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在身侧的双拳用力得几乎要颤抖,满脸红棕色的落腮胡根根竖立,麦尼看上去更像个野蛮的海盗了;相对的,在他跟前的威廉则像只束手待毙的小苍蝇,想捏死他都觉得浪费力气。
“对对不起,我难辞其咎,也知道无论如何解释都挽回不了了,但但是”他的声音很显然的在抖颤,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驳才不会一个不小心点燃眼前的炸葯库。
“不用但是了!”麦尼咬紧牙根,努力控制自己濒临爆发边缘的怒气。“现在,你应该明白为什么我们不愿意让你加入重罪组了吧?”
闻言,威廉猛然抬头,一脸的不服气。
“可是那也不能全怪我呀!明明是培迪他”
他不辩解还好,这一辩解,麦尼仅存一线的自制终止告崩消瓦解。
“你这个混蛋,竟敢”
就在麦尼第一声怒吼骇得询问台的护士小姐几乎摔下椅子的这一瞬间,自电梯方向骤然传来一阵杂沓混乱的脚步声,麦尼与威廉不约而同地转过视线去,原来是罗特等人,跑在最后面的是阿曼达,四人八道愤怒的目光头一眼便落在威廉身上。
“怎么会这样?”罗特气急败坏的问。
威廉脖子一缩,想辩解“我”但同麦尼一样,他们都不肯给他机会。
“你是笨蛋吗?叫你跟住他、保护他,居然会搞成这样!”阿曼达尖叫。
呜呜,太不公平了,明明不全是他的错呀!
“不是”
“不过一个人而已,对你而言也太困难了吗?”道南直摇头叹息。
“我倒觉得有点奇怪,”约瑟巴是最镇定的一个。“培迪应该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依然让这件事发生了呢?”
“嗄?”这几句话威廉就有听没有懂了。
但其他人,包括麦尼在内,一听之下不由得若有所思地面面相对,再不约而同的脱口道:“对啊!为什么?”
“是他”约瑟巴沉吟。“‘看’不到了吗?”
“不会吧?”阿曼达忐忑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真的‘看’不到了吗?”
“否则又该如何解释?”道南两手一摊。
“或者是他知道得太晚,来不及避开?”罗特臆测。
“最重要的是”约瑟巴深思地盯住威廉。“威廉已经不再向我们报告培迪的行踪,那家伙又是如何知道培迪要到公司去的呢?”
此话一出,大家又不约而同的把质疑的视线指向威廉,后者不禁惶惑地退后一大步--本想多退一点,不过后面有一道“墙”堵住。
“你你们为什么这样看我?”
“老实说,你是不是把你们的行踪告诉别人了?”麦尼恶狠狠地问。
“没有!”威廉拚命摇头否认,非常坚决。“我绝对没有告诉任何人!”
“没有?”以惊人的威吓态势,罗特等四人纯熟地移动位置,迅速围成一个包围圈,而被禁锢在中央的正是更显恐慌的威廉。“没、有、吗?确、确、实、实、没、有、吗?”
“呃如果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威廉勉强咽了口唾沫,他的坚决在四人的威吓下迅速萎缩到只剩下一只蚂蚁大小。“我呃!我女朋友曾经打手机找我,我我不小、心顺口说溜了嘴,说我在在”
“混蛋!”麦尼怒吼。“她是谁?”
马上惊觉到麦尼的语气涵义,威廉变色了“你你们不能怀疑她,她也是我们自己人呀!”他埋直气壮地大声抗议。
自己人!
五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麦尼对约瑟巴轻轻一点头,约瑟巴即硬扯住威廉往电梯去。
“定,去问问她是不是也不小心顺口说溜了嘴给谁听!”
“最好不要像上次一样,”道南喃喃道“不管是我的女友、罗特的老婆或齐斯特,三人都说绝对没有告诉任何人,可是不记得是不是有不小心透露出”说到这里才发现麦尼正用一双死鱼眼瞪住他,好像很想活生生的瞪死他,他不禁瑟缩了下,悄悄往后退一步,避开雷射死光的攻击范围。
麦尼哼了哼,转身把一张纸条交给罗特。
“这是目击者提供的黑色轿车车牌,你去查一查,然后通缉!”
罗特接过纸条也离去了。
“培迪的情况怎样?”阿曼达担忧地望着手术室门上的灯。
“我也不清楚,”麦尼的眉心打了好几个蝴蝶结。“不过情况不太好,这是可以确定的。”
“要通知他家人吗?”道南说。
“还有他女友?”阿曼达追加。
“通知是一定要通知,但是”麦尼沉吟片刻。“最好等手术结束,医生告诉我们详细状况之后再通知,要知道,从台湾来到这儿得花上一段时间,最好能先给他们一些确定点的消息,免得他们在路途中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好,那到时候我会去通知他的女友。”
麦尼颔首。“我来通知他父母。”
“那我呢?”道南愣愣地问。“我去通知谁?”
麦尼又恨恨地瞪了半天眼。“你去通知你的女友,还有齐斯特和罗特的老婆,说你们大概会有一阵子不能和她们快活了!”
“欸?”
牛津与剑桥的划船赛在下午两点开始,不到二十分钟就结束了,之后,在李亚梅的暗示鼓励下,康纳尔向桑念竹提出诚恳的邀请,邀请她与李亚梅一起和他与同学们到湖区去度假,但桑念竹依然毫不犹豫地予以婉拒,李亚梅只好又一次使出她的杀手钔。
“小念念,你是故意要惹我发火的吗?”
于是,划船赛后不到两小时,小兔子又沮丧著脸被拎著长耳朵启程到湖区去游山玩水--他们游山,小兔子则躲在湖边的草丛里自怨自艾。
衬著雾里绵延的山,伴著超脱尘俗的金黄色水仙花海,白绵绵的羊群闲逸于湖畔,或嚼草,或漫卧,以及杜鹃与松树包围的小村、窄巷和平缓农地,朴实无华的田园景致在恬静中层现出如诗如画的迷人风采,虽是春寒料峭,亦让人深深陶醉。
“小念念,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害我天南海北到处去找!”
缓坡上,深林边缘,桑念竹抱膝坐在草地上,迷蒙的视线应声自山坡下的湖面拉回,悄然移至穿过深林来寻找她的李亚梅身上。
“这儿好美!”
“确实,不过”李亚梅率性地在她身边双脚伸直坐下。“太安静了些,有点无聊。”
目光又回到山坡下“可是我喜欢这种静谧。”桑念竹低喃。“如果有本书和一壶大吉岭的话,我想我可以在这儿待上一整天。”
拔起一根车梗来咬在嘴里“我说小念念,”李亚梅两臂往后撑,悠哉悠哉的好不惬意的样子。“其实康纳尔真的很不错耶!人出色,脑筋好,虽然不怎么会做家事,但这是大部分男人的毛病,也没什么好特别去挑剔的,我认为你可以试著和他交往看看,如何?”
下巴搁在膝头上,桑念竹沉默片刻。
“你是为了让我忘了勋才作这种提议,还是真的有心要我和他交往呢?”
“唔老实说,是前者。”
“那就不用再费心了。”
“你就对大厨师这么有信心?”李亚梅不以为然地斜睨著眼。
“我相信他。”桑念竹的声音细柔,意志却很坚定。
“可是如果你错了呢?”
“我不会错的。”
“我说如果。”
“不会有如果的。”
李亚梅两眼往上瞪住天空,好像在问上天她该怎么办才好?可是上天只顾忙著飘白云,实在没什么好建议给她。
“好吧!那你想等他多久?”
“”“喂喂喂!你不是想要告诉我你要等他一辈子吧?”
“如果有必要的话。”
“你”一听,李亚悔不由得气结,简直想一拳敲醒她,但考虑再三之后,还是认为自己若是真的一拳过去,恐怕会直接打爆她的脑袋,届时就谁也甭等谁了,所以决定作罢这种馊念头。“老实告诉我,小念念,你”吐掉草梗,她仔细端详桑念竹片刻。“不会是因为跟他上过床,所以才认定他的吧?如果是的话,拜托不要这么驴了好不好?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咬著那什么处女情结不放,未免太可笑了吧?”
“不,不是那样的,亚梅,”桑念竹轻轻摇头。“我告诉过你的不是吗?我像我妈妈,一旦认定一个男人就不会改变了。”
是啊、是啊!像她妈妈一样作情妇也无所谓,但起码她爸爸是真心爱她妈妈的呀!而她自己却
“难道你都不会想他吗?”
“无时无刻,有时候”桑念竹捂住自己的心口。“想到心都痛了”
“那你”何不干脆忘了那家伙,那就不会有任何痛苦了。
“可是我妈妈告诉过我,她也常常想念父亲想到心都痛了,每当那种时候她就会告诉自己:所有的爱情都伴随著甜蜜与痛苦,如果无法忍受痛苦,就得不到甜蜜,而痛苦后面也总是紧追著甜蜜”
桑念竹严肃地点著小脑袋。“我相信我妈妈,所以每当我痛苦得受不了时,我也这么告诉我自己,再大的痛苦我也能忍受,因为后面有更大的甜蜜等待我去采撷,这样一想,我就不那么痛苦了。”
她这是什么逻辑?
一正一负大家排队轮流来吗?要是有人插队呢?
“呿!真是被你打败了!”
算了,起码她所担心的事并没有出现在桑念竹身上,桑念竹不但丝毫不感绝望,甚至很固执的坚持自己的意念,决定要耐心地等候大厨师回来找她,即使要花上一辈子的时间,她也打死不后悔。
这样的女人,究竟是算太懦弱而选择逃避,或者是比任何人都坚强呢?
“好吧!随你了,不过”李亚梅探臂揽住桑念竹纤细的肩。“就算是为了我,答应我,既然都已经来到这儿了,就和大家好好相处一下,即使你对康纳尔没有兴趣,但他们那票人真的都满有趣的,跟我去和他们一起笑一笑,?”
桑念竹叹息,旋即扬起一抹温驯的笑。“好吧!虽然我宁愿待在这儿享受这一份宁静安逸,不过我想以后再叫勋带我来也是可以的。”说著,她起身。“那我们走吧!找彩蛋去。”
叫大厨师带她来?
李亚梅忍不住又翻了一下白眼。
现在她总算明白何谓病入膏盲,无葯可救了!
当那个温文尔雅的高瘦中年人出现在电梯门口时,头一个瞧见他的阿曼达便不由自主地咦了一声,正在低语讨论调查结果的麦尼等四人闻声跟著看过去,也不约而同地发出高低不同的四声“啊!”如果有人说要看看典型的绅士派英国人,那个中年人绝对当之无愧,可是他偏偏是个东方人,而最令人惊奇的是他的容貌与培迪起码有八分相似,尔雅斯文、风度翩翩,不同的是中年人的鼻梁上多了一副眼镜,在成熟稳重中更有一股深沉内敛的优雅气质,宛如高贵古老的贵族似的。
五人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带著同样忐忑不安的心情,毫不犹豫地同时迎向前去--要被骂、被刮、被扁成肉泥肉酱都无所谓,总之大家都一起来,这就叫做有难同当。
“于先生?”
于司谶露出温和的笑。“麦尼先生?”大红胡子,这家伙就是他未来的“媳妇”还是“女婿”吗?嗯!是个豪爽的人,他欣赏,不过
两人分别伸出手相握,忽地,于司谶若有似无地扬了一下右眉,眼底倏忽掠过一抹恍悟之色,唇畔的笑意也跟著加深了。
原来如此,难怪那小子会嗯,实在很有趣!
“幸会,幸会。”有意无意地,于司谶的左手亦搭上对方的肩头按了按--仿佛在安抚对方不安的心,之后才放开麦尼的手,转向罗特四人。“这四位是?”
“我的得力属下,阿曼达、约瑟巴、道南与罗特。”
“四位好。”以同样的方式分别与四人握手致意之后,于司谶即主动切入正题。“请问我儿子的情况如何?”
“老实说,很不好,他伤得很严重,特别是他的头部”麦尼迟疑了下。“医生并没有把握他还能不能清醒过来,就算清醒过来,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这点也没有人敢确定。”
“是吗?”于司谶蹙眉点点头表示了解了。“可以让我看看他吗?”
“当然可以,事实上,现在只有亲人可以进入加护病房探望他。”
五分钟后,加护病房内,于司谶神情肃穆地伫立在病床边,怜惜的双眸深深凝住病床上昏迷的儿子,手断了,脚断了,肋骨也断了--幸好脖子没断,全身上下又是绷带又是石膏,脸上亦鼻青眼肿、伤痕累累,活像被砸烂的夏威夷披萨,已经看不清原来的五官容貌,是那样狼狈,那样凄惨得令他禁不住心痛。
这个小儿子向来是他最疼爱的呀!
好一会儿后,他才徐徐伸出右手轻放在于培勋的手臂上,又是片刻过去,他始又好笑又好气地收回手。
好奸诈呀!小弟,居然用这种方法逼迫他来帮忙!
不过
为了她的安全,儿子竟然愿意做到这种地步,他也不得不认输了。
“好吧!儿子,爸爸就帮你这一回吧!”他低低呢喃。“不过,虽然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却不能马上让他就逮,因为他必须再杀四十七个人。如果我没有‘看见’就算了,可是一旦被我‘看见’了,我就不能阻止他,这点你应该能了解,对吧!儿子?所以”怜惜的手轻轻抚过于培勋头上的绷带。
“只好委屈你再昏迷一段时间啰!”
同一时刻,加护病房外,麦尼、罗特与阿曼达三人焦急地来来回回,听冷漠的医生作那种凡人听不懂的专业化解释,总比不上亲眼所见来得确实,偏偏他们不是亲属,不能进去探视,所以于司谶一走出加护病房,马上被他们团团包围住。
“怎样?他的情况怎样?”
于司谶淡淡一笑。“就外表而言,确实很惨。”
闻言,麦尼三人睑都绿了。
“对不起,我承诺过会保护他的,可是”
“我相信这不能怪你,我儿子有时候的确相当乱来。”于司谶拍拍他的肩。“对了,他的女友呢?怎么没有咦?你们怎么了?”
他原是好意想转移话题,免得这三个人被儿子害得愧疚过度,也跑去让车子撞撞看是不是也会那么惨,不料才说到“女友”这两个字,他们三人的脸色马上竞相由绿转黑。
“对对不起,”阿曼达苦笑。“我以为培迪受伤之后,那个凶手就不会再去找他的女友了,所以就没有再继续保护她。没想到当培迪手术结束,我打算去通知他的女友时,却找不到他的女友了。听说她是和朋友出去旅行,可能要度完这个黄金周假期之后才会回来。”
呃他好像“看”得还不够多。
“这样,那啊!对了,另外两位呢?”这个问题应该够安全了吧?
“道南和一位线人有约,约瑟巴要去为另一件疑似相同凶手的案子搜证。”
“是吗?唔”看来现在正是时候。“那么我们去喝杯茶,好吗?”
片刻后,在医院餐厅里,伯爵茶一送来,麦尼便直截了当地问于司谶“你想知道培迪为什么会遭遇到这种事,对吗?”
“的确。”虽然他早就知道所有该知道的事,但如果他打算要引导他们去追缉凶手,又不想让他们知道儿子的能力是从他这边遗传过去的,那么他就必须非常谨慎小心。
让他们从头叙述一切,他再提出疑问给他们自己去思考、去求证,这应该是最安全的作法。
“我想”麦尼迟疑地看着于司谶。“培迪的能力,于先生应该清楚吧?”
“我很清楚。”比他还清楚。
闻言,麦尼马上松了一口气。“太好了,那我就比较好说明了。那个事情是从去年八月开始的”
冗长的叙述终于在喝第三壶茶时来到尾声。
“老实说,我确实很疑惑培迪为什么会碰上这件事,是他呃,‘看’不见了吗?”
“我想这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于司谶轻轻道,喝了一口茶,放下。“对了,刚刚听你的叙述,我有点疑问,不知道能不能请教一下?”
“当然,请尽管问。”
“谢谢,那么”于司谶略一思索。“首先,凶手为什么能够那样详尽地得知你们所有的想法和计画呢?还有,人不是万能的,无论做任何事总会有疏忽的时候,凶手怎么可能犯下这么多案子却没有留下任何线索?除非”
“除非什么?”麦尼本能地脱口问。
嘴角撩起一抹含有深意的笑“除非他不小心遗留在现场的线索后来及时被调换,甚至直接被销毁了。”于司谶小心翼翼地暗示对方。
麦尼微微一愕。“线索被调换或销毁?什么意思?”
“我并没有什么特别意思,只是提出我个人的疑问与猜测而已。”于司谶垂眸盯住茶杯里的褐色涟漪。“另外,你们认为是自己人,却一直找不到完全合乎条件的可疑人物,是否忽略了某些事”
“什么事?”
“譬如最不可疑的人才是最可疑的人,也许凶手”于司谶徐徐抬眸“就在你身边,而且是你最信任的人。”深沉的眼神透过眼镜片凝住麦尼。“这是个盲点,很多人都会犯这个错误,也许你们往这方面去稍微思考一下会有所帮助也说不定。”
最不可疑的人才是最可疑的人?
凶手就在他们身边?而且是他们最信任的人?
麦尼眉心蹙拢,好像想到了什么,却又抓不住游移在脑海中的某个症结。
见状,于司谶悄悄起身。“我想再去陪陪我儿子,先告辞了。”这种时候最好让他们自行去思考即可。
待于司谶离去后,阿曼达首先嘟囔。
“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明明是外行人”
“不,他说的没错,”罗特也在深思。“有些盲点的确需要旁观者来点醒。”
“可是他刚刚说的我们都早就想到啦!”阿曼达反驳。“凶手为什么那么清楚我们的想法?因为他装了窃听器嘛!至于收集回来的线索--如果确如他所说的真有什么可用的线索,也都是放在门禁严密的证物室里,那儿可不像麦尼的办公室那样容易进出,要销毁谈何容易,除非是”
说到这里,仿佛琴弦崩断似的,她骤然噤声,脑海中忽地浮现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影。
凶手就在你身边!
阿曼达猛然抬眼,麦尼与罗特也恰好朝她看过来,她相信自己的表情一定跟他们一样怪异。
“‘他’”吞了口口水“只有‘他’才能轻易毁掉线索而不受人怀疑。”她小心翼翼地说。
罗特慢之又慢地颔首同意。“‘他’也非常清楚我们所有的想法和计画。”
“而且”麦尼低眸望着糖罐,语声生涩。“‘他’不但是黑发绿眸,也是最不可疑的人,还是我们最信任的人。”
“可是窃听器”阿曼达勉强想要替“他”辩驳。
“转移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不至于怀疑到自己人身上。”
“那那”阿曼达拚命动脑筋。“我们和他又有什么怨?”
“你”麦尼缓缓拉高视线,与阿曼达痛苦挣扎的目光交会。“真的想不出来吗?”
阿曼达张了张嘴,哑然片刻后始颓然阖上。“就为了那件事吗?”
麦尼轻轻叹息。“对我们来讲也许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或许对他而言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别忘了他弟弟在死的前一天恰好被我们选进重罪组。”
“还有”罗特脸色有点发白。“‘他’的家人集体被屠杀的案子仍是一件未破的悬案,那件案子因被怀疑是黑帮报复手段而交由组织犯罪组负责侦办,但我曾在偶然机会里看过那件案子的档案,他们他们的死法就和前些日子那些被害的妓女一样凄惨”
阿曼达吃了一惊。“真的?”
“真的。”罗特点头。“对于这点,‘他’应该比谁都要来得更敏感,但是‘他’却一个字都不曾提起过”
“可是那”阿曼达的表情更是扭曲。“那是‘他’的家人呀!”
“就因为是‘他’的家人,所以才更符合这件案子凶手的残忍度。”
阿曼达张嘴,阖上,又张嘴,再阖上,猝然间,用著指控的语气,她勃然大怒地发飙了。
“你为什么非得认定‘他’是凶手不可?”
“我也不希望是‘他’,所以”麦尼嘴角抽搐了下。“我们必须仔细查证,无论如何绝不能让他平白受到冤枉。”
“你”咬紧下唇,阿曼达怒目与麦尼相对半晌“该死!真该死!”她低咒,愤然起身。“我去调阅‘他’家人被屠杀那件案子的档案!”
望着阿曼达仿佛要逃离什么似的仓皇背影,罗特也跟著慢吞吞地起身。
“我去调查‘他’自去年八月以来的行踪。”
终于,只剩下麦尼一个人了,他默默地喝完茶,叹了口气,起身。
“我想我最好去调查一下‘他’的过去。”他自言自语道。
在这一刻,他有强烈的预感,只要能调查清楚“他”的过去,一切便能水落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