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听说他这段时间人是在京中,但是我们见面并不多,上一次找他还是为了向他拿药。可这已经过去这么多天,我又才从平安郡回来,现在他再去了哪,我是真没有消息。”
    苗岚上下打量他,似乎是在心底评估着他言语的真伪,半晌,收回视线,从齿缝里挤出了丝冷笑骂道:“不争气的东西,闯了这么大的祸,他倒只知道跑。”
    就算是亲人,谢怀宁也从不刻意打听彼此的私事。但是这次能叫苗岚发这样大的脾气,终究还算罕见,他坐到她对面,不由得疑惑道:“小舅舅到底做了什么?”
    “他——”苗岚左手拍在石桌上,几乎要腾身而起,但看见谢怀宁的脸,喉咙里的话又被强行咽了下去。肉眼可见的怒气叫她一甩裙角又坐了回去,手指绞着自己的发尾,好半天才道,“总归是你们舅甥两贴心,等你下次再见到他,让他亲自和你说吧。”
    谢怀宁看着苗岚欲言又止的样子,直觉这事可能与他有关,没再追问,却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苗岚一直是风风火火不藏事的洒脱性子,脾气发过后也是说散就散。这会不提苗乌,她的心情便肉眼可见的好转不少。
    低头又看了看手中那把军刺,啧啧称奇:“阿宁,这是从哪寻来的宝贝?铁倒是块好铁,可惜手艺差了点火候……不过也不妨事,这大小给我用来替傀儡放血倒是正适合。”
    谢怀宁眼眸微微动了下,下意识地往她手上瞥了一眼。
    若是其他东西,只要他有,苗岚喜欢随便拿就是了。但是这个……
    “怎么?不能拿?”苗岚见谢怀宁不做言语面有为难,眼波一转,瞬间明白其中的关窍,身子往他的方向一压,托着下巴笑得狭促,“看样子又是一笔情债。”
    谢怀宁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却又瞒她不过,只能无奈道:“你就没有别的事可干了吗?”
    “这不是抓你小舅舅没能抓住?”苗岚理直气壮地说:“再说,别的事哪有你的重要?”
    她说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绕过石桌走到谢怀宁面前低头凑近打量他,被那怎么看都觉得震撼的惊人美貌再次晃了眼,忍不住感叹,“想你当初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只有这么大,小耗子似的,这一眨眼竟也长出这么招蜂引蝶的模样了——也不知道最后便宜了哪家姑娘。”
    言罢,又看了眼手中的军刺,越看越觉得合心意,将东西扔还回去,随口问道:“这又是哪个武将家小姐的手笔?真是个识货的行家。”
    谢怀宁接过军刺重新收进袖中,知道这是敷衍不过去了,只能叹了口气回道:“沈将军府的。”
    “沈将军府?”
    苗岚左思右想,没听说过这号人物,皱着眉头看一眼谢怀宁漂亮的眉眼,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你是说——沈戎?”
    见谢怀宁没有否认,苗岚眼睛瞬间瞪大,神色讶异之外竟掺杂了些说不出的古怪兴奋,她几不可闻地低声喃喃:“早就听说大夏民风开放,原来竟是真的……这男人和男人……。”
    说着,笑嘻嘻地往前凑了半步,伸手捧着谢怀宁的脸左看右看:“啊呀,我们小阿宁可真是个害人精。从前在南夷,叫那里的姑娘们为你魂牵梦萦就算了,现在好不容易到了大夏,竟又开始祸害起了男人。我看苗乌在你身上种的不像是活死人蛊,倒应该是情蛊。怎么,他对你有意,你呢?你对他怎么想?”
    谢怀宁已经习惯了苗岚的人来疯,知道她只是随口一问,倒也随她去,只是看着那张兴致勃勃的脸,忽地想起什么,岔开了话题道:“我在南夷的使者团里见到了桑然。”
    苗岚捧着谢怀宁脸颊的动作一顿,果然瞬间将先前的那点好奇心抛在脑后,转而挑眉道:“他认出你了?”
    谢怀宁摇头:“我们没有直接见上面。”
    “没有见上便不必见了。”苗岚把手收了回来,冷漠道,“当年你把他当亲信,临走之前还为他处处考虑,但是那个奴隶显然不曾真的与你交心。
    无论什么原因,能做出弃主而逃的事情,那一刻他便该死。现在世上再无‘姬爻’,过去的事便就叫它烂在地里。不杀他已是我们对他最大的仁义,再见面就不必了。”
    谢怀宁倒并不觉得被桑然背叛,但是见苗岚话里话外显然对他厌恶至极,索性也不再说,点点头道:“我知道。”
    苗岚本来也是因为上次谢怀宁离开寨子状态太差,所以这次来京过来看看他。见他这会儿用过苗乌制的药,气色恢复不少,脉象也不见异常,心下总算是松了口气。
    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了个锦囊递给他:“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今日便要离开。如果你在看见你小舅舅,就把这个给他,顺便同他说,缩头乌龟做一时便罢了,总不能做一辈子,自己犯的错,叫他给我自己去想办法补救。”
    谢怀宁接过锦囊,应了一声“好”。
    苗岚深深看他片刻,说了一句“好好照顾自己”,将面纱系上,转身便离开了。
    谢怀宁在原地站了会儿,将锦囊收了起来,在屋子里巡视一圈,最后是在柴房找到的青竹和另两个陷入昏睡的仆役。
    他叹了口气开始沉思:待会儿他们醒来又该怎么解释呢?说是家里进了贼能行得通吗?
    ——算了,还是明日一早直接报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