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瑾也如同她自己所言,仿佛已经镇定了下来,开始联系人办葬礼,让人将准备好的棺材拉来。
    为李奶奶选择一处好的坟地,忙碌仿佛真的可以化解伤悲。
    当一切准备妥当,将李奶奶装进棺材,在夜里守灵的时候,岑瑾却只会沉默不语的跪在灵堂前,一言不发,浑身冷得就好像和世界隔着一扇玻璃门。
    商桑悲伤的站在不远处,看着岑瑾挺直的背影,一时之间心情复杂。她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是旁人无法体会的,但她依然想要陪在岑瑾的身边。
    商桑提步上去,跪在岑瑾的身边,给李奶奶磕头,烧纸。岑瑾微微侧头,声音有点沙哑:“桑桑。”
    商桑伸手握住了岑瑾冰冷的手,将手心的温暖传递到了岑瑾的手背上,那淡淡的凉意顷刻便消融了,岑瑾的眸子稍稍融化了几分。
    商桑声音温柔,眼神带着几分关切,仰起头应了一声,她朝着岑瑾看过去:“我在,阿瑾,我在。”
    商桑重复了两遍,想要问岑瑾可是有什么事情,却什么也问不出来。她的眸子始终关注着岑瑾,手一直握着,像是无声的支持安慰。
    岑瑾的心便像是融入了涓涓暖流,渐渐抚平心中的伤悲。她没有了奶奶,可是她还有商桑。
    岑瑾抿了抿唇,脑海里那残留着的理智一点点磨平,就好像在商桑的面前,她也不必强撑着一样。
    遗像上的奶奶带着慈祥的笑容,目光温柔,那是李奶奶亲自为自己选择的遗像照片,岑瑾当即便绷不住了。
    她泪如雨下,眼泪滴落在商桑的手背上,商桑指尖下意识的颤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岑瑾,心头一抽。
    她从未见过岑瑾这样子,岑瑾仿佛永远理智,带着冷漠,犹如孤王行走在世间,但现在孤王也会为了至亲离开而落泪。
    她仿佛见到岑瑾从天上跌落下来,一股难言的心疼涌上来,令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商桑低声道:“阿瑾,你哭出来就好了,我会陪着你的。”
    岑瑾泪水涌动,但她只触动了片刻,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商桑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抽出几张纸,指尖拈着递给了岑瑾,她的眼神关切,看着岑瑾擦了擦脸颊。
    “阿瑾,怎么样?奶奶……奶奶看见你哭出来也会放心的。”
    岑瑾抿了抿唇,她的心里的确好受了一些,想到商桑陪着自己,甚至这几天的照顾,便令岑瑾的心软了几分,像是坚硬的外壳被无声的剥落,露出了柔软的内里。
    岑瑾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激:“桑桑,谢谢你这些天的陪伴。”
    商桑心头一颤,她看着岑瑾,心中情绪浮动,她压抑着心中的想法,让自己显得不那么逾越:“不用谢,我们虽然会离婚,但也能成为朋友,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陪伴一个朋友,这是很理所应当的事情。
    商桑的话却令岑瑾的心头尖锐的一疼,她很想朝着商桑说她并不想和商桑做朋友,但她什么也没说。
    她转过头,朝着商桑的声音克制的平静:“我已经好些了,你先去休息吧,我想再陪一陪奶奶,明天奶奶就要下葬了。”
    商桑听见这句话,险些也没控制住眼泪,她这些日子的悲痛不亚于岑瑾。李奶奶待她实在是太好了,而现在这个疼爱自己的奶奶去世了。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拉了一下岑瑾的手:“我也想多陪一陪奶奶。”
    两人便这么一直跪着,商桑有的时候实在是太困了,陪着陪着便不自觉的歪倒在了岑瑾的肩上,一双眸子不安分的颤抖着,抖落出几颗眼泪。
    岑瑾无声的低着头看过去,她贪恋着这份没来由的亲近,始终没有叫醒商桑。任由商桑躺倒在自己的身上。
    商桑迷迷糊糊的,她只觉得身子轻轻重重的,闻到一股令人安心的清冷气息,像是森林的繁花散发着沉着的气息,带着芬芳四溢,令人莫名的感到安宁。
    商桑贪恋着这份气息,不自觉的抿了抿唇。
    她睡了很久,鼻子微微皱着,仿佛隐隐约约听见了一点风声,才松开眸子,一睁眼便看见自己不合适的举动。
    她正靠着岑瑾的肩膀,两人的亲近显得自然而又太过于密切了。商桑抿了抿唇,她有点惊慌的看着岑瑾,低声的道:“不好意思,可能是这两天太累了。”
    岑瑾低着头看向商桑,伸手为商桑擦了擦唇,她的指腹擦过唇边,带来一抹酥然的感觉。
    她不抵触桑桑。
    纵然曾今撞见过父亲与安娇之间的苟且,觉得男人恶心,厌恶除了奶奶以外所有人的碰触。
    所以当初碰见桑桑,不觉得讨厌时,也几番试探过,她真的,一点儿也不讨厌桑桑。
    岑瑾声音淡然:“没有关系,我明白的。”
    商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抬起头看向外边的天隐隐有些发白,抬棺的人马上就要来。下葬的时刻要掐准,门外的脚步声也打断了彼时稍显尴尬的气氛。
    商桑站起身,朝着岑瑾的声音镇定:“我出去看看,可能是爷爷和抬棺的人到了。”
    商桑说完也不等岑瑾回答,转身便溜了。岑瑾心情复杂的看着商桑远离的背影,她的心里略微有点泛酸,朝着李奶奶的遗像低声的道:“奶奶。”
    李奶奶的遗像依然温柔而慈祥,仿佛在安慰着岑瑾一般。
    商桑过了一会儿才扶着商爷爷进来,背后跟着抬棺的人,她们要将李奶奶拉到郊区的墓园里去,岑瑾捧着遗像一步步的走到了前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