盥洗好,她坐在梳妆台前跟他约法三章。
要一个大男人帮自己换衣服,多糗!“以后跟我衣服有关的事,我自己来。”
“当你管家真轻松。”他嘴巴虽这么说,心里却大松口气。
在工作的时候,管家性别向来不重要,在主人眼里,管家就像工具,谁会在乎工具性别是男是女,只要态度专业就可以免去尴尬。
问题是柳明之的心,阿姨严女士曾怀疑他能否超然度外,是经他保证可以胜任,她才勉为其难接受。
她嘟起嘴“是我发育不好还是你神经太大条?你仔细看一下我,你真的觉得我跟以前没什么差别?”
他老实承认道“你变漂亮了,已经是一个会让男人回头多看几眼的亮眼女生。”
这话才对嘛!她喜孜孜地说“说到男人,嗳,大学的时候曾经有人跟我告白喔。”
“然后呢?你有接受吗?”
他梳发的动作倏停,低头注视她眼眸染上浓浓的忧郁。“没有。”
她摇摇手,一副理所当然表情。
“你知道我在听到男生说喜欢我的时候,我脑海头第一个闪过的是谁?”“我?”
他心一震,感觉好像听到天使在他耳边歌颂。
“对啊,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我就忍不住把你拿出来比较,都是你啦,太了解我了。不管我想什么说什么你一看就知道,结果其他男生跟你一比,我就觉得他们好粗心。”
很好啊!他就巴不得这样,心头窃喜着“所以这几年你一直没谈恋爱。”
“怎么谈?他们一问我家住哪儿,我就说不出口了!”
爱情对乃雏来说,还是一块未开发的处女地,尤其爷爷从小就教育他们不要相信任何人,特别是不知道底细的陌生人。所以她在外头,不管认识再多朋友,总是小心翼翼不让他人发现她与集应的关系,心门始终闭得紧紧,怎么可能有人踏得进来?而且,还得打败柳明之这个敌手。
一般年轻男孩,哪比得上他的细腻敏感?这么想是挺不道德,但他得承认,知道她心里未住饼人,他非常开心。
他是不是可以这么想,他有荣幸成为她生命里的第一个?
“看样子,我似乎得负起责任?”他半真半假地试探。
面对镜子的小脸红红,看起来就像水蜜桃一样可口。“其实我八岁的心愿啊,就是当你的新娘,哎呦,现在回想起来真糗”
他觉得呼吸像快停了般,这种话听在他耳里,简置像美梦成真。
“现在呢?”
说话的时候,他心脏仿佛快停下。
他以为她会告诉他,是,她喜欢他;但没想到,她的答案竟是!“那是小时候才会说的话,现在说真的,我不太懂什么叫喜欢。我问过同学,她们说喜欢人就会想跟他在一起,想跟他搂搂抱抱,对方要是不理睬的话,就会觉得很难过”
因为害羞,她漏掉带最重要的几句话!一直以来,曾让她伤心难过的对象,只有他一个。
“哎呦,怎么讨论到这儿来了。”她欲盖弥彰地扬扬热红的脸颊,拿起护唇膏随意抹了抹唇。
“现在几点了,你不是说八点半跟谁有约?”
“是啊。”
他把梳子放下,走去打开卧房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早餐厨房已经准备好了。”
“我在车上吃。”
乃雏将随身包包塞进他手。
“是。”柳明之点头,快步下楼准备。
两人昨晚约好了,为了不让乃雏爷爷起疑,在人前,得一直保持冷谈不热络的关系。一出主屋,两名随扈立即跟上,一直往前走的乃雏背上有阵刺刺的感觉,停步回头,看见爷爷从阳台高高俯视她。
祖孙俩视线对上,她朝他一扮鬼脸。
应庆祥手杖一敲,严厉斥喝远远传来。“没规矩!”
乃雏没理会,身一转,继续往前走。
应庆祥帮乃雏预约的发型师瑞奇,是享誉国际、深受名媛信赖的天王设计师。
下午三点瑞奇得搭机到法国参加发型秀,五天后才会返抵国门,所以应庆祥才会约在如此微妙的时刻。
坐在发廊的vip室里,瑞奇对着镜子里的乃雏解释他即将做的发型。
“一定要那么久吗?”乃雏一听烫发得花四、五个小时,小脸顿时垮下。
“放心,现在的烫发技术跟药水都非常好,不会伤害发质”
她担心的才不是这个。“跟伤不伤发质没关纟,我是不喜欢傻等的感觉”
“我们这边有很多杂志,还是二小姐想看电视”瑞奇的助理殷勤问道。
她才不爱看那些东西,乃雏正想说话,外头突然有人敲门。“打扰了,”柳明之边说边走进房间“我帮二小姐带东西过来。”
乃雏回头见他手上捧着什么,眼神都亮了,是一大把用报纸扎着、尚未整理过的切花,他太神了,她刚还在想,要是有花啊盆栽什么的的让她拨拨弄弄就好,想不到,他马上抱一大把进来,真个愧是六哥哥!乃雏的喜好完全被摸透。
“还有其他吩咐吗?”
“我要一个装水的桶子。”
她话还没说完,助理已经捧了过来。“剪刀,还有花瓶,两个,不,拿三个过来。”
认真负责的管家,没二话通通准备好。
乃雏将装花的水桶拖到椅子旁边,朝镜里的瑞奇点头,一副任君宰割的表情。
“来吧,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她现在有花可玩,等再久都不怕。
从没看过这样的千金小姐,瑞奇和知助理互看,摇摇头,失笑地拿起发卷跟药水,开始动手改造。
四小时后,瑞奇关上吹风机,抓起定型喷雾“嘶!”地一喷,两手抓拢做最后的修整。
乃雏也将手上最后一枝玫瑰插进花瓶里。“好了。”
两人同时说。“太精彩了!”
全程陪侍在旁的柳明之轻轻鼓掌,他夸的不只是发型师的发艺,还包括乃雏的巧手。
大桌子上,摆着她细心装摆的三盆花,透明花器里盛着嫩粉色娴雅的金雀儿、风信子与白头翁,另一盆是妩媚的孤挺花配上陆莲跟翠菊最后体积最大也最狂野的一盆,是以火焰似的野生罂粟搭配姬唐菖蒲,强烈掳住所有人目光。
“颜色配得真好。”瑞奇在桌前驻足欣赏。
“那是当然的喽!”她自认对花草的热情,绝不输任何人。
乃雏站起一伸懒腰,就在这时,她看见镜里的自己,那个人是她吗?在镜里回望她的女生,有着一头蓬松浪漫的鬈发,将她本来就小的脸蛋衬得更加纤小细致。乃雏平常打扮不是披着头发就是扎马尾,从没想到自己也有雍容华贵的一面。
她视线与镜中的柳明之对上。好看吗?她以嘴型问话。
很漂亮!他点头,暗暗竖起大拇指。
乃雏望着镜子,露出满意的笑脸。好吧,就看在效果不错的分上,她就别再抱怨弄一颗头呆坐五个小时的事了。
离开时,她将花全留给瑞奇,不收他一毛钱,但有一个要求。房间里发生的事,不准透露给其他人知道。
“没问题。”瑞奇在嘴前做了个拉拉炼的动作。
步出vip室,趁随扈还没过来,乃雏压低声音说:“说真话,我比较习惯之前那个样子,顶着这颗头什么事也不能做,连戴安全帽也不行。”
柳明之想象那画面,她顶着一头浪漫鬈发却戴上安全帽骑摩托车,一声笑就冒了出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她朝他肚子一槌。
他正色道:“打扮成这样,本来就是要让人服侍。”
“但什么事都让你帮我做,我要干么?发呆?”
她不像其他千金小姐,已经过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更不觉得什么事都不做任人服侍的生活有什么好羡慕。她喜欢流汗,喜欢靠自己双手完成事情的成就感。
或许爷爷硬要帮她找个管家,就是要改变她这个“劣根性”
“谢谢你。”这才是她真正想说的。“知道要帮我买花进来。要没你的神来一笔,我刚才一定无聊死了。”
柳明之绅士地欠身。“让主人快乐,是管家的职责。”
他很高兴他猜对了。“那你呢?你喜欢做什么?”
“我?”柳明之眨了下眼睛。
“对啊,找刚看你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傻等了四、五个小时,不无聊吗?”
“我在想程序。”他正想拿出他刚才绘下的图形,身后突然有动静。他手技巧一托。低声说:“有人来了。”
收到。乃雏点头,换用不耐烦的口气说:“我肚子饿了。”
“老太爷吩咐,请二小姐到俱乐部用餐。”两名随扈走过来说。乃雏还想抗议,她干么去那种老人家去的餐厅吃饭?
可柳明之却早一步打开玻瑙大门。“车子在外面等了。”
她轮流一瞪随扈还有柳明之,然后跺脚,出门。
一进气派豪华的俱乐部餐厅,乃雏立刻认出坐在大圆桌后的爷爷。
这儿,是集应用来招待贵宾的地方。门禁森严。要进来吃顿饭,没有专属会员卡,就算钱再多也不得其门而入。
“老太爷。”曲真提醒。
应庆祥抬头朝乃雏一瞟,眉头由松转皱。
发型ok,她几乎可以读出爷爷脑中思绪,但衣服不合格。
她看着爷爷嘴巴动了动,曲真点头,大步朝她走来。
“二小姐,老太爷要您到包厢用餐。”
这什么意思,她怒视再度低头用餐的爷爷,他是嫌她打扮见不得人?“放开我。”乃雏正想过去理论,手却被柳明之扯住。
“不行。”
你也不听听他刚才说了什么!乃雏用眼神控诉。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摇头。“可恶。”
她重重跺脚走入包厢。门一关上,她立刻受不了地大喊:“他以为他什么东西?这么瞧不起人!”
一直站在门边的柳明之提醒。“服务生来了。”
乃雏面对墙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好情绪,才要他放人进来。
当千金小姐就这一点讨厌,无时无刻都得注意他人限光,不得失态,不能没规矩,不能让家里人蒙羞丢脸。
乃雏从小就讨厌进来这儿,连吃个饭也不得轻松。与其绑手绑脚吃大餐,她宁可到外头买一个六、七十块的便当,大刺刺坐公园野餐。
“我要一份香煎珠鸡,一份烤洋葱,还有亚洋甘菊茶。”接过乃雏递回来的菜单,服务生无声退下。
门一关上。她立刻捧头呻吟。
柳明之走过来关心。“你还好吗?”
“头很痛。”
是她定力不够吧,每次跟爷爷见面,她就控制不住脾气。但发完脾气倒霉的又是她,头颈肩膀总觉得不舒服。
他弯身摸摸她额头,没发烧。“应该是神经太紧绷,帮你按摩?”
“让我靠一下。”乃雏将脸埋进他胸口,反手抱住他腰。
他居高俯视她纤小的肩膀,心里柔情万千。“你一定不习惯这样的生活。”
“是啊!”她低声叹。以往这个时间,她会坐在“myfavoritegarden”办公室跟同事一块吃便当。公司有一个柜子,摆子十几种不同口味的花草茶。便当一吃完,她会和小禾一块到茶水间,帮同事们冲杯茶。
大伙儿同坐在一块吃饭的温暖感受,是这儿或宽敞豪华却冷冰冰的应家没办法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