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石镇上,大伙们为了突然临产的孕妇小月迅速地奔走忙碌着,甚至没有人注意到,敖彦这个可爱的小捣蛋鬼已经没了踪影。
男人们在村长的指挥下,迅速地搭建起一座足够遮风避雨的全封闭小屋,为了让用石灰和湿泥涂抹的墙壁能迅速地干透,顾不得可能会烫伤自己,一边砌墙一边就在墙边点起火堆,开始烘烤墙面;女人们则在婆婆婶婶的带领下,开始烧水、煮布等等一系列接生时要做到准备工作。两个有接生经验的妇人,则早已经守在小月的身边,一边安抚着这第一次生娃娃的小媳妇,一边小声地教导着小月要怎么样面对腹部一阵紧过一阵的剧痛。
但是随着小月一声高过一声的呻吟,有经验的老人们都看出了不妙的阴影,女人怀孩子本来就是一件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的事情。但是这些天来,让这小媳妇跟着大家东奔西跑,几乎日日生活在不安之中。如今眼看着孩子还没有足月就急着出世,而小月又是头一胎,乱七八糟的事情几乎凑一块了。
“这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啊。”老村长无比担心地说着,但是在他眼前的人,却因为这句话很想把这鬓发皆白的老头子一脚踹到十里外的怒江里去。
“我是道士,不是接生婆;我只会降妖捉怪,不会帮人生孩子!”清箴子压低了声音咆哮着,眼前这个老头,分明是非把自己给逼崩溃了不可。他清箴子的确是道法精研,但是这不代表他万能,这老头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提议让自己给凭空设计一个什么“安产符”保佑那小媳妇可以稳稳当当地把孩子生下来,清箴子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都一样,你不是说,捉妖怪很简单,只要把妖怪收到你的法宝里,然后看是好妖怪呢,就放出来;是坏妖怪呢,就宰了。”老村长对于清箴子还是很看重的,比起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陈堪,清箴子的外貌和言谈举止在大家的心中更贴近道士那种强大人物的传说。所以老村长对于清箴子说过的话,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地,所以才会有这天才的提议“这生孩子也一样,你就把小月肚子里的小家伙当作当作附了身的妖怪,用宝贝捉出来,然后放掉不就行了。”
“噗”清箴子还没有说什么,倒是一旁路过的鸿晓忍不住笑出了声,只是在清箴子随后射来的“杀死你”的目光中,迅速装出一副“我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模样后,立刻遁走,躲到不知名的角落里偷笑不已。
“那是妖怪!妖怪!我的法宝只装妖怪,不装小孩!”清箴子咬牙切齿地继续和陷入妄想圈中的村长奋斗着,同时在心里发誓,下次绝对不在凡人面前提起道术,哪怕是一个字也不行。
“若是生孩子的话,本王倒是有个人选可以帮忙。”随众人一起来到林石镇的瑞王殿下似乎看到清箴子的窘境,迈步上前为可怜的道士解围“云一非但是本王的侍卫,而且也曾经是太医院太医的入室弟子,对医术和急救颇有心得,相信能对那位临产的夫人有所帮助。”
其实村长现在也是病急乱投医,本来村子要是遇上这种事,不是派人赶到柳州城去请专门的妇科大夫,就是带着孕妇亲自跑一趟。但如今柳州城内究竟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这大夫自然无处去请,村长也只能遵从陈堪说的:万一有事,可以和清箴子商议。才把这个可怜的玉泉山道士逼得快跳楼了。现在瑞王既然这么说,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于是在村长的千恩万谢之下,云一被带去救人。
不过瑞王的主动却没有换来清箴子的感激尽管清箴子一心扑在降妖捉怪上,但并不代表他对世事一无所知,这几日里瑞王每每欲言又止的模样早就落入了他的眼中,只是这位身居要职的王爷,始终没有找到向自己开口的机会罢了,如今也算是天赐良机了。
望着村长那有些佝偻的身躯消失在不远处的人群之中后,清箴子板着一张脸,看都不看身边这位王室成员,冷冷地开口:“说吧,要我帮你什么?”
“本王听说玉泉山的修道人对于鬼怪一道最是专深,不知道长会不会招魂之术?”瑞王没有客套什么,身为王室自然和道门的人没有少接触过,所以瑞王深知,有时候凡俗的恭维和客套对于修道士而言还不如直言不讳。
“招魂?”清箴子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这位王爷心里想着要算个皇帝命啊或者得到延年万寿的金丹之类的要求,没想到居然是问招魂。回头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算得上英武的男子,嘴角勾起一道微微的弧线“招魂倒是不难,只是不知道王爷想招的是谁的魂?”
“我、我想见见我的兄长。”瑞王有些犹豫,但是最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夏傅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是因我而起,当年的恩怨里我算不上是好人,若是被夏傅谋害,自然也算得上罪有应得,全当欠夏傅的,但是如今夏傅却把这怨恨报复在无辜的百姓身上,那就未免太过分了,我总觉得其中有着更多的隐情,而这个隐情,除了当年的太子之外,也只有我的兄长知道,所以本王只能拜托道长了。”
“哼哼。”清箴子撇了撇嘴,没有反驳什么,收在衣袖里的手指,暗中计算着“招魂之术,本不困难,你若是有亡者死前的遗物,则最好,若是没有,就需要亡者的生辰八字,以及亡故八字,在阴虚之夜,起法招魂即可。只是对方死了很久的话,怕已经投胎转世,那就什么都招不到了。”
“本王这里有一块玉珏,是兄长的遗物,还请道长”瑞王立刻从怀里拿出一块用白色丝帕包裹着的玉珏,清箴子接过玉珏,心中暗自嘀咕:这瑞王也真是胆大,居然把死人的东西随身带,也不怕忌讳。
玉类物品本就会集天地阴灵之气,虽然还不能用作阴魂的住所,但却最是容易被亡者的执念所依附,清箴子只是将玉珏托在掌心,就能够感受到一股明显的郁愤之气从玉珏内散发出来。
“将手放在玉珏上,贫道施法替你招招看。”清箴子托着玉珏伸出手,瑞王也将自己的手盖在玉珏之上,清箴子腾空在瑞王的手背上画了一个道符后,一股冰冷的寒气,立刻从玉珏中涌了出来
在云一的帮忙下,小月算是暂时稳住了身子,吞下云一随身携带的养本固源的丹药后,精神好了不少,让大家着实松了一口气,云一和几个有接生经验的妇人商量了一会儿之后,决定去山里采些应急的草药来。转身回到瑞王身边,把这事向主子禀明,却讶然地发现,才这么一会儿,瑞王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站在风中的身子竟然簌簌地发抖,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突起,指缝间甚至有着点点血色。
“主上”云一开始还以为清箴子这臭道士趁自己不再暗算瑞王,立刻擎出宝剑,娇容凝霜盯着一旁的清箴子,毕竟瑞王在朝中的政敌多如牛毛,潜在威胁更是数不胜数,但是转眼却看到清箴子的脸色也不比瑞王好看多少,而且还在一边连连作呕,一副深受刺激的模样,这令云一莫名不已。
“和道长没有关系。”瑞王眼中的杀气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愁伤和悲怒,挥手示意云一离去,他现在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来消化刚刚得到的惊悚消息。
若不是经年来身为上位者看多了人间险恶和黑暗的话,恐怕他的反应会和清箴子如出一辙,缓缓地坐倒在一旁的石块上,瑞王的前胸起伏不定,似乎显示出他此刻汹涌的思潮。
“呕你们王室呕果然呕”清箴子已经吐得说不出话来了,尽管早就习惯了妖魔鬼怪们奇形怪状的模样,也见识过各种血肉横飞、肠脏四溅的恶心场面,但是清箴子还是忍不住吐了一地,他算是领教了王室成员的变态程度。
“难怪难怪兄长没有回来难怪父王会郁郁而终原来竟是这样”瑞王从来没有想到,这兄长唯一留在人世中的遗物,让自己看到了一幕发生在十三年前的惨剧,多年来心头的种种疑惑,终于得到了答案。但是这答案未免太过于不堪了。
清箴子也明白此刻瑞王需要什么,好不容易忍住了作呕的感觉后,一脸同情地走上前怕了拍瑞王的肩头,无声地走远,他不是没有看到瑞王眼中的杀意,毕竟他算是无意中挖掘了晏国王室的一大丑闻,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允许被外人得知,瑞王最后却没有这么做,这个在权力染缸里浸泡了十数年的男人,居然还没有被彻底地染黑倒是令清箴子心中有了一丝的佩服。
只是,夏傅要是知道了这一切,那个被仇恨扭曲到舍弃了一切,投入到魔界的男子会有怎样的反应呢?清箴子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悲伤。
不知道是不是被玉珏上的那个故事所影响,清箴子无故想起自己离开山门时,师傅曾经拉着自己的手无限唏嘘,说山下种种皆是因由,自己出了山门便是入了因果轮回,从此之后,命运由天不再由己。可惜知道如今自己才能稍稍体会到师傅话语中的意思
“清箴子道长。”少女清脆的呼唤打断了清箴子难得的伤感,只见那个几乎算得上被上苍所眷顾的少女翠娟,由于敖玄的帮助,那颗离火丹已经和少女完全融为了一体。
眼看着不过是一日不到的光景,道力的修为已经跨入了第二阶段的自在境界,若是换了旁人,就算是资质再好,也得苦修上数十年,配合天才地宝和高师教诲不过勉强跨入修道的门楣而已。
“以后不要叫我道长,要叫道兄,虽然你半路入道,也没有参入门庭道派,但是你现在毕竟是已经有了道力的人,道士不刻意将就礼节,但是称呼同道为道长的话,只有在对敌之下。”清箴子虽然一年到头围着妖魔鬼怪打转转,但是道士之间最起码的交际细节,毕竟是玉泉山弟子在山门里必修的功课之一,教导起翠娟这种菜鸟道士,自然是得心应手,只要把师傅对自己说过的话,如数搬过来就好。
“是,道兄”翠娟觉得叫起来总是有些别扭,不过现在她可顾不得去计较这芝麻粒小的事情,事实上不知道为什么,自刚才开始,她就有一种心悸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降临了一般。
只是看大家都在忙,也不敢上前打扰,眼巴巴地看着清箴子和瑞王两人在一边手握手地“眉目传情”、“窃窃私语”好不容易等两人分开,却看见瑞王脸色灰白,而清箴子则蹲在一旁呕吐连连,颇让人猜疑这两人刚才说的内容究竟是何,翠娟被两人的样子吓了一跳,本来已经伸出去的脚,又乖乖地收回来,耐心地等待清箴子恢复平静了才找了机会上来询问,只是这两人方才的模样,却让翠娟这喜欢八卦的小丫头看在眼里记在了心上。
可惜,翠娟才凑上前,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感受开口告诉清箴子,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道尖叫声,硬生生打断了翠娟到了嘴边的话,也吓住了所有正在忙碌的人们。几个午睡未醒迷迷糊糊的小家伙甚至被这一嗓子吓得哭了出来。
大伙儿吃惊地望去,就见不远处正在林子边缘砍伐树木的村民,像是见到了恐怖的鬼怪般,一边扯着嗓子鬼叫着,一边丢下手中砍了一半的树木,连蹦带跑地往回跑。
“虫虫子虫子!”那村民一直跑到村子口,才总算从鬼叫声里,憋出两个完整的字来,只是这“虫子”二字却比惊雷更加具有震撼力,不久前刚经过夏傅带来的那一次恶心的魔界蛆虫的惊吓后“虫子”这两个字自然是成了林石镇新一代禁忌用词。
大家一听到这两个字,顿时个个精神紧绷,脸色发白,汉字拿起了锄头锤子,女人则随手抄起剪子后者菜刀,连那些刚才还在哭鼻子的小鬼头们,也一个个如同受惊了的兔子一般飞快地窜到自家爹娘的身后,探头探脑地望着不远处那片树林。
比起村民们的反应,清箴子虽然要冷静地多,但是仔细的人一定能够发现,短短的数息,清箴子的额头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细汗,绷紧的背脊更是暴露出清箴子随时准备出击的打算。
比起前些日子夏傅侵入时,至少林石镇上不但有神龙障那个乌龟壳可以借用,还有陈堪这个道术精湛的道门高手坐镇,但如今林石镇深埋泥石之下,那神龙障还有没有办法启动无人可以确定,而陈堪却已经不在此地了,万一要是夏傅再来,清箴子自认没有那份功力可以保住这满镇百十号人口。
大家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握紧手中的武器,双眼直愣愣地看着树林的方向,连本来守着孕妇小月的几个老少夫人,也紧紧地堵住了门口,手里甚至端着刚烧热的开水,颇有一副“谁敢过来,老娘我开水伺候”的架势,傍晚的微风穿过树林的枝桠,枯黄的叶片在细微的呲啦声中飘落尘埃,成为覆盖在黑色泥土上的一层金色鳞片。
泛红的霞光下,眼尖的村民已经发现了树林旁,有好几片掉落在地上的枯叶正在有序、且快速地向他们移动着,那模样实在和当初蛆虫满地爬有太多的相似之处。
仿佛是感觉到自己的行动已经被村民们发现了似的,移动的枯叶慢慢地停滞了下来和村民们的目光对峙着,似乎是在积蓄着下一次袭击**的力量,而他们的身后,陆陆续续有着更多的枯叶迎风而动地靠拢着。
这一次恶战的结果会是死还是活?望着眼前越来越多的“敌人”绝望的气氛逐渐浓郁了起来,有些胆子小的村妇甚至已经开始下意识地紧紧搂住自己的儿女们,提前预感这生离死别的到来。
先用奔雷阵符直接劈入虫群之中呢,还是用火绶之术,在人群前架起一道火墙呢?清箴子飞快地思考着最佳的攻击方案和角度,计算着怎样用最快、最省力地方法,最大限度地消灭这些恶心的魔界蛆虫,而就在清箴子慢慢抬步向前,准备抢先出手的时候,一个白白的圆圆的小脑袋,突然从树叶上探了出来,两颗犹如黑芝麻一般大小的眼睛,很是深邃地望了望眼前如临大敌般的人类邻居。
若是清箴子会虫语的话,一定会从眼前这蚕宝宝的眼里读到牠们的困惑:不久是因为冬天到了,所以咱们这些蚕宝宝打算到林石镇的残墙短瓦里找个临时的裹茧的角落嘛,往年这些人类邻居最是欢迎牠们的到来,但是今天好像这些邻居有点反常耶。
“原来是秋蚕真是的大惊小怪的,想把老头子吓死啊!”看着那一个个陆续从枯叶下探头探脑的蚕宝宝们,老村长第一个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旱烟杆,猛地砸到刚才那个鬼哭狼嚎的村民脑袋上“你个混蛋小子,平日里总说自己胆大包天,到了这关键的时候,倒是第一个掉链子”
仿佛是为了被惊吓到的自己讨回公道,心头惊骇散去的村民们,不约而同地效仿着老村长,开始讨伐那个把秋蚕当作魔虫,害得自己浪费诸多感情的家伙,于是只见男人的拳头,女人的小脚一时间蜂拥而上,可怜了那位“发现者”$.,还没有完全从惊吓中清醒,又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海洋里。
虽然清箴子保持了一个道士的素养,没有参与群殴活动,但是翠娟却看到清箴子随手从衣袖的暗兜里抓了一个小丸子,顺手弹到了那村民的脚下,于是立刻地,平整的泥地上突然冒出半寸长细细的仙人掌刺,扎得那位哎哎直叫唤,也算为自己出了口气。
“嘻嘻”翠娟忍不住用手帕捂上了嘴,小声地窃笑了起来。这一笑倒是把清箴子笑得脸色泛红,只能一边努力咳嗽几声勉强地做着徒劳的掩饰,一边开始漫无边际地东拉西扯向翠娟这小丫头讲述道士所需要注意的一些常识性的内容,而这个突发的小小插曲也让翠娟很自然地将原本想诉说的心中的不安忘在了一边。
若是敖玄在的话,对离火丹的特性了如指掌的他必然会看出翠娟方才欲言又止的不安,因为离火丹非但是道士们提升道术修为最好的补品,更重要的是,离火丹和人体融合之后,被融合着就会拥有离火丹“趋避百邪,镇压污秽”的天赋,翠娟的心慌意乱,则正是遭遇邪魅时,离火丹的预警。
就在刚才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些蜿蜒而行的秋蚕之上时,一条半尺长、小指宽的暗红色长虫,借着枯叶和晚霞的遮蔽,沿着刚搭建起来的小屋门檐的缝隙,迅速地钻入了谓孕妇小月所建的临时产房。
房内本来看护小月的两个村妇,此刻都被外面的呼声所吸引,起身离开,屋内只留下刚刚挺过第三次阵痛,浑身汗水淋漓瘫软无力的小月,那鼓胀的腹部高高地隆起着,隔着那薄薄的布满了青筋和红痕的腹部皮肤,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腹腔内一个鲜活的新生命正在做着降临人世前的最后准备。
被自己肚子里那个不肯痛痛快快降生的孩子给折腾地昏沉沉的小浏览器上输入..c-n-”月,只是隐约感到自己的手腕处似乎有一阵轻微的刺痛,仿佛是被夏日隐藏在草席中的枯刺蹭了一下,接着一片黑暗就接管了她全部的意识。这时躺在床上的小月的躯体,却睁开了双眼,本来如星子般明亮的眸子,已被深沉而不详的暗红所取代,浑浊中透着邪异和呆滞。
从床上坐起身下地,小月的身体宛如被操控的傀儡一般,僵硬生涩的同时却寂然无声,推开床边那临时用铺板拼合的窗户,赤着双脚爬了出去,在屋前人们还在惊呼的时候,小月有些踉跄的身影,已经迅速地消失在浓密的山林之间。
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发现不对劲呢?这些乍然出现的秋蚕,分明是被用来当作吸引人注意的诱饵,对方巧妙地利用了大家对于魔虫噬骨的恐惧感,轻易地将落单的小月掳走了。这些本事妖魔惯使的手段之一,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意识到呢?
发现了小月的失踪后,清箴子不由自主地懊悔这,在心底痛骂着自己,但是任凭他说尽了所有搜索和侦测的法术,方圆百里之内,都没有丝毫响应,茂密的树林和起伏的山峦轻易地隐匿了小月的行踪,清箴子又不能任性地抛下人人自危的其它村民,只能无奈地在原地恨恨地跺脚。
好半晌,清箴子才勉强自己收敛颓废懊丧的心态,慢慢平息着心底深处的愤怒火焰,现在他需要的是更多的理性和冷静,毕竟在他的周围很可能潜伏着他所不知的可怕危机,他的肩头所承担的,不仅仅只是个人的安危,陈堪把林石镇上这些安贫乐道的百姓托付给了自己,那自己就有责任最大限度地保护他们的安全。
现在他没有办法分身去顾及失踪的小月,唯有祈祷自己的同门师兄弟能及时地赶快来协助自己,清箴子在心中计算着援兵的到来的时间,在柳州城出现沉鹪的时候,他就连夜发出了求租飞鸽,他可没有景御那种夸张的自信,对于沉鹪这种讨厌至极的魔兽,他自然要找上一群帮手才行。算算时间也有好几天了,怎么还是没有人赶来找自己,或者发出信息呢
其实清箴子的飞鸽传书在送出后不久,就得到了热烈的响应,毕竟玉泉山的道士们对于捉妖怪这个活计向来是很积极的,特别是沉鹪这种可遇而不可求、极具挑战性的罕见魔兽,岂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事实上除了被手边的俗事拖住、不得不多耽搁几日而晚出发的人之外,至少有超过三十人,是在接到消息之后,连行李都没有收拾,直接驾起飞剑就往柳州城赶,比起地球上那永远姗姗来迟的警察要神速得多。
只是往日仗着自身的修为和道术在半空中御剑飞行的道士们这一次却撞上了一块大铁板缺德的玄门道,为了预防那些外来的修道士干扰他们在柳州城的布置,居然违背道家公约在柳州城方圆百里的半空之上架起了一道无形的防御之墙。
这道汇集了玄门道最高修为的十二位合窍期高手的道力所支撑起的防御之墙,非但完美地隔绝了外界修道士向内传递消息,更让那些或有意、或无意路过附近纵剑飞行的道士们吃到了“飙剑”的苦头,那些个在半空中疾驰的道士们,就像是高速公路上飞飙的跑车突然撞上一堵石墙后,一个个不是撞得头破血流就是被防御墙临空反弹出去,摔得神魂颠倒。
这一来自然让早就潜伏在附近守株待兔的玄门道徒弟子们,对于出主意的卫丹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本来还担心一时间无法控制掌握这些能力强悍的同道,如今却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地就把这些人一网打尽了。
何况卫丹还有更加阴损的后招:抓到人,先灌一壶**茶,然后用金针封死他们的道力和内力,这样自然不用担心他们能玩出其它的花样。于是乎。包括七十六人的玉泉山增援大队在内,才三天的时间,前前后后有四百多名道士成了落进陷阱的“蠢兔子”
而这些“蠢兔子”最后都被送到了这阴森森的树林巨坑旁,夏傅也不客气,为了便于防范这些道士捣乱,直接用粗大的铁链将这些道士们当作狗给拴在附近的小石头山下,任凭道士们再怎么痛斥、规劝都保持无视的态度。
从这些道士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中,敖彦总算是听出个来龙去脉,只是那些道士们口口声声讨伐玄门道的理由让敖彦颇觉无聊。说什么设计卑鄙、陷阱无耻、违反公约敖彦暗中嗤笑,这些道士的脑袋和清箴子一样,顽固得可以,要是算计别人还要正大光明的话,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都疯了,就是大家都升华成圣人了。
别人不过是略施小计,这些个道士们就一惊一乍的,不去自省本身的缺漏,一味地怪罪对方狡猾,难怪会有传闻说人类的道士没落了,最近由人界升入仙界的道士越来越少、越来越刻板无趣、连力量和悟性上也越来越不具潜力。
想象也是,看看眼前这些不知变通的道士们,再对比那些在仙界举牌、拉横幅抗议的仙界主流,可见人界和仙界之间的差距已经不是单纯的力量上的,而更多的是意识上的。
当然这些只是敖彦心底见不得光的不屑,在表面上他依旧完美地维持着一个受到了惊吓后,却没有大哭大闹乖得令人心疼的小宝宝,白白的小手紧紧地抓住桀枭的衣裳,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更是布满了惊惧的波光,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瑟缩地窝在桀枭的怀抱中。
只是火光的颜色让人无法看到那嫩嫩的小脸上根本没有惊惧的苍白,倒是有着健康的红润光泽,那两只耳垂丰满的小耳更是躲在人们视线的死角微微地搧动着,努力地接收着周围这些道士们的轮番怒斥以及私下的抗议。
只是似乎除了了解到这些修道士被擒的因果之外,没有更多有用信息了,特别是如今堆积在眼前,被夏傅装来的那满车的人形冰棱,不知是担心吓坏小孩子还是其它的缘故,这些道士只是反复斥责夏傅、警告加规劝他不要做出人神共愤的事情,这无疑让敖彦很是郁闷,当然更让敖彦郁闷的是,眼看着天上的月亮越升越高,自己算起来已经从林石镇上“走失”快大半天了,难道敖玄还没有找到自己吗?
“宝宝,宝宝你能变回蛇神吗?趁现在快点变回去,从角落里可以跑出去的。”敖彦正在郁闷时,桀枭突然凑到他的耳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让敖彦更加郁闷的话,若非桀枭的提议充满了最纯洁的期盼的话,估计敖彦当场就会咧开嘴咬他几口。
“火消息笑跑好修跑俄,还噗洗行贿系!系下木噗?海修。火噗系树!下修树,火好系!(我要是想跑早跑了,还不是因为你,你怎么跑!还有,我不是蛇!再说蛇,我咬你!)”敖彦用它那堪比外星语的婴儿语,说着令人哭笑不得的威胁,顺带还特意狠狠地瞪了桀枭一眼,他可是说道做到的人,要是桀枭敢再说蛇,他立刻就会拿桀枭的胳膊磨牙,反正这时候牙齿正痒痒着呢。
“宝宝可以先回去通知别人,再来救大家啊。”桀枭一听宝宝不肯离开,完全是担心自己走不了,顿时就觉得心底暖暖的,那是种仿佛期盼了许久,却从来没有真正感受到的温暖,而这种温暖让桀枭更加坚定了心中的决定,让宝宝离开这里,桀枭见过宝宝在柳州城的乐坊里躲人的本事,眼前夏傅这些“坏人”一定也找不到变成了小小蛇躲在黑暗中的小宝宝的。
“噗哈,要系底火新爬因笑还,红红系后响和,系系系叫修噗系寒和!(屁话,要是等我真把人找来,黄瓜菜都凉了,你小子早就变人干了。)”敖彦撇了撇嘴,严重鄙视桀枭这种弱智的借口,还等自己找人来?这黑灯瞎火的,别说连东南西北都没办法分清,就是知道往哪里跑,也不考虑夏傅他们用马车装着自己走了一个下午,七拐八拐的才到,自己要是用四条腿爬回去,就算爬到明天晚上,也未必能够爬到林石镇,再加上路上还有哪些个夜猫子、毒蛇之类的掠食者,到时候别说就桀枭了,自己有没有命怕回去都有问题。
“但是,他们应该还缺小孩耶,刚才他不是说了吗,正好缺少一个宝宝,如果你不见了,他们肯定会延迟动手的。”桀枭几乎将小脸整个埋入敖彦宝宝的肩头,小声地说着,尽管记忆已是一片空白,心性似乎也变回了最初的仁善,但是这并不代表桀枭真的连智力也一并退化,这位失去了过往的妖界之王,还是凭着直觉从对方的话语中找出了一线生机。
这倒也算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敖彦难得觉得桀枭的话有点道理,尽管这个机会并不能扭转乾坤,但是至少能稍稍打乱对方的计划,毕竟这三更半夜的,要去找个未满周岁的婴儿,应该也算是一个颇有难度的任务。看现在的情势,自己拖得了一时是一时,只要能够拖到敖玄寻来,那么自然是万事大吉。
敖彦无声地点了点头,才打算钻如桀枭的衣襟里,借着外罩的破道袍遮蔽变身的踪迹,突然间那个神秘的声音又一次出现在敖彦的脑海之中。
“光逃跑时没有用的哦,进攻才是最好的守护自己的方式”
切,你这个藏头露尾的家伙有什么资格来评论老子的行为方式,有本事你来把老子从这里捞出去啊!没那能耐就一边呆着去,风凉话谁都会说,但真英雄就一定要说到做到!
敖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于这个神出鬼没的声音,一时间没有了追究的兴趣,毕竟就算是再好奇也要先保住小命再说,能够在紧急的时刻准确地判定眼前事物的重要与否,一向是敖彦最为自豪的天赋。
“把你救出去并不困难”
是我们。包括这些个废柴道士和周围这些人形冰块在内,要只是我自己的话,用不着你担心。敖彦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对方的陈述,倒不是敖彦有多么的高尚,只是看不惯对方那种天上地下一手掌握、任我摆布的嚣张口气。
“没有问题,不久是这些人类吗,简单得很呢。只是我有个规矩,如果要我帮忙的话,就一定要付出代价”
柳州城城主签字画押的抵押贷款凭证怎么样?凭这个可以从柳州城城主那里领到至少三万两白银和很多不错的物资哦,算起来足可以抵充柳州城这么打得一座城市三个月的财政收入呢。
敖彦眼睛一亮,对于他来说,和人讨价还价比起救人自然是熟悉得太多,对方一提代价二字,敖彦立刻就想起了一直被他小心藏在衣服暗兜里折成了四四方方豆腐干大小的那张让柳州城城主后悔不已的财产翻倍奉还的承诺书。本来他还在担心这封承诺书会随着柳州城的巨大灾难而化为一张废纸,现在看来或许还有挽回损失的余地。
对方不知是对敖彦的提议感到有趣,还是被这个不会说话,就开始加入简易型金融贷款行业的小东西给吓到了,停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对方咯咯咯的大笑声:“哈哈,真是太有趣,没想到隔了这么久,居然会碰到这么有趣的小家伙”
说实话,也有错吗?敖彦觉得自己很无辜,只是他的想法传递过去之后,对方笑得更厉害了。
“小家伙,到我身边来,我觉得我们之间,也许能够做一笔很有趣的生意呢”对方笑得气喘吁吁的,敖彦就算没有亲眼所见,但是依旧能够从对方的语声中,描绘出对方笑得前俯后仰的模样。
只是到他身边去?
怎么去?敖彦有点困惑地皱了皱眉,对方究竟是哪一路的神仙高人?
正想着,脚下的大地毫无预兆地猛然晃动了起来,寂静的夜空在天地间最为沉闷的轰鸣声中被生生地撕开,一道炫目的银芒从地底深处向天际窜起,宛如一道诞生于人间的闪电,划入深邃的夜幕之中,激荡的风呼啸着,不复刚才的柔顺,如同被激怒的疯汉,咆哮着肆意冲撞着所有阻碍在眼前的东西。马车被掀翻弹开的木片车轴撞击在附近的人肉躯体上,引发起一声又一声凄惨的哀鸣,篝火被吹散开去火星四溅着,掉落在枯叶丛中顿时引燃了一片又一片枯败的树叶,转眼间一场宛如天灾般的大火便在这风的怒吼中升起。
尘沙、木屑、石块随着风升入高空,又随着风砸向大地,那些被风包围着的凡人们自然无法抗拒这天地的威势,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都不得不低下头、蹲下身子避让着。就算是已经成为魔界生命的夏傅,也不得不用衣袖遮住那弥漫在空中化为利刃的飞沙走石。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眼前那深不可测的黑洞四周突然裂开无数条巨大的裂口,在初生的大火中,如同冥域中饥渴的大嘴,顿时吞没了所有排列在洞口附近的马车和人形冰棱。
那些攀附在裂口边缘的人,虽然在第一时间逃过了堕落的命运,但是下一秒钟,张开的裂口急速地闭合起来,伴随着冲天而起的一蓬蓬血雾,和此起彼伏却又瞬间嘎然而止的惨呼声,勾勒出一幅宛如地狱冥间的凄惨画面。
那些对罪恶视若无睹的帮凶,也许能够逃过人间道义的制裁,但是却注定要付出同样残酷的代价
茫茫的山火在枯叶残枝和风力的催动下,向四方蔓延开去,火场的中心,横七八竖地躺着十几具四肢不全、面目全非的遗骸。
夏傅是唯一一个站在那里的活口,只是他眼前那准备了十数日、用来施法的巨坑,已经在短短的数息之间,完全消失在火光之下。
而不远处,一条踉跄的身影正姗姗来迟,隆起的肚子被主人无视着,磕磕碰碰地撞击着山道上的树干,纤细白嫩的双足**裸地走在布满了石沙的山道上,磨划出一道道血色的伤口,只是这却没有阻碍她前进的步伐,一缕鲜红的血水则顺着大腿涓涓滑下,落入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