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长公主笑着“数落”宋昕:“想不到姻儿酒量这般好,比你可强多了,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也就只有福安长公主能这般玩笑宋昕了。
    “正是。”宋昕想起了唐姻第一次饮酒,小姑娘喝多了,说了很多不着边际的话,还揉着他的唇,还试着想亲他来着,越想越有趣。
    他意有所指地问唐姻:“真不知姻姻喝醉了,是什么模样?”
    唐姻听到这话儿,也想起了那次,被酒水呛得咳嗽,连连摆手:“我不喝了,不喝了,一会要醉了。”
    福安长公主是何许人,宋昕那样说,自然听出了许是发生过什么,看向唐姻的眼神,带有些许探究:“哦?姻儿醉过?”
    “没有,没有的事!”唐姻起身,朝福安长公主屈膝行礼:“我去那边醒醒酒。”
    唐姻借故走了,上水榭边的亭子醒酒去了,不然喝多了,说了实话长公主和宋昕两个人,又要一起揶揄她。
    宴会在黄昏之时,水榭这里人不多,相对安静,虫鸣之音大与人声。
    唐姻坐在水榭边的长椅上,缓缓闭上了眼睛。清风拂面,凉丝丝的格外舒服。唐姻喝得不算醉,菊花酒并不上头,只是觉得脸颊有些烫罢了。
    这会儿微风习习,仅有的浅浅酒意散了干净,脸颊上的红晕也悄然消去。
    唐姻起身,正打算回去,忽而背心一重,不知谁在身后推了她一把,她整个人失去重心,直直向前栽去。
    扑通!
    清晰的落水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有人大喊:“不好了!唐四姑娘落水了!”
    皇后与长公主、宋昕听闻了消息,立刻起身朝唐姻落水的地方去。
    在长公主眼皮子底下出了这种事,福安长公主脸色郁郁,吓得旁人大气都不敢出。
    宋昕脸色不也好,即便知道唐姻会水,他还是担心,脚下的步子不由得更快。
    皇后也流露出惊讶之色,急忙吩咐底下的人:“快叫几个会水的,速速将唐四姑娘救……”
    话未说完,皇后怔住了。
    几人正走到湖边,唐姻哪里需要人来救,湖里的小姑娘宛若一条灵巧的鱼,手臂在水面上轻轻一划就游出好远来。
    不出片刻,已经自己个儿游到岸边来了。
    唐姻从水面上露出个头来,还不等宋昕上前拉她,双手在岸边轻轻一撑,头上顶着片嫩荷叶子,便上岸了。
    “你,你没事吧?”皇后吃惊又担心。
    她之前吩咐过自己身边的嬷嬷,等下想办法让唐姻出个丑,却没仔细吩咐嬷嬷怎么做,皇后这会儿有些不确定,唐姻落水,究竟是不是嬷嬷的手笔。
    她只是想唐姻出丑,在宋昕面前失了颜面,没想过要唐姻的命。
    唐姻这一落水,也把她吓坏了,去看一旁的嬷嬷,见嬷嬷摇了摇头,这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气。
    幸亏她会水。
    唐姻上了岸,长公主的婢女立即送上大氅,宋昕先一步接过来,裹在了少女的身上,极其自然地将唐姻搂在怀里。
    唐姻回答皇后的话:“我没事,皇后娘娘不必担心的。”
    唐姻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方才她沉在水里,听不到岸上的声音,所以并不知道旁人的焦急。
    她是会凫水的,凉丝丝的泡在水里,甚至有些舒服。
    就是不知道是谁推了她一把,是有意还是无意?
    出了这种事,皇后自然要查清楚原因。
    很快,那个将唐姻推下水的人便被带到了众人面前。
    这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宫女,看着面生。
    “你是哪个宫里的?”皇后问她。
    小宫女吓得跪在地上,叩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是十一殿下的侍奉宫女,这次进宫是来给殿下取些菊花酒回去,却、却不小心撞到了唐四姑娘,奴婢知罪,请皇后娘娘开恩。娘娘您看,这是十一殿下的腰牌。”
    说着,小宫女将腰牌呈上,皇后一见,果真如此。
    听到是十一皇子的人,宋昕的眉眼不动声色的一闪,没有作声,不约而同的与太子对视了一眼。
    成年后的未婚皇子都住在宫外的撷君殿内,十一皇子身子不好,除了进宫拜见皇帝、取药外,并不常在宫内走动。
    这次十一皇子不来参与宴会,而派了小宫女进宫取些吃食,也算正常。
    另一边,皇后听宫女这样说,有些发愁。
    若是宫内自己或旁人的宫女,皇后便可放心责罚,消除长公主的怒火,只是面前这个是十一皇子的人,皇后不得不多做斟酌。
    近来太子和十一皇子闹得僵,皇帝对此诸多不悦,连她的坤安宫都不常来了。
    思及此,皇后权衡道:“既然如此,便罚你半年俸禄,回到撷君殿再自行向十一皇子请罪吧。”
    说完,皇后看向长公主、唐姻宋昕一行:“待下次见到老十一,本宫亲自说说他,管好自己的人。”
    长公主合目,宋昕颔首道谢,唐姻也表示没什么,这页儿便翻过去了。
    太子与十一皇子的关系微妙,唐姻自然晓得,眼看便是扳倒十一皇子的关键时期,不该纠结在这样的事上,以免打草惊蛇。
    挥推了小宫女,宴会照常进行。
    皇后走到唐姻面前,关切道:“这儿离坤安宫近,你便去我宫里换身干爽衣裳吧。”皇后道:“好在你会水,只是虚惊一场,不过这会儿已经是重阳了,这会天晚冷得紧,莫要着了风寒才是。”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我——”
    唐姻说完,一阵冷风拂过,激起了她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九月初九,这会儿的夜风的确凉得多了,唐姻觉得鼻根儿里痒痒的,吸了几口气,想忍着,可还是没忍住,忙转过身,打了个喷嚏。
    “怕不是着了风寒,可有大碍?”皇后问。
    唐姻只是被风吹了下,鼻子有些痒痒,并没什么事,正要回复皇后,宋昕用指尖轻轻往唐姻后腰的位置上轻轻一点,唐姻便觉着小腿一酸,双腿忽地失去力气,一下栽倒在宋昕的怀里了。
    她抬头,不可思议地望着宋昕:“表叔……”
    宋昕面色不改:“皇后娘娘,看来姻姻大概是病了。姻姻身子向来不好,每每着凉必染寒症,未免万岁爷与后宫诸位娘娘染疾,臣便提前带她回去。还请皇后娘娘恩准。”
    这个“回去”,皇后听得明白,是出宫而不再回来了。
    想来唐姻在宫中有长公主庇护,她也实在担心唐姻出事,便答应了。
    得了皇后的首肯,宋昕朝福安长公主点点头,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臂弯抄下,轻松将她抱起,直接转身往宫外的方向去了。
    长长的衣袖如流云,轻轻盖在唐姻的身上,檀香入鼻随后入心,宋昕脊背直挺,穿过人群,唐姻生来容易害羞,而此刻,四周恍若无声一般,她似乎已经听不见那些丝竹之声,也不在意那些看过来的惊奇目光,只抬头望着宋昕的眼眸。
    他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却不乏松竹之傲。宋昕的眼神永远是清淡无欲的,像是平静无波的静湖,也像是沁入髓的古玉。
    她很难想象宋昕会对她这样细心,宋昕对她的态度,一次又一次推翻所谓印象中的宋氏三郎。
    唐姻不止一次被宋昕这样抱过,仔细想想,之前有过两次。
    一次是她跳河救人,却被河水冰出了月事,表叔抱起她。
    一次是她喝醉酒,根本没有力气走路,表叔抱她下楼。
    那个心有丘壑,眉作山河的矜谨男人,对她的款款深情宛如一杯暖茶的清香,在空气中慢慢氲开。
    宋昕先抱着唐姻到了长公主的安乐宫,唐姻换好了新的衣裙,便同宋昕一块出宫去了。
    回府的马车就等着,唐姻上了车坐在宋昕的一侧。
    宋昕寻常地捉住唐姻的手,摩挲在掌心里:“等等到了煦园,也要喝碗姜汤,若是真的染了风寒……”宋昕转过头,唇角勾起:“会耽误你我的婚期。”
    唐姻是知道她和宋昕的婚期被提前了的,只是具体的日子,还没知会于她。
    按照宋昕的说法,婚期大概就在这几日。
    即便是知道,唐姻还是免不了心跳加速。
    她,就要嫁人了么?嫁给面前的男人,这感觉有些不真实。
    “……嗯。”唐姻也想笑,侧过头,避开宋昕的视线,几乎听到心口咚咚的声响,“我今日喝了酒的,酒水驱寒不会病的,表叔您放心就是。”
    “菊花酒性寒。”宋昕扳过唐姻了脸,“姻姻是忘了,还是不想喝姜汤呢,亦或是紧张得糊涂了?”
    宋昕离得太近,那股清淡的檀香格外撩人,宋昕指尖的凉意,也沁在唐姻的脸颊上,却意外的灼热。
    那感觉过分清晰,似乎比往常放大了许多倍,唐姻咽了口口水,属于宋昕的气息,总撩拨她的心弦。
    “表叔……”
    她的声音软软绵绵的,这声“表叔”,似是撒娇,似是哀求。而宋昕身为一个男人,心头却品出了另外的滋味。
    他又被唐姻弄得心软了,这样怜人可爱的姑娘,哪怕他说话大些声音,似乎都会成为一种罪过。
    “不逗你了。”宋昕摸了摸唐姻的头顶道:“婚期定在三日后,皇后娘娘的心思,你是知道的,姻姻,我不会让我们的婚事出现变故的。”
    宋昕的话虽平淡,却如磐石一般的誓言,让唐姻无比安心。
    快一年来,她父亲入狱,母亲病重,姐姐们各家有各家的苦难,她与宋昕的婚事,大概是这一年中唯一的好事了。
    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她也希望一切顺遂。
    回到了煦园,便有人端来了姜汤,宋昕心细,派人先一步过来送信,提前将姜汤熬制好。
    唐姻喝光了一碗,从喉咙到胸腹都暖呼呼的。
    唐国公夫人笑着走过来,问了问女儿宫里的事情。
    几人相谈甚欢,夜色也悄然而至。
    宋昕要回去了,依旧是唐姻送他到门口处。
    “姻姻。”宋昕脚步停下,“我向万岁请示过,大婚那日,恩准你父亲过来给你送嫁。”
    父亲是“戴罪之身”,清白尚未洗清,万岁爷能答应她父亲来给她送嫁,是天大的恩情。
    唐姻不知道宋昕是如何向万岁爷争取的,可她知道,知其中必定不容易。
    唐姻又想道谢,可宋昕说过,不要她向他说“谢”字。
    小姑娘眼圈热热的,娇娇小小的身子靠过去,从身后环抱住了宋昕劲瘦的腰身。
    有他真好呀……
    唐姻声音小得不像话,却足以令人心悸:“那我等你……娶我。”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办婚礼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