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七月是爬山虎的天堂。
jean租住的地方,整个西面的山墙是绿油油的一片。从房间里推开西边的窗户,偶尔会有几枝藤条遮住视线。他开始喜欢这些总被自己遗忘的细节。即使有附近人家的鸽子站在自己的窗台上歇会,他也不再去赶了,有时候会坐在沙发上傻傻地望着它们,直到眼皮困倦得打架,便趴到床上睡上一个下午。
这一段时间,jean不喝酒,也没去打扰忙着结婚的正勋,没去打网球,好象也忘记了文化中心和音琪。他每天简单地重复着自己在上海的日子,觉得平静起来。
不过,如同上紧了发条的钟似的,jean对工作喜欢亲历亲为了,所有事情的细节他几乎都不愿意落下。沈真开玩笑的说,回首尔的效果果然奇特啊。
正埋首工作当中的jean只是抬头对她莞尔一笑。直到一天上午,沈真将文件放在桌上正要出去时,被jean叫住:"沈真,坐一会吧。"
"儿童剧院、青少年主题公园,还有游乐场,所有项目最后一笔资金都已经到位。我在这边的工作也差不多完成了,所以准备回纽约。"
"纽约?不回首尔吗?"
"都一样。"
"可是jean,下个礼拜他们就"
知道沈真要说什么的jean,连忙说:"知道,所以帮我订1号的机票。交接后的工作,还又得麻烦你了。"
"jean你为什么那么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本来作为项目运营考核的时间只有半个月,因为看好这边的合作私自多呆了三个月,差不多啦。"
jean淡淡一笑,眼睛却望向办公桌上的一个夹子。
"既然你已经决定,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不过jean,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记得和我说。"沈真说着站了起来。
"沈真,有时候你真像姐姐。"
"工作的事就不用特地交接,反正你一直都让我跟着的。倒是整理自己的心情最重要。我先出去了。"
门关上后,jean又将目光移向桌上,怔怔地凝视着那个夹子。过了好久,他终于伸手将夹子拿过来,打开了它。
是一张照片。在影楼那天摄影师试拍的照片——
音琪从坐着的位置回头去看他,正迎上他没来得及躲闪开的目光。
人生的许多瞬间也就和这样的一瞬间相似,短暂的交会,长久的分离。
她手里的百合花球依偎在膝上的裙纱里,侧身过去留下的背影显得柔弱而孤单。
jean看不到她的脸。
他想象她当时的眼神,与那天的决绝不一样吗?还是像现在的自己一样,一直呆在漫长的忧伤里面,仍然绝望地等待。
等待是多么残酷的事情啊,事情又是怎样悄悄走到今天的样子?还可以改变吗?
他将照片放进衣服口袋冲出办公室,与正好路过他办公室门口的沈真撞了个正着。
"理事,要出去吗?"
却只顾低着头径直向电梯口走去的jean没有应她,任沈真在后面叫着理事,理事jean的宝蓝色aston很快出现在edingburghhouse楼下的咖啡书屋旁边,将车停好后,他进了书店里面,选了视线很好的靠窗位置坐下,拿出手机。
我在张家楼下的咖啡书屋,有话和你说。
再次确认了显示屏上的汉字,又加上了"一直等你"后,jean按下了发送键。
他要了咖啡,还随手取了靠座位最近的书架上的杂志,却毫无阅读的心思。jean靠在座位上,隔着玻璃望着外面被木犀篱圈出的一小块泥土发呆,四季不败的蔷薇与几小丛牵牛将这个小地方打扮得精巧动人。不知道是不是店里的人放在玻璃外面水泥台上的小鱼缸里,有几块小石子,几片绿草,躲在绿草下面时不时弹几下的黑色家伙,好象是类似于蝾螈的东西。
就这样,靠在座位上盯着玻璃缸里的黑色小生命,不放过它们的每一个动作。时间不知道是很快还是太慢的过去,等他意识到时间的存在时,已经过去2个小时了。
音琪还没有来。
jean将手机里刚刚发出去的信息找出来,重新发送了一次。
将手机放进口袋里,他又将目光移向玻璃墙外面的蝾螈。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这次离刚刚发送信息还不到5分钟,jean连忙往外面的路口周围看了看,没看到自己熟悉的身影。他才掏出电话,发现是虹桥一带的号码。
"喂,请问找谁?"
"哥,是我!快来接我!"
"妍智?!你在哪里?"
"机场。"
9
音琪和晓彦穿着运动服装从瑜珈馆出来,往女更衣走去。
"呵呵,最近某个人很不一样哦。怕上个月订做的婚纱这个月突然变小了?"
"谁啊,才不是!"
"不是?从报名开始,你什么时候这么积极来上过课?真是难得。"
"晓彦,你就不能别盯着我呀。"
"不盯着你?许正勋那么死心眼的家伙,我当然得帮他。"
"好啊,你,死晓彦,居然帮着别人。"
"正勋可不是别人。他对你的好,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做到了。说真的,音琪,你可要安心,别再东想西想了,踏踏实实地和正勋在一起,你一定会很幸福的。"
"谢谢你,晓彦。"
见平时大大咧咧的晓彦对自己说出这些话,音琪心里觉得酸酸的。她打开储物柜,从里面拿出衣服和晓彦一起进了浴室。
从来没有一刻能够忘记的人,占领着她的整个灵魂,这样的冯音琪只能留在自己一个人的夜晚里。温热的水柱拍打着肌肤,好象整个人的意识被不断地提醒着,音琪重重地呼吸着,慢慢释放这一个月以来积压在心里的负荷。
还是无法忘记他。
在雨中电话亭里的吻感突然回到脑海里面,被她羞愧地甩开。
每次,她就像等待救赎一样在心里不停地念着正勋的名字,正勋身上的一切才能让自己能够更真实地存在。
"好了吗?"是晓彦在外面敲门。
"哦,快了。"
音琪边用干毛巾擦拭湿了的头发,一边将浴室门打开。
"今天不是还要去aloya做护理吗?"
晓彦提醒,音琪才想到忘记今天是最后一次护理了,再过一星期,那时候就是另一个全新的音琪了。
"走吧。"
从储物柜拿出手袋将换下的衣服装进纸制提袋里,音琪拿出包里的手机看时间。
显示屏上有2条短信息的提示,按下查看键,jean的名字显现出来,她连忙打开内容,看到了他2个多小时前发送的信息内容。
接着看第二条,同样内容的信息,发送时间约在5分钟前。
"晓彦,今天别去aloya了,我有些急事,先走啊。"
音琪说着将手机放回手袋,跑出健身中心。
"音琪,什么事情啊?等会,音琪"晓彦在后面叫着跑出来时,音琪已经坐进了停在路边等候的出租车里。
快要到edingburghhouse所在街区的十字路口,音琪搭乘的红色出租车与宝蓝色aston擦肩而过。从出租车上下来,直奔咖啡书屋的音琪,头发还没有完全干透,半湿地垂在肩上,利落地卷曲着。她环顾四周,也没有在书屋里找到jean的影子。——他一定等了很久,走了吗?不是说会一直等的吗?
音琪想拨jean电话,却犹豫起来,晓彦说得很对,不能再抱任何幻想了。也许他找自己只是最后表示真诚地祝福,希望能成为生活中的朋友,像他和正勋之间一样的朋友。这样想着的音琪,边将电话收起,慢慢地走出了书屋。
她一个人去了aloya,在香熏的作用下有些昏昏欲睡,再加上技师的柔软手法,很快就入了梦乡。
像电影lakethehouse中的描绘的那样,音琪梦到jean一直没有离开书屋。咖啡、图画书、铅笔,还有小束她喜欢的雏菊,他一直坐在被木犀篱围成的小花圃后面的窗边坐着。音琪进去的时候,他正好去了卫生间,从卫生间出来回到座位的jean从透过玻璃墙看到穿过马路离开的音琪,连忙跑着追了出来。他在经过马路的时候,被汽车撞到
音琪突然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还躺在aloya的单人护理间里。她坐起来,拿好东西出来。
城市里已经夜幕降临,又一天即将过去了。
她坐车又回到书屋,在附近的马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看见前面的电话亭,边走进去,拨通了jean的号码。
"喂哪一位?喂!"
任电话那头的人喂了好几声,音琪一直沉默地听着,确认是jean的声音后,才慢慢将电话挂上。她深深舒口气,慢慢从刚才的梦魇里醒来。拿起地上的纸袋正准备转身离开时,面前的电话突然响了。已经走出电话亭的音琪,犹豫着走过去,重新拿起了电话。
"喂是你吗?你的手机打不通。我一直在书屋等你,后来有急事去了机场。你在哪里?求你说话在书店吗?你去了书店?你在那等着,我就过来。"
"你别过来,我没去我和正勋在一起"
听到他说要过来,一直不说话的音琪才慌忙对他撒了谎。
"那明天下午同样的时间,我在那里等你。"
音琪手里的听筒里很快传来嘟嘟嘟嘟的收线声。她放下电话,靠着电话亭蹲了下来。
马路上的车辆全都亮起了尾灯,来往急驰的身影让它们在夜色里留下一条条斑斓的光带。音琪隔着电话亭望着外面,小空间里被隔离出来的安静却无法让她清醒,在朦胧而慌乱的意识里,她已经带着恐惧与期盼开始等待明天下午能够早早地到来。
10
——
1号回去?人家好不容易熬到过暑假,不行!——
谁让你一声不响就跑来?都不管这里是什么状况——
状况?所以啊,才要一声不响地来,这样才能检查之前所意料不到的突发状况。
妍智一副不怕斗嘴的样子,让jean无可奈何——
你!好吧,你在这边好好玩,反正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沈真的——
不行,我要你和我在一起——
我回公司还有工作——
工作的事情我帮你替伯伯打电话,总可以吧——
妍智你别闹行不行?让我安静一会——
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刚刚的电话书店什么的,不能和我说吗?——
没有。你先去洗个澡吧,等会我过来叫你出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