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西泠就站在她身后,穿得比较单薄,高?领毛衣外面只有机车夹克风格的皮衣。
他?微喘,额边有汗,像是?跑着?赶来的。
见到时芷转头,认真看?着?她,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好像连日来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的那些负面情绪,有片刻的缓和。
还好,有身后的其他?乘客挤着?外面走,让她有思考的时间,不至于立即要做出回应。
时芷转过?身,不再看?傅西泠,把身份证按在闸机上:“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
时芷没说完。
因为她发现,在她走进?闸机之后,傅西泠也刷了身份证,跟着?进?来了。
“......我回去?上坟,你跟着?我干什么?”
“道歉。”
傅西泠临时买的车票和时芷不在一个车厢,并且是?软卧。
在确认过?时芷不会去?软卧车厢后,傅西泠把他?的软卧送给了时芷身旁的乘客,和人?家交换,打算陪着?她在硬座车厢坐一宿。
时芷说:“我是?不喜欢躺着?。”
“我也没有多喜欢。”
她好歹带了个包,傅西泠比她还潇洒,只拿着?手机就上车了。
他?帮她把包放上面,坐下,认真打量她两眼,像在确定什么。
时芷心?情复杂。
正琢磨到底该不该在火车上和傅西泠重谈关于付倩的事情,他?已经把手机递到她面前,里面是?一份和兴荣集团的合作合同。
“我去?找过?你们付总,但不是?因为你。是?我小叔的团队在和兴荣合作,我替他?跑了两趟。”
“私心?当然也是?有的。一时兴起,好奇你上班时会是?什么表情,就去?了。”
“但如果兴荣集团肯重用?你,是?付倩看?中?了你的某方面能力,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昨晚提沈嘉的名字是?我不对,对不起。”
时芷看?了看?傅西泠手机里的电子版合同,暗灭他?的手机屏幕,递还给他?:“算了。”
连对别人?说了三次“对不起”,傅西泠大概是?有些不适应,耳根泛红。
时芷看?着?他?的耳朵,就想?起这位少爷说过?,人?生没遇见过?不顺。
她竟然有兴致,还起了些坏心?思,板着?脸:“傅西泠,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事情不是?你道歉了别人?就一定会原谅你。”
“我知道,没逼你。不原谅也行,我再找其他?方式道歉。”
“为什么?”
“希望你开心?。”
“哦。”
“当然,也有私心?。”
火车开了,轻微一晃,然后缓慢、平稳地驶离站台。
傅西泠偏头看?着?时芷,没笑:“不想?和你断,至少现在不想?。”
车厢里并不十分安静,傅西泠眼底有点黑眼圈,目光灼灼地看?她。
时芷偏开视线,换了个话题:“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
“没找人?查你。你的身份证和你舅舅的身份证我都看?过?,知道你父母家乡所在,瞎猜的,运气?好而已。”
车程很长,要十几个小时,隔天?早晨才能抵达目的地,再是?刚生过?气?,他?们也还是?聊过?几句。
时芷问傅西泠,你打了二十四?小时的道歉腹稿就这么几个字?
傅西泠说,挺多来着?,要不,给你写?下来?
“那你不如写?点别的。”
时芷是?带着?电脑上火车的。
她的人?生就是?这样,可以失眠、心?情差,也可以惦记着?请假给时梅上坟。
但不能偷懒停下,只能马不停蹄地向前。
傅西泠可能从来没坐过?火车硬座,也一副完全没有睡意?的样子。
他?陪着?熬夜,用?手机帮她写?了份英文摘要,还帮她翻译了一份外国文献。
天?亮蒙蒙亮时,时芷靠着?傅西泠睡着?了。
她醒的早,只睡了两个小时,醒来时傅西泠抱臂靠在椅背。
对面的老大爷腿伸得比较直,他?给人?家让了不少空间,又不敢挤她,憋屈地收着?一双长腿。
估计姿势不舒服,矜贵的少爷眉心?紧皱。
时芷去?了趟餐车,端着?一碗泡面和一份白粥回来时,傅西泠已经醒了。
她把早饭放在桌上,问他?吃哪个。
傅西泠看?向她:“你挑。”
时芷口味重,拿走泡面吃了几口,觉得披散着?的长头发很碍事,停下来,放下叉子,习惯性地一摸,手腕是?空的。
和田玉手串,应该在傅西泠家。
上次在他?家留宿时还带着?的,睡前她摘掉放在床头。
早起傅西泠和她胡闹,两人?在床上接吻,耽搁了许久,时间来不及,只能匆匆赶去?上班。
忘记拿手串。
本来不该有这种想?法的,但说不上原因,时芷看?向傅西泠,很笃定地伸出手:“带了吗?”
傅西泠看?她两秒,果然伸手从皮衣口袋里拿出手串,放在她手里。
“谢谢。”
车窗外是?层峦叠嶂的白色,山间有些雾气?,阳光像蒙着?一层纱。
乘客很多都醒了,洗漱、吃早饭或者是?去?洗手间,在车厢里来来回回穿梭。
时芷用?手串把头发绑起来,总觉得这个早晨和以往不太一样。
时芷一直知道傅西泠长得帅,也一直知道自己喜欢和傅西泠有各种肢体接触。
但从前晚吵架,到昨晚傅西泠追上火车、陪着?她搞了一晚上论文,这些经历是?她从没预料过?的。
好像,感觉还不坏。
所以时芷在桌子下面,踢了傅西泠一下,看?着?他?顿住滑手机的动作,偏头看?过?来,她很直接地告诉傅西泠:“我也不想?和你断。”
傅西泠看?着?她,慢慢有了点笑容:“行。”
“关系不变。”
时芷看?了眼对面,老大爷已经要醒了,正在揉眼睛,老大爷旁边的小哥也开始掏手机。
她凑近傅西泠:“就还是?床搭子。”
傅西泠仍然在笑:“行。”
他?们抵达目的地时,并不是?这趟列车的终点站,停站时间短,旅客匆匆下车。
时芷头发绑得松散,穿外套时刮了一下,头发上的和田玉手串掉下去?,摔在地上。
人?太多,手串差点被踩着?。
傅西泠弯腰帮她拾起,拉着?时芷的手,帮她戴在手腕上。
他?揽着?时芷的肩,帮她挡开些拥挤,带她走出车厢。
火车站外面的北方城市,是?时梅的故乡。
林孝平去?世?后,时芷曾跟着?时梅在这边生活过?几年。
熟悉的街道、乡音,唤醒并不愉快的过?往经历,让她沉默良久。
傅西泠打了车,直接带她去?当地的星级酒店。
一直到进?了酒店房间,各自洗过?澡,又简单吃过?午饭,时芷才发现手串上某颗和田玉珠有裂痕。
房间里挡着?窗纱,光线并不特别好。
时芷起身,拿着?手串走前窗边,拉开一截窗纱去?对着?阳光仔细看?。
越看?,眉心?皱得越紧。
傅西泠在旁边撑着?额角看?着?,本来不想?说什么。
但时芷很少对什么上心?,她那副皱着?眉心?疼的样子,他?又做不到视而不见。
“这么珍视,找个靠谱玉器店,换颗新的?”
“不用?。”
时芷把手串戴上:“这东西开过?光,也不知道碎个珠子会不会影响我的财运。”
“......你倒不像信这些的人?。”
“本来是?不信。”
林孝平酗酒之后,什么混蛋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有天?半夜从外面回来,和时梅推搡争执,发疯了般拿各种东西打时梅,砸碎了家里的观音摆件。
观音摆件是?林孝平和时梅结婚时某个长辈送的,也开过?光。
时芷穿上外套:“摆件碎掉的第二天?,林孝平就在外面冻死了。”
和傅西泠这种聪明人?聊天?很省心?。
他?不会问林孝平是?谁,也不会笑她迷信,安慰人?的话说得毫不啰嗦,又很令人?熨帖。
“分人?吧,我妈也失手摔碎过?开光的平安扣,没见对她有什么影响。你要真信这个,有心?摔的和无心?失手,肯定还是?有区别,佛祖没那么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