸上,定格着一种舒展又诡异的笑,他听见满脑子轰隆隆的声音,尔后又什么声音都没了,极度静谧中只有一道似金属刮擦发出的尖锐声音,贯穿整个脑海。
    只不到一秒的时间,他总觉得一辈子已经过去了。
    他连滚带爬的跑过去,伸手接住从二楼掉落的人。
    去看唐松灵被血染红的脖子时,心跳甚至在那一刻停止了。
    但很快,全身血液回流,子弹只是擦破脖根处的皮肤,留下一道深深的,被血染透了的黑印子。
    出血并不是很严重,那为什么医生说救不活了呢?
    漆黑的四周又变得亮白,他看见随着车身晃动的唐松灵,脸是紫色的,床边垂落的手软软地耷拉着。
    他伸手去够那只涨紫的手,轻轻握在手里,是冰的。
    不......
    四周又变得黑暗,池律想睁大眼,他有些看不清唐松灵了,但不管怎么用力,身体都极度困倦,眼皮越来越沉。
    “律儿.....”
    “律儿.....你怎么了,快醒醒!”
    躺在床上的人满头大汗,眉头紧紧皱着,半张着嘴,胸口剧烈起伏着,他好像很痛,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的唇瓣起皮干裂,微微扇动着。
    床边站着的秦玉贤吓得脸都白了,池肃一贯镇静的脸也浮现慌乱,一旁待命的医生压力也很大,给他能查的都查了,但除了胳膊脱臼外,其他地方没问题。
    医生盯着他动着的唇瓣,过了几秒,突然问:“他在说什么?”
    秦玉贤愣了下,赶紧附身细听。
    起初声音很模糊,什么都听不到,过了一会儿,许是人快醒了,声音也突然变得清晰。
    “唐松灵。”
    “松灵。”
    “你不要我了吗。”
    “又要丢下我。”
    “我来找你。”
    “好不好。”
    “我来找你。”
    “松灵。”
    他仰着头,眼泪一颗颗滑进发丝里,混着汗水,打湿发鬓。
    一声声低弱的祈求,传进早已定在原地的秦玉贤耳朵里。
    她突然觉得恐惧,也觉得悲哀,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一心爱着那个人。
    当年到底是做错了,他们都轻贱了池律的爱。
    秦玉贤张了张嘴,抓着池律的手轻声道:“唐松灵没事,已经救回来了,律儿快醒醒吧,醒了就可以去看他。”
    她说第三遍的时候,池律醒了,大睁着眼,颤动的瞳孔盯着天花板。
    秦玉贤瞬间哭出声,池肃扑上去,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很久,人才有点反应,脑袋动了下,僵直的视线落在旁边满脸担心的池肃脸上。
    一开始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像是没反应过来,但很快,那双漆黑又空洞的眼睛里透出浓烈的恨意。
    “他呢?”
    池律声音嘶哑的厉害,像是声带受伤了。
    池肃赶紧道:“救回来了,生命体征稳定,现在在病房,我找人看着。”
    他说话的时候,池律已经挣扎着起身了,他一把扯掉针头,带出一串血珠。
    秦玉贤惊叫一声,却不敢拦他,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池律走得很着急,但到门口的时候,突然顿住脚步,回头看着池肃和秦玉贤,眼里渗着寒意,“你们回去,我不想他被打扰。”
    秦玉贤被他那一眼看得浑身发凉,抖着嗓子道:“律儿....”
    池律扫了眼门口齐刷刷站着保镖,冷笑了下,“阵仗挺大。”
    不用指引,不远处一间病房门口站着警察和几个自己病房一样的身穿黑色西装的保镖。
    他在门口停住脚步,视线在那几个人身上一扫而过,随即冷道:“这儿不需要你们,跟我爸回去。”
    “可是.....”
    “我不需要他假惺惺做样子,松灵更不需要,把人伤成这样,又来保护,不觉得可笑吗?”
    几个保镖面面相觑,似乎有些为难,但池律射过来的眼神太锐利,僵持一会儿,只能作罢,转身走了。
    池律顿了下,又对旁边站着的警察道:“你们也去忙吧,这儿有我就行了。”
    待人都走完,顶楼明亮的走廊变得空荡,池律站在病房门口,努力调整着呼吸,也许是近乡情怯,竟生出几分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