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其他小说 > 失忆后没有求生欲 > 第159章
    因为在尹家,没有人活该欠他的,尹长风不欠他的,从来只有他欠别人的份。
    有时候尹念云也会想,尹长风也是尹家的孩子,与尹长雨是同胞兄弟,没道理尹长风心里毫无芥蒂。却对他这个罪魁祸首施以援手。
    母亲逝世,尹长风又不是机器人,难道他就不会伤心难过的吗?
    没有了兄弟身份的束缚,尹念云可以大胆质问:“跟你回去,然后呢?”
    尹长风笃定:“你还是尹家三少,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尹家人。”
    “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尹念云尤为不解,“尹大少,我的身份你……”
    尹长风打断:“有什么好介意的?你就是我弟弟,货真价实的弟弟。”
    “有我这种弟弟你难道不会伤心吗?”尹念云终于问出了一直潜藏在心底的疑问。
    从他被余雯带进尹家开始,他的存在就注定会给原配的孩子带来痛苦,自己的存在就是个错误,尹念云深深明白这点。
    “我伤心什么……”尹长风怔怔地看着他,脸上显现出痛苦之色,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你为什么担心我会难过?你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不肯回尹家的吗?”
    尹念云下意识否认:“不是……”
    “念云,你不能只考虑别人,你也要为你自己想想。”尹长风看着他,“明明一直在伤心难过的人是你。”
    第82章 第 82 章
    “是你一直在为我们妥协, 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和需求,包容成全着我们所有人。”情绪终于找到了发泄点,尹长风不管不顾地说出口, “你从小听奶奶安排上繁重的课业,扮演她心目中的完美孩子, 容忍长雨的欺压报复, 接受尹永乐没有节制的索取, 永远把别人的需求感受放在第一位, 你究竟什么时候真正为自己考虑过?他们对你有多好吗?”
    尹念云头一次见尹长风这幅失态的模样,几乎是在大吼,声音仿佛化为鼓锤,重重地砸在他耳膜上,震得他发懵, 想反驳却又无从辩起, 讷讷道:“不是, 你就对我很好啊。”
    尹长风气得大骂:“蠢货!”
    他对尹念云也叫“很好”吗?
    他自作主张地把尹念云划入自己领地, 却没有尽到大哥的责任, 也任由这么多年来尹长雨对他打压排挤,明知道尹念云在尹家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倚靠, 却总在尹念云孤立无援,最需要他时冷眼旁观。
    他确实什么也没做, 相比尹永乐他们, 他没有对尹念云做过恶事, 但他最大的错处便是什么也没做, 毫无作为。
    他确实对尹念云好过, 这点好不足以到“很好”的程度, 被尹念云念起。
    尹念云是他弟弟, 不是养的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算什么,既然当初认下这个弟弟,他就该负起责任。
    他宁愿尹念云怨恨他,而不是对他一脸纯然的感激。
    尹长风感到无力,有种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的无力感,明明得知尹念云还活着的消息时他是那么的欣喜,在心底发过无数次誓要把人带回尹家,他向来很自信,尤其是面对尹念云时无往不利。
    他曾经很天真地以为只要跟尹念云好好赔礼道歉,尹念云就会原谅他这个不负责任的大哥,乖乖跟他回家,念云向来最乖巧听话了,不是吗?
    可是他千想万想,没想到尹念云居然失忆了,把他也给忘掉了。
    尹长风强行按捺住情绪,等待合适的时机与尹念云相见相认。
    他设想过该如何介绍自己身份,在失忆的尹念云树立怎样的形象才能博得信任。
    然而,尹念云在病房醒来,记忆的恢复就跟之前失忆一样让尹长风猝不及防。
    “你怎么知道我忘了?”
    尹念云又记起来了,没有人知道那一刻尹长风有多么心虚和愧疚,尹念云记起了他做过的事,他仿佛被带上了无形的审判台,时刻面临着内心烈火的炙烤。
    今天他独自来到尹念云的住所,领取对自己的判决结局,心想就算是被咒骂,被用扫帚扫地出门,他也全然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偏偏没想到会得到如此评价,尹念云说他很好。
    尹念云皱了皱眉,握住项鸣握紧的拳头,对尹长风道:“尹大少,不是说要去看望尹老太吗?”
    他在转移话题,尹长风意识到了,“对不起念云。”
    “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尹念云反思了一下自己在医院醒来对尹长风的态度,语气好像太重了,“我不会怪你。”
    “你真的不怨我吗?”尹长风不信,他直视着尹念云双眼,试图从那得到更多信息。
    尹念云犹豫了片刻,“不怨。”
    真的不怨吗?理性上他知道尹长风已经对他足够好了,他没有资格要求更多,可情绪上呢?昨天他脱口而出的“就像之前把我赶出尹家那样,把尹永乐也赶走吗”是怎么回事?
    尹念云在心中竖起了一面审视的镜子,反复打量自己,琢磨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好像自己并非想象中的心口如一?
    抬起头,对上尹长风此刻那双稍显慌乱的眼,先移开目光的人是尹长风。
    “念云,我们走吧,奶奶她在等你。”
    当尹念云愿意直视问题时,尹长风又不敢深入谈这个话题了。
    雨轻飘飘的,像是一根根断裂的细线,又似尖针,软绵绵地扎进皮肉里,带着冷意浸入血液,流经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