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歉从来没有给过厉北沉好脸色,可是对别人的时候,好像从来不吝啬他的笑容,弯起眸子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平易近人。
    不知什么原因,那一刻,厉北沉的火气腾地一下上来了。
    冬歉正要向魏玄道谢,手肘忽地被另一个人拉住。
    厉北沉拉着他,对魏玄笑了笑:“冬掌刑醉了,我这边有事,先领他走了。”
    说着,他就拉着冬歉往外走。
    冬歉蹙了蹙眉,伸手甩开他:“我不跟你走。”
    冬歉明显是喝醉了,这会脾气也大了不少,不太受人控制,说出来的话也多多少少带了一点赌气的成分。
    和他平日理性自持的模样截然不同,多了几分青涩的莽撞。
    魏玄看着这两个人的表情,明显能猜出来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在冬歉对厉北沉甩完脸色后,厉北沉俯身凑近冬歉的耳朵,似乎对他说了点什么。
    然后,冬歉像是被威胁了一般,肩膀微微颤动了一瞬,随即怨毒地看了厉北沉一眼,咬了咬牙,忍辱负重地跟着他走远了。
    看着冬歉被迫跟那个人离开,魏玄的心里不知为何,没来由地一阵刺痛。
    明明魏真已经离开他那么久了,明明他已经被这个世界同化成了睚眦必报的样子,可是看到冬歉喝醉了冲他弯眸一笑的那一瞬间,他原本冷硬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柔软下来。
    如果魏真能够好好长大的话,现在也该同冬掌刑一般大了吧。
    明明知道这两个是截然不同的人,明明知道这他们不可能有丝毫的联系,但是在看到两个人笑起来如出一辙的眼睛时,他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乱了。
    魏玄一直盯着冬歉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
    心中某个满是风雪的地方,似乎正慢慢消弭。
    ......
    走到没有人的地方,冬歉才用力甩开了他。
    “太子,够了。”,冬歉抬起眼眸看向他,咬牙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厉北沉表情一僵,沉默了片刻,看向他。
    冬歉绯红着脸颊,因为带了点醉意,语气竟比平常软一点,可说出来的话却依然冷冰冰的:“刚开始的时候我就说过,我可以私下里做你的男宠,但我同样也说过,你不可以干涉我的仕途和正常社交。”
    厉北沉蹙了蹙眉:“你都被灌那么多酒了,还要待在那里?”
    冬歉嗤笑一声:“官场上,谁还没尝过点下马威,多正常的事情,我自己能应付,不用你管。”
    厉北沉冷下脸色:“怎么,你是很喜欢被你们厂督灌酒吗?”
    冬歉眉头紧锁:“你又再说什么糊话,这是由自己的喜好决定的吗,如果我不陪笑陪酒,不试着去讨好那些上位者,我还想不想在东厂继续混下去了?”
    厉北沉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咬了咬牙。
    那句“那怎么不见你来讨好我”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倘若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岂不是就跟他求着冬歉来关心关心他一样。
    于是这句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硬生生扭转成:“所以,你就这么下贱地对厂督,还有陛下献殷勤?”
    似乎是被他的话激到了,冬歉的脸色由白变红,双手都在轻轻抖动:“没错,我天生慕强,就喜欢下贱地对强者低头,陛下是堂堂一国之君,我身为臣子,对他恭敬一点,客气一点,有错吗?”
    说这句话时,他醉着酒,气血上涌,头有点发晕,眼尾也跟着泛红,看起来明显是气急攻心,下一刻,他额上冒出冷汗,紧紧攥着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仿佛要喘不过气来。
    厉北沉看到他这副样子,刚才非要跟他对峙个明白的心思全部烟消云散,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冬歉身上,生怕再激到他一般,赶紧放缓了语气,将手放在他的后背上帮他顺气,焦急着:“听话,呼吸,呼吸....”
    冬歉咳嗽起来,嗓子干哑疼痛,一把推开了厉北沉,待呼吸稍微平稳点后,闷着头地自顾自向前走去.....格外倔强。
    明明他还醉着,明明他现在路都走不稳。
    厉北沉也没想到冬歉发起脾气来反应这么大。
    他只能走在他身后,伸手护着他,生怕他摔着了。
    仔细想来,从小到大,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小心翼翼地对待一个人。
    他身边的人个个都是粗糙的汉子,没什么细腻的心思,平常有什么矛盾,用拳头就化解了。
    但是,只有冬歉这个人,他揣测不透。
    以往所有的行为处事的手段在他这里通通无效,这个人打不得,骂不得,气不得,却又让他舍不得,忘不得。
    是就算恨得牙痒痒却也不愿意放手的人。
    不过,天生慕强吗....
    确实很符合他的性子。
    所以,冬歉一直这样不给自己好脸色看,是瞧不上自己吗?
    他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
    与此同时,胸膛中燃烧着的一颗野心比以往更加强烈。
    他想,倘若他坐上了一国之君的位置,冬歉会怎么样呢?
    那个时候,他应当就有充分的理由反驳他这个“慕强”的借口了吧。
    ......
    虽然厉北沉想先将醉酒的冬歉带回太子殿中,但是冬歉对此似乎很是排斥。
    想到刚才冬歉刚才发起脾气来连呼吸都不能好好控制地样子,厉北沉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强行逼迫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