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叶收起笑容,转身上校场上的观台,中气十足的叮咛派里些许琐事与规定。交代完毕,他干咳一声,望向门内专门负责指导阿牛等弟子的三长老魏须荣,示意轮到他发话。
魏须荣清清嗓子,不慌不缓的说道:“禀告掌门,前些日子峨眉、崑峒、铁剑门等一一给本派下了请帖,于八月初五起准时恭候本派,算一算日子也近,请掌门亲自点选弟子。”
按照往例,天山派每月初一举办一次月试,考核门内弟子武功进翌,而每一年的腊月,则会将平时月试表现优异的年轻弟子们中挑选三位,由魏须荣魏师父为代表携带领往邻近剑派,与其门下的弟子们比试。一个门派的强盛,除了讲究其掌门的声望武功、门派代表的势力泛广,最重要的。
无非新一辈弟子之素质。越大的门派越讲究颜面,校试输了便是输面子。天山派与邻近它派每年的校试,表面上是交流切磋,实则是门派与门派间的明枪暗斗。虽说整体上,天山派与少林、武当等武学圣地比起仍旧摆不上台面。
但老天爷似乎对本代掌门杨广叶不薄,继位已来陆续收进不少天资上佳的弟子,其中更以柳心堂这习武瑰宝为之最,在江湖年轻一辈的剑手里难逢敌手。
近几年来,天山门下弟子与它派切磋尽是赢多输少,面子添的厚重,自然乐得杨广叶万分期待每年校试。
“既然如此,照往年一样,今年仍由心堂、清风,和宁儿一块代表本派,诸位可有异议?”柳心堂与胡清风身为大师兄与二师兄,武功地位之高,又连续参加过五年的校试,自然毫无异议。
而杨宁则是天山派内万绿丛中一点红的千金大小姐,自幼深得掌门人亲传绝技,武功虽不是顶尖倒也差不了多少,无人敢提意见。
反正它派除了极少数几位高手外,只便前头有柳心堂挡着,几乎无人能敌,选个女孩儿做代表,面子输也输不到那儿去。
“另外子岩”“是,子子岩在,掌掌门有何吩咐?”听到掌门人忽然提起自己的名字,阿牛心没由得蹦蹦地重重跳了一下。
“如我记得不错,入门以来你还从未见识校试,今年便由你做陪从吧!”原来,每年除了点选三位精英之外,另外还会选一位功夫较差的弟子作为陪同。身为一大门派精英中的精英,自然便有精英的派头,前往校试虽仅说是“邻近门派”
但单单折回去来的路途便已不短,多一名弟子陪从,名义上是予其增广见识的机会,实际却是选一位途中帮忙挑担做事的苦力。
阿牛待在天山派四年有余,武功没学到家,厨事苦劳倒是练得如火纯青,身兼烧饭、劈材等绝世神功,今年杨大掌门选他当陪从倒也无可厚非。
天山派门规极严,出师以前,平时若无事故不得私自外出,当了陪从虽是做的是苦力功但仍是个难得的出游机会,杨大掌门额外的钦点顿时让阿牛成为众人的焦点,众人惊愕过后反应过来,一瞬间让阿牛感受到不少妒忌如火的目光。
然而,阿牛亦注意到柳心堂送上鼓励的笑容,与杨宁带水星眸中淡淡的温柔。“恭送掌门人!”万事已定,杨广叶挥手示意散会,诸位该干啥儿干啥儿去。
接着便在众人恭送声中离去。尔后人潮流涌,只剩下阿牛仍呆立在场中,两眼茫然的望向山下,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烦恼。
话说当日阿牛被挑选为校试外游的伴从,招了不少师兄师弟的妒忌,可阿牛既是掌门大人钦点的人选,众人妒火烧的再旺也没胆子反对,只能接下来的日子里,不断地在小细节上挑阿牛的刺。
打饭、挑水、砍材,什么粗工细活全一股脑儿地推给阿牛。可苦了阿牛一个发育中的少年,每日饭没扒起口便被师兄们喊去做牛做马,明是考核剑法,实则是藉机把阿牛当个肉靶子打。
阿牛头上几位师兄,心胸狭窄、欺善怕恶,武功没学好,肚子里花花坏水倒是不少,知道同门间不得欺侮的太过头,每每殴打阿牛只痛不伤,让杨宁等人想帮阿牛说句公道话也不法子儿。
这些年来,阿牛早已被刁难成了习惯,在他人眼里,阿牛武功基底差、悟性奇烂,但他有一个优点便是韧性十足,无论劳事做得再累、师兄们打的再疼再痛,第二天一觉醒来,便像没事儿似的,浑身是劲,接着继续他苦难的一天。一日,阿牛一大早被叫醒,发现周围的师兄弟们瞧着自己的脸摀嘴忍笑,梳洗的时候才发现脸上被人用墨汁画了个大花脸,左颊画了只牛标上“蠢”字、右颊一只大乌龟。
他也不生气,默默的洗掉。晨练过后,杨宁把阿牛叫到书房,阿牛乖乖的跟去。一进门房,杨宁从怀中取出一包小油包递给阿牛。打开之后,油包里装了五花六样的糕饼甜果,杨宁友善的说道:“阿牛,这是前些日子张师叔游历回来给师姐带的,吃不?”
阿牛连忙摇头:“不不不,这这是张师叔给师姐的,阿牛不敢要。”“谁说这全是给你的,”杨宁伸指弹了下阿牛的额头,笑呵呵道:“师姐知道你没吃过,没舍得自己全吃了,咱们一块儿吃,好么?”
“嗯嗯,谢杨师姐!”阿牛感激的无以覆加,小心翼翼的拿了块桂花糕放入口中,香酥酥的糕饼入口即化,甜的阿牛小脸全皱在一块儿,顿时觉得天下美味莫过于此。
“咦,真有这么好吃吗?”杨宁瞧阿牛这副甜上心头的模样,狐疑的取了块桂花糕,小口小口秀气的吃下,只觉得平白无奇,很普通的桂花糕啊?“嗯,回师姐,阿阿阿牛第一次吃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阿牛满足的说道,眼中却忍不住贪婪的望下桌上一小堆剩余的天珍美味。“喜欢就多吃点,师姐吃不下这么多。”得到许可,阿牛一块接着一块,狼吞虎咽,一口气将桌上的甜点食入肚里。
吃完,他小小地打了个饱嗝,阿牛这时才想到杨宁除了开头吃的那块桂花糕,其余的全被自己扫入肚中。“师姐,对对不起,全给我吃光光了。”“没关系,这儿啊,师姐常吃,想吃随时都有。”杨宁笑着说道。
“谢师姐!”“不用客气”杨宁拍拍阿牛的头。“杨师姐,如果没没事儿的话,阿牛先去劈材了。”想起厨房还有一堆材没劈好,午饭前没劈好阿牛今儿就甭想再有饭吃,连忙告别杨宁。
“嗯,你先走吧这油包先放这儿,我一会收拾就行。”杨宁挥挥手,接着她叮咛道:“对了,阿牛,再过两天咱们就要出发下山,记得赶紧把衣物打包打包,知道不?”“知知道了。
师姐”离开书房,嘴中残留着甜品的香与甜,阿牛心情突然便的异常好,心想:这几日来,天天被师兄们辱打殴骂,日子比平时更难过,但现在我知道,至少门里还是有杨师姐真心对我好!
想起杨宁柔美的笑颜,阿牛心中的阴鹜一扫而空。二日后。参与校试的三人与阿牛,在魏师父的带领下告别掌门与众人下山而去。
除了各自背赙自个儿的包裹,阿牛一人则包办所有剩余的行李,如干粮、竹架、一大包备好给众大门派拜访的礼品与杂物。别看阿牛人小小一只,自幼气力便力大如牛,况且他虽然这几年来剑法学得总叫魏师父气得吐血。
但他天性坚定勤苦,内功倒也练得不错,体内已有丝丝天山派特有的内家真气循环,就算背上包袱再重个两倍也难他不倒。
下山途中,阿牛远远地望向山腰下的封帘村,忍不住想起方寡妇,也想起了喜儿,不知道她现在是怎样了是嫁人了、还是还在痴痴地等自己学成归去,又想起自己依旧丝毫没进展的入门剑法,暗叹一大口气。
赶了约四日路程,魏须荣示意将在不远处的龙山镇歇息。天色渐转黄昏,在找好一家客栈过后,魏须荣把阿牛叫去旁,递给他一两银子。“子岩,外头隔个三条街应当有家”圣医门“下的药堂,去那儿给你师姐买点药,回头给她熬好送去房里。”
连日来,杨宁一个大姑娘家陪大伙儿赶路,不慎感染风寒、咳嗽连连。堂堂掌门千金大小姐受寒,这也是为何魏须荣放弃继续赶路而留宿。阿牛点点头,机伶的跑出了客栈。
按照指示,赶了几条街,这才看到一家药堂,门上一块大匾,标着“妙手回春回春堂”买了药,找回几枚铜板,阿牛暗暗诧异这几株草药怎么如此贵得离谱。
一手交钱,准备接手递去包好草药的卖药老头,突然神色一变,他连忙道:“小兄弟,请在此稍等片刻!”也不管药堂里没有伙计帮忙观照,自顾把阿牛留在原处,急急忙忙地跑去药堂后头的里院。
过了一会儿,一名白发长须的老者,随着卖药老头从里院踏出,他一见阿牛便露出喜色。阿牛愣在原处,不知发生了什么。观察片刻,老者把阿牛从头到脚看个仔仔细细。
接着二话不说,一股脑的抓住阿牛的手,似乎把阿牛当成天仙美人儿,活像个老色鬼似的,东摸西摸“这位老先生,我我是来买药的,你这是干干啥儿?”阿牛恶心地不住想把老者的手甩在。
这时他才赫然一惊,老者的手虽枯细却有如铁爪般的牢牢按在臂上,怎么甩也甩不开,阿牛没办法儿只好认由老者吃尽豆腐。“纯阳九龙体这脉象的确是纯阳九龙体啊!”摸了好一阵子,老者终于放开阿牛的手,自言自语的喃喃说道。“陈老,我说的没错吧?”身旁那卖药老头一听,喜喜说道。
“难怪最近老夫左眉常无故跳动,原来是真给我遇上万年不遇的”纯阳九龙体“!怪怪我的辣块西瓜,就算老夫今儿就得归位,也死而无憾也!”
白发老者一张老脸全揪在一块儿,摆出一副不可置信、却满足无比的笑容。阿牛被两老奇怪的对话搞的莫名其妙,他忍不住朝卖药老头问道:“老老先生,这药你到到到底卖还是不卖,我我还得赶着回去呢。”
卖药老头像似没听到阿牛的话,和另一位白发老头仍旧是傻傻的站在那儿,两老一少,就待在药堂里你瞪我、我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