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机车上头,看着街头,两腿晃啊晃的,思绪总绕着那个男人转。
屋里,正挂了一通电话的陈鸿新走出屋外,他看着失神的女儿,语调淡淡的。
“可航啊,你老是坐在这里做什么?都结婚、嫁了人了,怎么可以说回娘家就回娘家,还待了这么多天。”
他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心事老往自己心里藏,怕他们担心,什么也不讲。但她不讲,不表示别人不会讲,她还傻得以为他们不知道她和础渊闹瞥扭吗?
陈可航眼眸闪了闪,看向身旁的爸爸,她勾住他臂膀,头一歪,靠在爸爸的肩上。“爸,你不想我吗?怎么我才回来住几天,你和妈就老催我回去?
“想,怎么会不想。只是你都嫁人了,不能这样随随便便就跑回娘家,或是一直住在这里,这样婆家的人会不高兴,邻居也会说话。我相信你公婆他们一定很乐意你常回来,但你做人媳妇的,也要帮公婆顾点面子,他们那边的亲戚邻居要是知道你回娘家住,会怎么看你公婆?人家会说他们对你不好,所以你才跑回娘家。”他拍拍女儿的手背。
她一个人回来说要住上几日的那天,他就猜到大概是小俩口吵架了。没多久,就接到础渊的电话,问她到了没。他是没开口问这对小夫妻闹什么意见,反正那是他们俩的事,他没想干涉,倒是础渊自己提了来龙去脉。
当时听到的那一瞬间,他对女儿可是心疼得要命,对女婿颇有微词。但之后,础渊每日打电话给他,问着她的情况,还说着他自己的后悔。他想,他这个女婿并非真的差劲,他那个半子都有心改变了,他这个丈人怎么会没那个心原谅?
况且,总也是春柏的儿子,春柏夫妻俩很疼自己女儿,这是他看在眼里的,为了好友疼惜女儿的心情,为了础渊那份认错的勇气,他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夫妻嘛,哪一对没有争吵、没有误会的?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从今起,只要他愿意好好对待可航,那就够了。人生若是计较那些过去,并不会快乐,重要的是眼前的生活。
再说,女儿是自己的,她的心眼他哪会不晓得,从小就听她础渊哥哥长、础渊哥哥短的,他还会不明白她有多爱础渊吗?那么多年的感情,岂能说断就断?他也知道他这个女儿很死心眼,不可能做绝,只是他要怎么让她想通,然后让她再度回到她深爱的男人身边?
陈可航想着爸爸的那番话,她当然明白这些道理,只是她和黎础渊走到这种地步,她还能回去吗?
“就算不帮公婆想,难道你也不帮础渊想一想吗?他一个大男人,医院工作忙得很,下班后面对一室冷清,他会不会想你?会不会觉得寂寞?”
“他才不会想我,也不会寂寘,否则也不会那么多天都没有打一通电话给我,或是来这里看看我。”她有些赌气意味。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打电话给你?”陈鸿新叹了口气。“人家础渊可是每天都拨好几通电话过来,而且每通内容都是问你心情平复了没,他只是怕你还在气他,所以只敢透过我这个丈人来得知你的情况。”
“所以爸,你——”她睁着明眸看他。“你都知道了?”
“你第一天回来时,我就知道你们发生什么事了,础渊打过电话来说了。”他揉揉女儿的头发,爱怜的口气。“可航,哪对夫妻不吵架呢?吵架时,要找出办法解决,不是闹闹脾气就好。我知道础渊是不该和你结婚了还和之前的女人在一起,但你当初也不该在他都坦承他只是要康生院长而不是爱你时,你还答应嫁给他,所以后来会发生这些事,也不能全怪他。现在他有心和你走下去了,你不能太倔强,明白吗?”
她垂了眼眸,淡声道:“我知道,可是爸,他、他——”她为难老半天,总算说出口:“可是他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我不回来这里,还能去哪里?”她最大的犹豫,是郝曼丽肚里的孩子,要她拆散他们一家三口,她觉得太残忍。
“谁跟你说有孩子的?那是误会,现在已经解开了。”础渊连这事情都向他提过。
“误会?那个女人有验孕,怎么会是误会?”
“假的,础渊跟我说,他外面的那个女人,拿钱去诱惑一个要做验孕检查的小姐,换了对方的验尿结果。”他揺了揺头,不明白这年代的孩子怎么都这样处理感情,连验尿结果都要动手脚。
她闻言,震愕不已,良久,才听她道:“所以那个女人其实没怀孕?”她该愤怒被耍,还是该高兴他没有让别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
所以他那日说他爱她,是真的了?他想和她一直走下去,是真的了?他会跪在公公面前,也是心甘情愿被那样训斥?
“没有。”身后突然冒出音调微沉的声音。
她吓了一下,偏过脸容,正对上他深深的凝视。“你、你——”
“我来接你回家。”黎础渊柔沉地开口。他车就停在对街,刚才先打了通电话给丈人,告知他要接她回家一事。
他这么一说,她有些无措了,特别是爸爸在他出现后就走进屋里,像是要把时间和空间都让给他们似的。
“我住在这里,很好的。”她明眸慌转,不敢迎视他热切的目光。
爸说他每天打了好几通电话,爸说他打电话是问她的情况,爸说他怕她还在生气,爸还说他现在有心和她一直走下去。他现在人就站在她面前,她知道他是真的在乎着她。他在乎她,她爱他,那么她还在瞥扭什么?
“但这里没有我,你会想我。”他低低说道。
“你乱说,我才没有。”她抬首反驳他,又随即低垂着脸蛋。
她其实心口早发软,因为他好听的声嗓,因为他灼灼的目光。明知道他只要再说几句,她就会乖乖跟他回去,但就是想要坚持一下,好像这样能稍稍弥补她的委屈。
“但家里没有你,我很想你。”他双掌握住她双肩,音调柔沉地说。
她听了,胸口一热,抬起湿润的长睫,她瞅着他。“你去哪里学来这种话?”
他不说这种甜溢溢的情话的。
“没有学,是真的很想你。”见她态度有些软化,他一把将她按进怀里。“可航,让你委屈了,郝曼丽没有怀孕,那真是她设计的,还有,请你相信,我是真的爱上你了。那天心心来找我,她骂我驴蛋,我想她骂得对,我让你伤心、难堪、失望,我没有一个丈夫该有的样子,你生气是应该的。但这么多天,你气也该消了,是不是能跟我回家了?你知不知道上次去剪头发,那个帮我洗发的助理被我嫌到快要哭出来,我才知道我原来倚赖你这么深”
被拥进怀的那一瞬间,她双眸突涌热泪,这久违的体魄,久违的他的气息啊!
在在让她如此想念,她双手不受控地搂住他腰身,又笑又哭的。要让他这么高傲的一个男人对她说出这些话,他需要多大的勇气?她相信他真是爱着她了。
“以后不能再有这种离家多日的行为出现,也别拿什么离婚协议书给我,我是不可能跟你离婚的。还有,你难道没想过,你有可能怀上孩子了吗?”他的大掌瞬间移到她小肮上。
她僵了下,才讷讷道:“怎么会”
“怎么不会?”他薄唇贴在她耳际,说着私密的事。“不要忘了我们之前每个晚上都来,我都没戴保险套,你是很有可能怀孕的。”
她一愣。“那、那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如果怀上了,该怎么办?”
“生啊,傻蛋,这种问题还需要问?”他揉了揉她的短发。
“你要我生你的孩子?”她不确定地问。
“当然,不然你想生谁的?”他眼微眯。
“不,我意思是你会想要孩子吗?”她不答反问。见他知道郝曼丽怀孕时的表情并不开心,他的表现不像一个会想要孩子的男人。
“要是怀了,当然就生。”他看着她消瘦不少的脸颊,又说:“我不是非要有孩子不可的男人,有了就生,没有也不会勉强。但我想让你生我的孩子,这样你就不会再想着要离婚的事了。”
闻言,她瞋视他一眼,然后抿着嘴笑了。
原来,这就是和他相爱的感觉,虽然有些波折,却也觉得很甜美。
如果爱情就是要这样历经争执、误会、失望、伤楚,才能结成硕美的果实,那么,她心甘情愿。
近来,她食欲并不好,大概是天气太热,导致她没什么胃口。也因此,她常在深夜时分醒来,因为饿醒。
这一晚,她再度饿到睡不看,翻来覆去的,睡在身旁的男人被扰醒,一把将她搂进胸怀里。
“怎么,又饿到睡不着了?”他刚醒的声嗓哑得十分性感。
“嗯好饿。”她点点头。
沉吟片刻,他突然掀开被子,起身下床,然后帮她套上鞋和披上外衣后,将她抱起,一路走下楼去。
“要带我去哪里?这么晚了。”她搂住他脖颈。
“吃宵夜,你不是饿了?”
“不要,会胖,我感觉我好像变胖了”
“变胖才好。”表示都有在长大。这个傻蛋,真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吗?她护理系念假的啊?执照到底怎么考到的?
他将她抱上车,一路往康生去,她虽疑惑,却也不害怕。
到康生时,值班的护士见到两人,感到很困惑似的,直瞧着他们。他也不以为意,抱着她直接走进超音波室。
把她放到诊疗床,她纳闷地问:“为什么要照超音波?”
他笑了笑,神神秘秘的,然后他抓开她的衣服,再把她的内裤往下拉了些,他挤了些凝胶在她腰腹上,然后拿着超音波探头推着。
看着萤幕,想起自己慢了多日的月事,她恍然明白他是要照胚胎,她又惊又喜地问:“有了吗?”
他仔细看着萤幕,然后放下超音波探头,笑着点头。“自己要当妈了,还不知道?你食欲不好又常饿,抱起来又比之前温暧,这就是怀孕的征兆啊。
她真怀孕了?她坐起身,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然后她下意识摸了摸下腹。月经这个月还没来,但她的向来就不准,慢个十多天,也是常发生的情况,所以她没去留意,她怎么也没想到最近的不适,是因为怀孕
新生命吗?她已经开始期待,可是怎么他设有太高兴的表情?
“础渊。”她微低首,看看那正在帮她套上鞋的男人。
“嗯?”
“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小孩?如果只是不想让我拿出离婚协议书,不用勉强生的,我、我——”但她想要小孩,他如果真不喜欢,那该怎么办?
“怎么了?”听她支支吾吾,他起身,坐在她身侧。“我没有不喜欢小孩,只是也没有非要生的想法,有了就生,没有也没关系。你在担心什么?”
她揺揺头,轻道:“只是觉得你知道我怀孕了,也没有特别开心的样子,和电视上演的都不一样。”
他眉微微一挑,困惑的语气。“电视上都演了什么?”
她侧首看看他。“我看那些八点档,只要有出现女主角怀孕的剧情,男主角都会开心地大喊我要做爸爸了,然后就把女主角抱起来转圏圏。”
他瞪着她。“你希望我抱着你转圏圏?”
她无辜的眼神。“也不是,就是觉得你的表情,看起来不像高兴自己要当爸爸了,我——啊,你、你做什么?”
黎础渊突然抱起她,直直走出超音波室,再走出诊间,他抱着她走在廊道上,让她困惑不已,才想出声再次询问,迎面来了一个护士。
“我要当爸爸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他绷着声嗓那么说。等她看见那护士暧昧的笑容,她才回过神。
见他冷着脸抱着她又往前走,她突然把脸蛋藏进他颈窝间,然后她看见了他耳根泛着红泽。
想着他的举止,她抿着嘴偷偷笑了。她知道这男人不只是爱着她,根本就是宠着她了,明明不想这么做,却因为她的话而去做了。这不是宠爱,还能是什么?
“础渊,老实说,你这样好丢脸。”突然,她贴着他耳际悄声说着,感觉他身躯僵了下,她又在他出声骂人前,急补上一句:“可是,我好爱你喔。然后,她终是憋不住那种又甜又想笑的情绪,埋在他颈窝,笑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