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决定,再过些时候便去登门求娶, 若九殿下倒是赏脸, 或许能过来喝一杯薄酒。”
    晏行舟脸上彻底失去了笑意, 他紧紧地盯着谢怀宁, 似乎是想从他身上凿出一个洞来。
    “你在骗我。”
    “我是不是骗殿下,殿下心中自然明白。”谢怀宁走过去,从他手中将那只几乎被捏碎的杯子拿了出来,“有些茶水既然冷了浊了,倒了便罢了。殿下这样金尊玉贵的人,强行迁就, 只怕坏了脾胃。”
    晏行舟看着眼前这张从来都叫他琢磨不透的一张脸, 感觉气血在胸口翻涌, 眼底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伸手握住谢怀宁的手腕, 咬着牙, 连吐字都仿佛带着淡淡的血腥气:“若我偏要喝这茶呢?”
    谢怀宁弯了弯唇, 笑意温和却残忍:“殿下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不应该做糊涂事。”
    晏行舟深深看他,许久,从喉咙地溢出一声短促的笑:“你知道了?”
    谢怀宁这次没有装傻问他知道什么,只是静静地回望着他,深灰色的眼瞳与温暖的光线交融,反而形成了一种更加令人无望的暗色:“时候不早了,寒舍简陋,待客不便,九殿下在这里到底委屈,该回宫了。”
    “若我说不觉得委屈呢?”晏行舟不是不知变通的性子,但是这会儿却生出了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劲,从来都是笑意风流的一张脸,此刻却苍白而执拗,像是期待着什么。
    “便是殿下不觉得委屈,就怕殿下之上,有万万人替您委屈。”谢怀宁轻轻地掐住他的腕骨,一个巧劲,将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手里抽脱开来,“皇宫是最吃人的地方,我已经见惯了前朝与后宫的纷争,只想逍遥地过这一辈子,殿下的好意,恕怀宁无福消受。”
    “殿下请回吧。”
    晏行舟知道,谢怀宁此人虽然看着无甚攻击性,但是却并不是什么好拿捏的性子。若是他不喜欢,便是你将心掏出来也没用。
    沈戎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他想着先守在他身边,再徐徐图之。毕竟来日方长。
    可是他以为,他已经足够克制,即便谢怀宁知道他的心意,至多不过如沈戎一般,被无视便罢了,到底发生了什么,竟会让他这样主动撕开窗户纸?
    难道在之前的几天里,他真的遇见了什么喜欢的人?
    但这怎么可能?他可是谢怀宁啊。
    晏行舟站起身,脚步有一瞬间的不稳,但他却很快按着桌子站直了,他勉强地笑了笑,尽量轻松地道:“所以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他是男人还是女人?和他在一起就能叫你自由轻松吗?”
    谢怀宁眼前闪过晏凤珣那张冷脸,心里暗暗摇头,这世上应该没有比跟大夏的太子殿下在一起更不自由的事了吧?
    但嘴上却斩钉截铁地道:“我不知道,但是我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晏行舟怔怔地看着谢怀宁那张笃定的脸,一时间竟然真的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在说谎。
    有一种奇怪的痛楚从心脏最深处蔓延上来,并不剧烈,却细细密密叫人挣脱不得。
    “为什么你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却不愿意给我?”晏行舟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哑声问道,“明明是我最先遇见你的不是么?”
    谢怀宁顿了一下,疑惑地看着他:“若是喜欢这种事还能分先来后到的话,九殿下你为什么不娶那些自小就爱慕着你的京中贵女?”
    “那不一样!”晏行舟低声怒道。
    “有什么不一样呢?”谢怀宁问。
    什么都不一样。
    他明明、明明……
    晏行舟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自取其辱到这个份上,什么也都不必说了。
    “谢怀宁,有时候我真的想要看看,你是真的没有心么?”晏行舟低低地笑了声,漂亮的狐狸眼洇染了一圈淡淡的红,“好,你去成亲吧,若你好事大成之日,我必亲自登门送你一份重礼恭贺新禧。”
    说罢,不再看他,转身出了门去。
    外面的蝉没有青竹去捉,这几日鸣叫的更厉害了。声声蝉鸣与灼热的温度交织在一起,莫名叫人心里烦躁。
    谢怀宁看着晏行舟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忽而出口问道:“你觉得九皇子这算是放弃了吗?”
    “放弃?我怎么听着倒像是威胁。”不知什么时候藏到梁上去的苗乌幽幽地探出个脑袋,白色的长发从梁上悬下来,乍一看倒有几分诡异的瘆人。
    他从梁上一跃而下,走到了桌边坐下,托着下巴看着谢怀宁,眼神里既有敬佩又带着些不可思议:“所以你什么时候竟又招惹了大夏的九皇子?之前那个就算了,这又来一个,还都是男人!”
    谢怀宁:“大夏物质丰饶、民风开放,不是你当初告诉我的?”
    “但也没想到你对他们能有这样大的魔力!”苗乌啧啧称奇,“还是说,不愧是亲兄弟,竟连喜欢的人都出奇的一致。”
    说着,又好奇道:“不过你骗他你有喜欢的人,不久后就要成亲……这下你可怎么收场?”
    谢怀宁:“需要怎么收场?再过几日,我便会离开此处,对九皇子来说,我只是他漫长而又富贵的人生中一个不起眼的过客,最多再花上一些时间便能忘记,到时候他封王娶妃,自然与我再不相干。”
    苗乌想着晏行舟最后那个眼神,觉得谢怀宁可真是太妄自菲薄了:“那晏凤珣呢?也是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