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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去大草原
    常思想忽有一日只身遁离喧嚣,逃离城市夜灯,舍去孤村野店,到去无边的大草原。不胜酒力最好,微酌便醉,而后狂奔,狂吼,狂梦,狂想。享受因孤独而起的那一种离奇幻妙之思;因自由而生的那一种左右逢源之感;因别离而来的那一种虽喜尤伤之情。有词道:落日解鞍芳草岸,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想来该是此种情境。奔疲了,吼累了,索性四脚朝天,躺下。
    在草原上,跑死了都一样,一阵子下来,瞧瞧四周,一模一样,似乎还是待在原来的地方。草原就像个不设障的迷宫,能让人视野开阔地迷路。闭目养神是多余的,周遭除了草还是草,天空一只蝴蝶,一个太阳。双眼竟无醉酒的缱绻,睁圆了顶着它,盯着太阳。嘿!太阳,就你呀!你是叫崇高无上的“神”给万物带来生命的“光球”叫我如何看羞你,羞得你躲进西天的远山。
    经过长时间的不懈努力与艰苦斗争,具有世间最无边的想象力的梦业已对我俯首称臣。它已完全成了我的奴隶,我的仆人。我的命令施于谁都将是徒劳,惟有梦,它忠诚地像条狗,供我随时叫唤,任我随意差遣。让它带我去见嫦娥,它是绝不敢让我窥见貂禅。
    但是,梦这东西一旦受人摆布便意味着失去了生命,无异于活生生掐死它惟一籁以生存的想象空间。啊,该死的理智,给我滚进我意志赐予你的“结界”中去。永远把你陈封,永远。
    现在,梦,去把那些哲人带来。
    莱布尼茨
    忠实的仆人带着一个长发、长脸、柳烟眉的家伙进来。
    “你是谁?”我问道。
    “莱布尼茨。”
    “凭什么是你第一个来见我?看你像小泉。”这家伙初看见就叫人顿生厌恶。
    “是他带我来的。”莱布尼茨指梦。
    “梦,你是怎么选的。”我质问梦“历史上以哲学光环罩身的思想家浩如烟海,为什么第一个来的偏是一个长的酷似小泉的莱布尼茨。”
    “随机选的,主人。”梦答道。
    “shit!随机?少跟老子提数学。莱布尼茨,说说你的哲学观,简洁点。”
    “单子是自然的原子,它不是物质,而是行而上学的点,就像一颗种子。它会演化实现它的目的形态。单子是人的心灵,无形而有力。因此,单子的力就像人的心力,有知觉和欲望。单子从低级到高级,形成一个逐渐上升的系列,上帝是最高和最完善的单子,也是最初的单子。也就是说,单子是个小宇宙,它反映了大宇宙。”莱布尼茨张口即来侃侃而谈。
    “听不懂中文吗,我说过叫你简洁点,长篇大论,响而且臭。”莱讲的我没什么兴趣,也不懂,很不耐烦地将它打断。
    莱颇觉无奈。“你并不懂哲学。一切的单子只是质,由无数多组合而成智,上帝是终极,乃大智。”
    “姑且同意你的‘单子心灵论’,但是它的最高和最完善的形态并不是上帝,永远不是!上帝这两个字本就不该出现在字典当中,更不应该把什么事物的最终都归结到上帝的头上。它与理智一样,该死,该车裂,该关进‘结界’,该永世陈封。”
    “你并不懂哲学。上帝是心理的最终正果与初始感知。”
    “滚你妈的心力,尽是些虚妄的东西!你们哲学家就只会搬弄些让人听不懂的名词吗?”
    “你并不懂哲学。你这个狂傲的疯子。也许我的微分理论能够让你容易接受——”
    “stop!该听懂了吧?你给我滚出去!又来了,她妈的数学,滚,你滚!”
    “你并不懂哲学。你这——”
    “还放,把‘小泉’给我拖出去。”我确信莱已经被我逼疯了。
    梦拉了莱布尼茨出去,很快回来站到我跟前,双手下垂,毕恭毕敬。
    “我是疯子!我是疯子?狗一样的莱布尼茨他姥姥的自不量力,真正的狗眼看人低”我拼命的吼,对着梦。
    “主人,您心不静。”梦不敢看我,始终低着头。
    “我的心不静,哈哈,笑话。梦你去,去带个我看得上的。疯子,哦,对了,尼采,把尼采给我带来。”
    尼采
    不一会儿,梦带进来一个大胡子。
    “大胡子,你就是尼采?”很早就想会他一会。
    “正是,很高兴人们能认出我来。”他说话却不像个已经疯了的人。
    “欢迎你能来到我的梦中做客。我关注过你的理论,特别是关于女人的学说。”
    “不,世人——包括你,都没必要崇拜我。人是必须被超越的东西,人是一座桥,而不是一个目标。”
    “就比如说你的‘超人理论’?”我急切地想知道尼采自己是怎样看待超人理论的。
    “对,我教他们超人。人是应该被超过的东西,只有自己克服自己的人才是超人。”
    “我知道,你是‘精神贵族’,就像赫拉克利特一样。你推崇超人,你给他们一座桥,教他们如何过桥,让他们也成为跟你一样的超人。我说的对吗?”我问道。
    “是的,但我并非超人,盲目地崇拜后果将是个悲剧。你们尊敬我,可你们尊敬的人某天倒下了那又将如何?当心啊,别让一根雕柱把你们砸死。”
    “可是,问题来了。既然你说自己不是超人,那又怎样教人超人?我们国家的毛主席说过,理论联系实际,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自己以及后人们,没有一个成为超人,何况真正的超人谁都没见过也没个参照的榜样。由此可推,你的理论果不其然是纸上谈兵,是无法付诸现实的纯精神空想。”
    “”尼采没有说话,脑子似乎在很费力地思索。
    尼采第一次被我问住了,他的思想跟不上我的旋转。一下子觉得这老头好可怜,一头凌乱的黄发,蓝裤素衫,上唇一大团胡子尚显得有点个性。我想是该改变一下话题的时候,免得他那跟不上时代的脑子过分发烫。
    “人们说,谁不知道尼采?不就是那个‘重估一切价值’、主张‘权利意志’、提出‘超人理论’和‘永恒复返’说,而且敢‘敌视基督’的德国‘伟人’或‘疯子’吗?不就是那个其学说被纳粹利用的德国诗人哲学家吗?对于纳粹的利用你又做何感想?”我问。
    “知识是权利的工具,它和权利一起增长。知识的欲望就是认知意志,取决于权利意志。纳粹的错误在于他们认知的错误,是对知识的曲解。”
    “你就不痛恨他们?我的意思是他们使当时的很多人把你误解。”
    “不,我说过,我是一座桥,只负责引导。再说了,历史不就证明了一切?”一个不像反问的反问,这个问题的回答令我十分满意。
    “你敢重估一切价值,敢敌视基督,你的言论让人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你敢大胆地以先知式头脑预言未来。就不觉得自己太狂妄,太不负责任?”
    “年轻人,你知道什么是责任?责任并不是政治家们叫嚣的民主,并不是慈善家们撒出的金币,也不是革命家门推崇的自由;责任是你自己,帮自己过渡,每个人都有成为超人的潜质。”他把话题又扯回超人。
    “可是你最终还是疯了,这又做何解释呢?尼采。”我话锋急转。
    “恩”我认为自己有点乎近残忍,毕竟老年人,他跟不上我的思想。
    “你认为我是真疯的吗?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就是我在那段时间写的。”他终于开口了“疯子的思想会比谁简单?自以为清醒的那些人们,他们是怎样生活的?像臭虫,如狗屎,他们浑身上下无不散发出腐烂了的尸体的气味。”
    “照你说,只有疯子才是伟大,才崇高,才不肮脏?”
    “是的,大凡哲学家、思想家十有八九是疯子,不疯又何以显其与众不同。”
    “哦。”我也会无言,我不就是在听一个疯子在说话吗?不能再跟他讨论疯子臭虫了,再这样下去大概自己都保不住会成了疯子。“你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我拜读过,印象最深的是你在里面的一些关于女人的思考。”
    “女人永远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女人从不该苛求更多的东西。女人的一切都是个谜,女人的一切都只有一个谜底:怀孕对女人而言,男人是手段,孩子是目的。”难怪被骂成沙文主义猪,对女人这问题竟如此偏激。
    “所以你叫我们,‘如果要到女人那里去,别忘了带上鞭子’。”
    “女人自来是个乞求帮助的动物,对与她们而言,除了生产时男人帮不上忙,剩下的所有的一切都离不开男人。”
    “女人宛如一潭深弘,平静逼人,波澜不惊,你却看不出她平静底下的波涛汹涌。她诗一样淳美,玉一般细腻。”我不敢苟同,一个终身未娶的鳏寡老人对待这个问题的偏见可以理解,但我不想再多说。“他们说你是个诗人哲学家,你的箴言诗充满智慧。文学与哲学,说说你的看法。”
    “一切文学家都必须首先是个不折不扣的哲学家,文学作品的骨子里应透着点哲学的味道。哲学家也一样,只有通过文学的方式才能将理念完美地表达出来。两者间相辅相成,犹船之于桨,纸鸢之于风。”
    “文学家,梦把李敖带叫。”我对梦说“再见吧,尼采我更希望跟李敖谈文学,请你来这的使命已经完成,再见吧!”
    梦送走尼采,回来时身后跟着个李敖。
    李敖
    “欢迎来到我的梦中,李敖大师。”
    “丫,你个小屁孩,你谁呀?把我拉到这来,老子忙的很,凤凰卫视在等着我上节目。”他似乎挺不满意我突然把他叫来这里。
    “请放心,不会耽搁您太多时间,只是我有些问题想向您讨教。刚才与尼采谈到文学,于是想到您这位自诩白话文写作五百年内无人敢超的大师李敖来。”
    “在中国传说中,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必有不世出的人出世,因此我说:‘五十年来和五百年内,中国人写白话文的前三名是李敖、李敖、李敖。’我深信,我这一辈子,其他的功德都不算,光凭好文章,就足以使我不朽。我‘纵笔所至不检束’,把白话文写得气象万千,光芒万丈,这种中国功夫,是谁也抹杀不了的。”好个李敖,果然名不虚传文如其人。
    “看过您的一首诗,叫做只爱一点点,我背了下来:
    不爱那么多
    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请像海深
    我的爱情浅。
    不爱那么多
    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天长
    我的爱情短。
    不爱那么多
    只爱一点点。
    别人眉来又眼去
    我只偷看你一眼。
    能不随波逐流把诗写得这样通透简练不拖泥带水又俗中见雅的也只有李敖你了。特别是诗的最后一句堪称经典‘我只偷看你一眼’,揶揄的半明半晦的情人,使得你只剩下偷看的份”
    “什么是‘经典’?经典就是经常被人提起,却从来只放在藏书阁里的典籍,我不要这个虚晃的光环。偷看也是福,别人不在意,自己却觉得像做贼,朦朦胧胧的感觉其实很美。”
    “听说在你们岛上,你是个不被承认的诗人。”
    “那些自称是诗人放的东西全部是狗屁,不是故作深沉就是一扯便露底。第一类是“放狗屁”程度最轻,是人放狗屁,还不失为人;第二类是“狗放屁”程度稍重,是狗在放屁,但并不整天放,只偶一为之;第三类是“放屁狗”程度最重,是以放屁为常业,整天放屁,一放而不可止。”
    “好你个狗屁理论,那么大诗人余光中也在你的所骂之列?”
    “何止,简直手当其冲,不论散文做人余光中实乃一软骨文人,吟风弄月、咏表妹、拉朋党、媒权贵、枪交椅、争职位、无狼心、有狗肺者也。”骂人他可最有一套。
    “嚯,照你说这么说,余光中还不早挨千刀万寡了。散文不敢说,可他的很多诗不管是主题上、意境上以及气势上都非常成功。”
    “那个死秃头有什么意思,不讲他了,诶,那么说说你对诗的理解。”
    “诗是个纯感性的东西,容不下过多的理性在里面。所以乘酒性而生的诗我认为多是绝妙,没酒的话李白又怎能写出‘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论现代诗,二三十年代新诗的成就最高,文白结合给人古典的意境美。相对而言朦胧诗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倒退,里面搀杂了太多的理性与玄奥,我不喜欢。虽然也有不少不朽之作如海子的亚洲铜、春暖花开,顾城的一代人。”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李敖顾自背了起来“那家伙也学自杀了,还杀了他的情人。”
    “天才短命,天才短命,海子卧轨,志摩飞天,瘦哥哥凡高割耳后自尽。”我不禁发起感慨。“天才短命,这似乎是个固定的程式”
    “当然也有例外,还是会有天才会长寿,比如我李敖,哈哈”
    “千年王八吗?呵呵,真正的怪才老顽固,听说你的书一本被禁一本,这是真的吗?”这家伙写的书多,被禁的似乎更多。
    “说来世界禁书之最还不是老子创的,我的上山•上山•爱还没写出来就早十七年被查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看了这本书,让我佩服您的有两点:一是大师的博学;一是大师对性与爱、灵与肉之间的独到见解。大师把把性与爱放在同等高度,从不冷落了性也不高估了爱。爱居然也能延续传递,很特别。”
    “小小年纪,想的可真不少。灵与肉本就死死为一体,稍微偏袒一放都会显得不公平。那么你呢?小屁孩,给我讲讲你的看法,筋斗云洗耳恭听。”
    “依我看,灵与肉的关系可以浓缩成两句话:没有性的爱是柏拉图的理想国,没有爱的性像拾荒汉去逛窑子,两者皆不是完满。”
    李敖热烈鼓掌。“越来越喜欢听你讲话了,我想录制节目的事可以推一推。再讲讲你对诗的看法,刚才只说到一点皮毛。”
    “好哇,既然李敖大师能够赏脸,我可就猪鼻子插大葱,装回象。诗应该以以短而见其精,追求形式与意象包容上的大诗、史诗,我看并不大可取。虽然有离骚、荷马史诗以及海子的太阳•弑都是无以复加的成功之作。诗不似小说的长篇描写叙述,诗该归其本位,发挥它象征与想象的长处。诗更不能堕落成散文,而其中最大的不幸并不是事件本身,是在这过程中硬挤出来的超生的不伦不类的散文诗。它是最令人头疼的畸形儿,被散文鄙视的同时也遭诗的排斥。”
    “观点明确,论证层次分明,有自己的主见,而且讲话十分富有激情,大师给你打个85分。但我要补充的一点是:任何问题的出现都有他存在的理由,有自己的想法可以,但不可过于偏激。生存本就不易,存在便是最大的理由,总不能因他先天的畸形便将它掐死在襁褓吧。嘿嘿,年轻人,看问题要全面一些才行,多看点书。你哪是向我讨教,分明是请我来听讲座不是?”
    “哈哈,岂敢岂敢,谁敢在李敖大师面前逞能,还不是都乖乖变回小学生。”
    紫烟
    梦将李敖送走,复来至我跟前。
    “主人,您对李敖似乎很崇拜。”
    “错了,是欣赏,梦,你懂什么?好啦,我有点累了,你可以走了现在。”
    “别急主人,还有一个人想见您。”
    “我说过现在累了,谁都不见。”
    “是紫烟姑娘。”梦说
    “紫烟。”我默念两遍。这大河边的水,这大河边的姑娘,她好久没有随梦出来见我。我愿长吻她温温的眼波,轻捻她飘忽的身影似只漫舞的蝴蝶。
    “你还是不敢见我。”紫烟不知何时已来到我面前。
    “不,是你躲着我。”
    “你还只会让梦陪你去找你的哲学与文学。”
    “如果可以,我想陪我的人是你。”
    “呵!你还是学不会生活。”
    “依我看生活是个简单的问题-----三五知己几卷书,一瓢饮,一间屋,外加新鲜空气和简单食物。”
    “你既无知又大智。就没别的了么?”
    “有。一支烟,一壶酒,一条记忆的大衣袋,养匹肥马喂饱它。”
    “无可救药,只劝你别太沉溺在回忆中。你需要生活,你得养活自己。看好你的车与粮食,然后才是喂饱马。”
    “先喂马,我饿不死。”
    “粮食告急,看你先喂马还是粮食?”
    “马。”
    “粮绝呢?”
    “马会饿死。”
    “蠢驴,先饿死的是你自己。”
    “总比先饿死马好。”
    “你老是很有信心地说,像上帝一样思考,像市民一样生活,可到头来呢,你又活出来个什么样子?像夜鬼,像游魂,拉你的梦去寻找无所谓有无的东西。你昼伏夜出,把生命寄托了空灵,你要醒醒呀!”
    “醒醒呀!醒醒呀!”
    话音拉得老长,紫烟走了,同梦一并消失。
    一个人,只剩我一个人。
    天该明了。
    梦的遗书
    第一次睁开眼,阳光很柔,眼睛并不觉多少刺痛。太阳是从草原的另一边探出了头,它不知羞。蝴蝶还在舞,与昨天一样。翻转了个身,想起来随处走走,惊奇地发现枕在头下的一张纸,淡蓝淡蓝的。上面歪歪斜斜一段字,落款是梦。
    头枕着蓝色月光
    背靠在无边草原
    自我的梦中腥来
    去赴另一个乾坤
    主人,请原谅梦的不辞而别
    大草原是个梦,我是梦中梦。
    您从未走出过大草原,您从未走出过梦。
    ——梦
    起了身,再没了力气奔跑,心念亦只有平凡的想法。
    可,该去往哪儿?哪儿又是我的方向?
    呃!这大草原本就是个不设障的迷宫呵
    2005-5-5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