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这个样子躺在病床上.......我又恨不起来........”裴简堂声音嘶哑,带着难以言表的情绪。
    “我无法面对他.......”
    所有人都说。裴简堂是幸运的,他被苍贤柏珍视至极捧在掌心,他受到大多数人无法见识过的宠爱。
    可是无人知道,从小就意识到自己是被抛弃的孩子,对裴简堂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他的人生中,只有苍贤柏的存在。他陪伴着自己一起长大,给了他所有宠爱,可是有一种生而为人就无法或缺的感情是如苍贤柏都无法给予他的。
    那就是父母之爱.......
    所以即便裴简堂自认不是一个缺爱的人,但在面对裴云的时候,他仍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想法和对裴云的偏激.......
    可是道德理论上又在约束他,让他不要在裴云弥留之际还要怨恨他,导致他无法安生.......
    苍贤柏理解他矛盾的心里,可他是自私的,他只想让裴简堂开心,不管是怨恨也好,释怀也罢,裴简堂的意愿才是第一位。
    两大一小,从医院出来,直接回到了安排好的住处。
    裴云这边儿一时半会儿走不开,所以他们需要在这儿住一段时间。苍贤柏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住处,到了之后,将裴简宁交给阿姨,裴简堂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苍贤柏跟在他的身后,将房门关了起来。
    裴简堂将自己摔在床上,用被子盖住头.......苍贤柏在身后将他圈在怀里,并未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让他自己感受到自己一直都在。
    裴简堂将被子拉下来,扑到了苍贤柏的怀里,声音低落,带着求助的意味:“贤哥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是真的在向苍贤柏求助,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对裴云的情感。
    苍贤柏静默了片刻后,低声道:“宝贝,你听我说,首先,我希望你以自己的感受作为第一考虑的对象。然后才是,如果你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自己的情感的话,如果这份情感让你觉得非常的疲惫和耗费你的精神的话,我希望你能放下,至少这样,你不会觉得累。”
    裴简堂抬头,看着苍贤柏。
    苍贤柏与裴简堂对视,清晰的看出他的眸中只有自己的身影,这让他的心里止不住的发软。
    抱着裴简堂的手下意识又紧了两分,“我是个商人,我的思考方式是,付出任何东西后,我会得到什么,即便是情绪也是一样,如果我付出了负面情绪,我会得到什么东西?如果我什么都得不到,那我甚至连负面情绪都懒得付出,因为没有意义。当然,人是复杂的,有些情绪,是无法控制的,所以我理解你的纠结。”
    “但是宝贝,你知道的,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开心。”
    “裴云......如今已经这样,就算再继续恨他,没有任何意义。当然,我不是让你原谅他,我只是不想给你造成负担,不想你在以后想起,会后悔自己的决定,没能在裴云最后的时间给他一个安心。”
    “这不是站在子孙后辈的立场来说,只是觉得逝者为大,尘埃落定,没有改变的意义。你觉得呢?”
    裴简堂原本心乱如麻,在听到苍贤柏的这番话后,逐渐平静了下来。趴在苍贤柏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裴简堂静默了很久,才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低声道:“你说的对.......就算继续恨他,没有任何意义,也无法改变什么,即便是良心的谴责,他马上就要死了,除了不能安心之外,什么都无法得到。”
    “我不想原谅他,也不会原谅他,我们之间早就签下断绝关系的合同,之所以来到这里,只是不想让奶奶的儿子即便是死,都无人收尸.......就算不管任何人的想法,至少不能让奶奶难过,我怕他死后,会跟奶奶告状........”说到这儿,裴简堂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苍贤柏听了这话顿了顿,没说话。
    因为他知道裴简堂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如今老太太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虽然现在没有出什么事,可是一旦出事,就是无法挽留的结果.......
    两人都避讳这个问题,因为她是裴简堂唯二的亲人,也是对他感情最深的人之一,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也不会真的不管裴云。
    像是被解开了心结,又像是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合适的借口,至少现在的裴简堂不再像出现在裴云病房时里的状态一样,那么排斥、纠结,不知该如何是好......
    裴云那边儿,也确实如汇报所说的那样,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就连医生都说,差不多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裴简堂虽然并未天天去看他,但三天总会去个一两次,稍微坐个几分钟。当然,他不讲话。裴云就算是想跟他说些什么,裴简堂也很少理会。好在裴云也不强迫裴简堂能一直回应自己,只说一些自己想说的。
    不管是他跟裴奶奶的事情也好,或者他跟裴简堂妈妈的事情也好,甚至是姜琦都无所谓......
    他像是在竭力想给这个世界留下自己的痕迹一样,希望有人能记住他的存在。可惜.......从他抛妻弃子的那一刻起,从他自私自利的享受生活而不愿负担任何责任的时候,就已经不会有人在将他铭记.......
    第93章 (大结局)
    五天之后,裴云还是走了。
    他睁着眼睛,仿佛在看什么,又仿佛在不敢,嘴巴微微张着,好像在说些什么。可是他的眼睛已经混沌黯淡,再也没有机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