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人间炼狱,为了活命, 有人被生生踩死、有人丢下至亲、有人为了一件救生衣大打出手……人性最经不起考验。”
    “父母抱着我,父亲把我们三个拴在一起,我与他们等待救援, 但是风浪太大, 我们被狂风暴雨分散。”
    “不知道过了过久, 感觉到有人在按压我的胸腔, 我吐出几口水, 接着醒来,着急问我父母的去向。”
    “那个男人什么都没说,抱着他手中的男孩放声哭泣,他嘶吼的声音响彻整个海平面。”
    白赊月眼眶红红的,讲述这些的时候每个字都很沉重,似乎胸腔都在疼。
    “海平面静得可怕,只剩下船体的几片残骸,我们周围只有寥寥几具尸体,我原以为死的人不多,也以为我的父母还在人间,但那个男人说,他们都被海水冲走了,他自己的儿子也死了,他的手下拼尽全力才将他和他女儿救下,顺便救下的还有我。”
    “他抱着他儿子的尸体发呆整整一夜,他很绝望,以至于他女儿发起高烧昏迷不醒,他直接两眼一番撅了过去。”
    “在救生艇到达之前,我一直照顾着他们。到了救生艇上,我着急询问我父母的下落,但我的养父没让我开口,他帮我问他们,我听到他们说海水温度低,海水又急,没有生还可能。”
    “我后来想想,我父亲没让我问,大概从一开始就想让我代替他的儿子。”
    “我确实成为了他的儿子,他儿子从小在美国长大,我需要学习美式英语,学习西方用餐礼仪,他儿子钢琴很有天赋,我必须在短短半年内达到他儿子的水平,马术、高尔夫球、射箭……他儿子会的,我必须会。我需要没日没夜地学习他所掌握的知识……而做这些只是为了没人能怀疑我的身份。”
    说到这儿,白赊月无奈地笑了一下,“我记得有一次我累晕了,一边吊着营养液,他在一旁陪我练习美式英语。”
    姜宁问:“可是他这么做……难道没人见过他之前的儿子吗?”
    “那些叔伯只在照片里见过,他们一直生活在美国,所以很好糊弄过去。”
    “我父亲救过我的命,他又重新给我一个身份,他养育我教导我,他对我的恩情我无以为报,所以我抗下所有的压力,最终变成白赊月,我听他的话娶他女儿,打理家中产业,这么些年,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也算对得起他的救命之恩。”
    白赊月说完,从姜宁怀抱中挣脱出来,而姜宁枕在上方,早已把枕头打湿一片。
    “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姜宁吸着鼻涕,整理情绪,说:“觉得你辛苦,觉得你失去自我,心疼哭的。”
    “但从某种角度看,他把我培养成一个有胆有谋、能够独当一面的人。”
    “他对我严厉了点,但同时也给了我一份父爱,我很感激他。”
    “你也跟我说说,这么些年,你与我亲生父母之间的交集,我想多了解他们一点。”
    因为盛飞以前对他们二老有意见,所以姜宁对他们了解得不算太多。
    “盛伯父和盛伯母这些年一直没放弃找你,各种福利院、寻子群体,都有他们的身影,他们坚信他们能活下来,那么你也能活下来,他们一直认为你只是失去记忆,或者生活在另一个地方,你可能认为他们死于那场海难所以才不去找他们,现在看来,应该是后者。”
    “不是,”白赊月说,“我找他们了,在我有能力的时候就雇佣私家侦探找他们了,好几次,就在我以为快要找到的时候……”白赊月叹气,“海难之后,身上什么都没有,连爸妈的头像都是找别人画出来的,所以每一次核对信息,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那艘船上的幸存者四散在各地,因为当时被海水冲走很多,所以登记在册,包括登记上船的人员信息,都只有寥寥数个,我请的侦探这些年几乎帮我找遍了那些幸存者,我是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你帮我找到的父母。”
    姜宁:“大概是天意吧,同一个城市,你的父亲在电视上看到过你,甚至对面对看着你,都没认出来你,你们错过相认的又何止一次机会。”
    “是啊,同一个城市,我的私家侦探却从没发现。”白赊月皱了皱眉,像是想到什么,随后揽姜宁入怀,“先睡一会儿,明天我好好想想要怎么与他们相认。”
    “嗯。”
    这几天最开心的事莫过于帮白赊月找到他的亲生父母。
    《记忆障碍》在五一劳动节假日档定档播出,姜宁前往首都参加首发会,又马不停蹄地赶回香江,参加《迷雾》的综艺宣传。
    白赊月从侦探事务所出来,去了趟白家老宅。
    他让宝姐准备些新鲜鱼肉,他亲自下厨。
    白心水放学回来就看到他爸在厨房忙活。
    做完晚饭,叫上正在打理花花草草的白老总,一家三代吃了个美美的晚饭。
    白赊月到父亲书房,发现他父亲正在喝酒。
    “医生怎么说的忘记了?”
    父亲像是被抓包的小孩,慌乱了一下,乖乖放下酒杯,狡辩道:“我就闻闻,喝不让喝,闻闻难道还不让人闻了?”
    白赊月拿来一只空杯子,从他杯中倒走三分之二,“这么点量,应该没事,你实在馋就喝吧。”
    虽然嫌弃酒太少不过瘾,但他爸还是一点点品尝那为数不多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