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尚秀和徐庶二人来到城中一店中喝酒,二人早在高阳一别时已约定了在此地重聚,却直至这刻,才有机会好好相谈。
    徐庶叹道:“是否天意弄人呢?我和仲优你才刚再见,却又要分别了。”
    尚秀微笑道:“这样不是更好,我们更可以好好拚上一拚谁更本事,不用像从前上课般,只能在纸上谈兵。”
    徐庶又喝了一杯,道:“我会随章将军到代州去,仲优想必是到颍川吧?”尚秀讶道:“确是消息灵通。”
    徐庶呵呵一笑,却触起了旧回忆,道:“如果尚瑄妹子和宛儿还在,我俩就可听她俩一弹一唱,不用两个男人喝闷酒。”
    尚秀想到娇妻和妹子,自己从来不曾离开二姝这么久的,叹道:“我们既然选择了战场,很多事自然要放下。”
    徐庶又喝了一杯,有些酒意的笑道:“仲优可知我生平除了兵书剑法,最爱看的、听的,全是尚瑄妹子。”尚秀呆了一呆,这可是他第一次听到徐庶道出对尚瑄之情。
    徐庶长叹道:“当日尚父数次想将她许给我,可是我却婉拒了,仲优可知其由?”
    尚秀若推不知,自是骗人。徐庶代他的心说出了答案:“尚瑄早有属意郎君,只是只是为何她从来不肯告诉我呢?”
    见尚秀默然不语,又道:“莫非仲优知道此人是谁?”尚秀淡淡道:“这些事情,她是从来不会向我提起的。”
    徐庶摇了摇头,闭目深呼吸了一下,眼神回复清明,道:“对,既是如此,我就从此不再提起。”
    “来!为我大汉将要破灭黄巾喝一杯!”二人两杯相碰,心中再次回复平静。专注,才是成功的关键。
    却说尚瑄偕同宛儿往投族叔尚伦,尚伦大喜,因己无出,待二人如女。
    尚伦与尚植一样,曾为城守的副手,家中颇有资财,二女过的生活,便如以往一般。
    唯一令二女烦恼的,却是尚伦欲为尚瑄招婿一事。但二人心中却另有打算,暗中一直在打听消息。这一个多月以来,她专心授宛儿骑术剑法,又习箭技。名之曰聊以消遣,实则是想要去寻兄。
    宛儿虽笃信天象之说,认为尚秀必能安然无恙,却难忍那相思之苦,遂全心随尚瑄学习。
    府中有家将袁亦,却垂涎尚瑄和宛儿美色,每当二女练剑、骑马之时,都在旁窥觊,又打算洗劫尚伦一家之财,遂买通一些婢女家丁,伺机行事。
    一个新月之夜,府中饭厅。
    “叔叔啊!又想要来当便宜月老吗?”尚瑄一声娇嗔,用木筷夹了件鸡肉到尚伦碗中,道:“今次又是什么人?瑄儿说过,不是英俊秀美、文武全材、风度翩翩、温柔体贴的瑄儿绝对不嫁。”
    尚伦笑道:“你这丫头就是刁钻,不过这回当真是月老给你扯线了,县府新近来了个县尉,姓赵名云,字子龙,既长得清秀轩昂、难得还有一身好枪法,瑄儿要知叔父老了,无人继我家业,这赵云正是个好人选。”
    尚瑄和宛儿听到“好枪法”都同时联想到尚秀。尚瑄干脆将小咀填满,来个不置可否。
    尚伦又道:“昨天县府使人送来祝捷文书,来日我想瑄儿你去答礼。”
    尚瑄皱眉道:“那里来的祝捷文书?喔!”霍地站了起来,拉着宛儿的手喜道:“莫非是哥哥他”
    宛儿那对美目瞪得大大的看着尚伦,道:“是真的吗?”尚伦抚须笑道:“秀儿于青州杀敌立功,获授骑都尉,我家终于有人了。”
    尚瑄美目一亮,却不忘逗叔父欢喜,道:“那瑄儿就听叔叔说的,明天到那县府一次吧!”
    尚伦被她的欢颜逗得老怀安慰,道:“瞧你这欢喜样儿啊,你快十七岁了,只懂为你哥想,自己也是时候择个人了。”
    尚瑄白了他一眼,望了宛儿那喜极而泣的俏脸,自己脸上又是忍不住笑。对,她实在太欢喜了。
    颍川。为兵者,无休止的继续杀人。为将者,无休止的指挥手下杀人。尚秀看着手中长枪,一个又一个的划破、戮穿了敌人的头颅、胸口。
    他的枪法有两个大哥关羽和张飞的指点,不住在进步,可是那代表的,不过是他能多杀几个人而已!
    浓重的血腥味令人疯狂,如果人能够从中抽离,去看看战场中的自己,会发觉,人,根本就是一个野兽;只是,人,在战场外,更是一个虚伪的野兽。
    一个个倒地的躯体,死时的呻吟,还有口中喃喃念着张角的妖言,都更燃起尚秀心中之恨,就是这恶魔,将十万计的无知民众推向战场、推向死亡。
    “小弟。”尚秀一震醒来,身处的却是自己在兵营中。关羽坐于帐外,正在抹他那柄青龙刀上的血,那张威猛绝伦的脸现出一个平和的神色,淡淡道:“你很痛苦?”
    尚秀苦笑道:“还好,现在我最想是找出张角三兄弟,将他们一一刺杀。”关羽摇了摇头道:“杀了一个张角,还会再有另一个张角。
    如果杀一个人就可以解决问题,只消将一国之君宰了便成,何来春秋战国?”
    尚秀知他最熟春秋战国时代,事实上,春秋也是夏、商、西周以来,文化最兴盛的一个时期。却道:“擒贼先擒王,杀了祸首,余众自散,如此乱事自平。”
    “你的想法,便如荆轲刺秦皇一样。试想想看,荆轲以使者身份杀了秦皇,会有怎么样的结果?是否真如王子丹所想的,燕国得救?”
    尚秀一呆,答道:“秦国将起倾国之兵伐燕,不杀尽燕人不罢手。”想到这里,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对,如今黄巾信众已奉张角为神,便如秦人信羸政乃是“继水德”的伟大君主一样,杀了张角,黄巾余众只会发疯的四处暴乱,可怕程度,比之一场真正的犯上作乱更加严重。
    关羽知他已明,微微一笑,道:“记着自己的身份,你是兵,他们则是贼,心里的感觉自会释然。”尚秀道:“可是他们只是受到蛊惑”
    关羽道:“贼子有两种,一种是为野心而反,一种是为生计而反,好好看清楚,你就知道,有那种敌人可以放过,有那种敌人非杀不可。”
    尚秀由衷的道:“受教了。”关羽瞧他半晌,朗声笑道:“孺子可教也。”
    南皮。“尚小姐,难得有机会,为何不多留一会?”
    这些县府的人见了她犹如蜂儿遇蜜糖般缠了上来,尚瑄本也想一见这赵云,看他枪法如何了得。
    岂知他却到外面去了,不由一阵意兴索然,摇了摇头道:“对不起,我还有事要做,不能多留了。”
    “赵赵大人回来了!”尚瑄正要起身离去,外面传来一阵叫嚣。
    她身处的是县府外廷,转身看去,只见一个身长八尺的轩昂男子,倒提长枪,背后却拖着个比他更高大的男子,后面还跟着个少女和几个平民。
    那被拖着的男子满脸鲜血,形相可怖,显然是被狠狠教训了一顿。这个就是赵云?只见那赵云将手中男子摔到地上,喝道:“主簿!”
    其中一个刚正与尚瑄谈话的男子移了出去,手忙脚乱的磨起墨来,只听得赵云续道:“姑娘,昨天对你轻薄,又打伤你父亲的是否此人?”
    尚瑄受气氛感染,就那么站到一旁,看情况发展,唔,怎么这景况,好像有点眼熟?
    少女望了那大汉一眼,徐徐的点了点头。赵云冷冷的望着后面几个平民,道:“你们几个,昨天是否也看到了?”
    “是啊!”“对!就是王亢!”那大汉叫道:“赵云你别那么得意!我爹是京官,待他回来后,我第一个要你死,然后就是那臭丫头,嘿当然不会让你死得那么轻松啊!”赵云飞起一脚,将那王亢踢得人仰马翻,向主簿道:“此人轻薄民女、强抢民财、又殴打伤人,该判何罪?”
    主簿搔了搔头,道:“该判徒刑三年。”赵云道:“给我押走!”
    “赵云!算你有种!你给我记住!”王亢满声恨意,被几个士卒押了进去。
    尚瑄呆了一呆,当日哥哥在高阳之时,不也曾当过县尉?为何这人会与哥哥如此相像?那少女俏目含泪跪到赵云跟前,呜咽道:“赵大人替我主持公道,小女子”
    赵云将她扶了起来,道:“不必谢我,回家好好照顾令尊。”少女又再三称谢离去后。
    赵云回过身来,赫然见到一丽人俏立府堂之侧,正用神打量着他,主簿看状忙移了过去,将赵云扯了过来,笑道:“县尉还未见过尚小姐,对吧?她是上任尚大人的侄女。”
    赵云见尚瑄咀角一牵,似有些不自在的模样,这才发觉自己目光过于无礼,忙施礼道:“赵子龙见过尚小姐。”
    尚瑄嫣然一笑,旁人看得目光发直之际,柔声道:“若果天下官员皆如赵将军般,那岂不是天下太平?”
    赵云耸肩道:“小姐过誉了,我只是性子特别硬,对强凌弱这种事情特别看不过眼罢了。”
    尚瑄眼睛一转,道:“听说赵大人除了骑术了得,还有一手好枪法,小女子也略懂剑法,不知能否拨冗到我家中,切磋一下呢?”
    美人有约,赵云不理旁人的妒忌目光,欣然答应。“赵子龙这名字是好听了,原来只是一个笨蛋。”
    尚瑄心中暗笑,她正担心无高人可指点她和宛儿的功夫,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只是,看着这赵云,她就有种莫名的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