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人一脸失落地服侍大晏帝穿好龙袍,脸上不敢露出半分不满。昨个儿晚上,皇上又没有碰她。是自个儿身上难闻么?李贵人趁着大晏帝不注意的时候,抬起手臂在衣袖上深深嗅了一下,很好闻的花香,也没有什么怪味。
慢腾腾地给大晏帝穿好衣袍,李贵人整个娇软的身子都快偎了进去,还专门用胸前的柔软往他结实的胸膛上蹭了蹭。
大晏帝不悦地皱了眉,伸手将她推开,“看来,李贵人不会做这伺候人的活儿,下次朕直接让你殿里的婢女来干此事,你也不用折腾了。”
李贵人心一慌,忙道:“皇上,别,妾保证下次一定做好。”
大晏帝淡淡扫她一眼,见那张娇柔的小脸几乎含泪欲泣,心中失望更深,若不是考虑着这女人还有用,他一早便将她打发了,让她呆在这儿还真是碍人眼,这李贵人跟母妃那般坚强柔韧的女子根本就没法比。
收了眼中的厌恶,大晏帝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几分笑意,伸手拍拍她的小脸,“爱妃莫哭了,朕方才赶着上早朝,所以忍不住对你凶了些。而如今,太后的身子基本上也大好了,今个儿又是你第一次去福寿宫给太后请安,爱妃早些去,莫要迟了,徒惹太后的不快。”
本以为李贵人得了好话定会立马转为欢喜,岂料她得寸进尺,不但不收敛,反而是抽噎地哭了起来,眼角挂着两颗泪珠子,看起来惹人怜爱,只这一切太过作假,大晏帝忍住心中的厌恶,低声问,“爱妃又怎么了?”仔细听的话绝对能听出话中的不耐和敷衍,可惜李贵人沉溺在皇上的宠爱包容中,丝毫没有发现。
“皇上。”李贵人头微低,委屈地低泣着,“可是妾服侍皇上不周,为何……皇上在妾的殿中歇息多日,却从未又一次宠幸妾呢?其他宫中的姐妹都以为……都以为妾深受皇上宠爱,还拿妾跟馨妃比,妾自知是没法跟馨妃相提并论的。只是……妾若是什么地方没做好,皇上告知妾,妾一定改。”
大晏帝睥睨着她,眼中仅存的那一丝装出来的包容也没了,沉声道:“爱妃若不说的话谁又知道,在外人眼里,朕来你殿中便是幸了你,该有的赏赐也是一件不落,你乖乖当你的李贵人就成,该请安的时候请安,该做别的就做别的。还有,不要和其他女人一样在背地里谈论馨妃,朕不喜欢被人后背议论她,懂么?”
李贵人眼里泪花打转,“妾知道了……”藏在袖子里的两手不安地绞在一起。
“好了,爱妃明白就好,朕说过的话不想重复第二遍,等会儿好生给太后请安,莫要惹她的不痛快。”大晏帝刻意强调了一句,然后一点儿不留恋地走了。
大晏帝一走,宫女巧儿立马过去扶住身子摇摇欲坠的李贵人,“主子,您没事吧?”犹豫了片刻低声问,“主子,皇上他这一次……是不是又没宠幸您?”因着每次完事过后,李贵人只吩咐巧儿一个人收拾床褥,皇上第一次宠幸李贵人的当晚,李贵人并没有落红的事也只有她一个人知晓。
听她问这个,李贵人白皙的脸不知因羞愧还是发怒,秀眉顿时拧了起来,迅速一抬手,啪地一声扇过她的脸,巧儿白嫩的半边脸上瞬间印上五个可怖的手指印。
“主子?”巧儿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她。
李贵人前一刻还溢满泪珠子的大眼此时凶狠地瞪着她,伸出手指狠戳着她的额头,一下比一下用力,声音尖锐,“你这贱蹄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日里的那些小动作,趁着我不注意的时候你这贱蹄子还不知道朝皇上那里看了多少眼。你这贱婢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你这副平庸样儿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简直做梦!”
巧儿哭道:“主子,奴婢只是觉得皇上长得好看才多看了几眼,奴婢万万不敢存了这龌龊念头,主子待奴婢好,奴婢若做出此事岂不是要遭天谴,主子可要相信奴婢,奴婢忠心耿耿,绝不敢有半分逾越!”
李贵人以手作扇在脸边扇了扇,两腮通红,闷声地坐在凳上,瞅她两眼,语气发冲,“还不过来给我梳妆打扮,等会儿去福寿宫若是去得迟了,指不定别的女人怎么找茬,好歹我在外人眼中也算个受宠的贵人。”说完这话,李贵人顿觉心中舒畅许多,单手在一个精致的首饰盒中翻腾了少许,取出一对翠□□滴的琉璃铛,往后一递,面上带了几分得意,“今个儿就戴皇上前些日赏赐的这副耳铛,既然别人看我眼红,那我为何不干脆让她们眼红到底。”
“主子说得是。”巧儿忙应道,顾不得自己的脸还红肿着,规规矩矩地给李贵人束发上妆,再将那上好质地的琉璃铛动作轻柔地穿入主子的耳眼里。因着上次耳眼太小,巧儿弄疼了李贵人,得了一顿臭骂,后来巧儿便学乖了些,每逢给李贵人戴耳铛的时候就将铛柄转了转,慢慢一来也就将那耳眼撑大了些。
其实,巧儿这小丫头确实是存了别的心思,李贵人眼界高,挑的丫头都专门拣好看的,觉得自己的婢女比别人好看也是为自己长脸面,这一屋子的奴婢中又属巧儿最好看,单说外貌绝不比后宫中一些宝林芬仪之流长得差。再加上大晏帝本就长得俊,但凡有点儿野心的都会打着爬床的主意。自然,这些小心思巧儿都是埋在了心里,若是有朝一日皇上真看上了她,她也就不用再受李贵人这个恶女人的气了!
刻意打扮花费了一番功夫,李贵人去得便比其他人晚了一些。落座后,李贵人看着旁人惊羡的目光,心里洋洋得意。察觉到一道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李贵人没好气地回视过去,竟一眼对上馨妃笑吟吟的脸。心里暗自思量:馨妃的确是个美人,可那又如何,她认为自己的美貌相比她而言丝毫不逊色,馨妃难道是因为给皇上生了个皇子,如今才这般受宠?李贵人暗自垂泪,为何皇上对着她这么个美人无动于衷,难不成是因为……皇上不举了?!李贵人眼皮子一撑,心里呀了一声,对自己发现这个天大的秘密心惊不已。皇上会不会为了自己的面子杀了她?
“听闻皇上昨个儿是去了李贵人你的殿中?”蒋昭仪的问话打断了李贵人的神游。
虽说蒋昭仪和温贵妃近几日成了后宫的笑柄,但她一个小小的贵人跟正二品的昭仪却是没法子比的,忙笑呵呵地回道:“回姐姐的话,皇上昨个儿晚上的确是歇在妹妹那儿了。”
“李贵人可要争口气,皇上子嗣单薄,后宫若是再多几个小的,太后她老人家和皇上也会高兴。本宫听说,太后一直大病不起就是因为咱后宫这些个妃嫔没有尽好一个做媳妇的该尽的义务,本宫不比你们,你们都还年轻,可要多多为皇上开枝散叶。”
蒋昭仪一句话出,众人闷不作声。叶灵霜嘴角噙笑,多看了她几眼,蒋昭仪你以为自个儿是皇后不成,竟多事地管起了皇上的子嗣问题,何况宫中不才添了瑞儿这个皇子么,想打她的脸也最好顾着别人的面子,温贵妃虽说没了后宫权限,也不是个死人。
温贵妃果然是脸色剧变,哂笑道:“蒋昭仪似乎多话了,这皇上子嗣如何也不是你一个昭仪可以多嘴去管的。就算后宫没有皇后,不还有太后她老人家在么。”
蒋昭仪不退不让,“本宫也没别的意思,不过是为我大晏国着想罢了,温贵妃也太过大惊小怪了些。”
两人明争暗斗,众人皆是旁观,是不敢插嘴也不想插嘴。直到太后身边的大宫女落梅搀扶着冯太后从内殿走了出来,温贵妃与蒋昭仪剑拔弩张的气势才消了下来。
“大老远的就听见有人吵闹,到底是来给哀家请安的,还是来打搅哀家静修的。”太后语气不悦,入座后,威严之气尽显,脸色较先前也好了许多。
蒋昭仪笑道:“太后您说的什么话,臣妾等自然是给太后您请安的,巴不得太后您身子早些康复呢。”
太后扫她一眼,自前些日子身子大好后,太后昨天专门让落梅讲了讲后宫这些天发生的事,自然也晓得彦妃被贬为蒋昭仪,琪贵妃也被收了权,连封号也废除了。
“彦妃、琪贵妃,不是哀家说你们,宫中的下人们不好好管教的话那是会翻了天的,皇家子嗣岂是能随便毒害的?!如今你们两个也算得了教训,皇帝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以后念起你们的好了,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太后直接称呼她们原来的妃位和封号,是给了她们面子,更是打了她们的脸,也戳了她们心中的痛。
蒋昭仪和温贵妃皆低头应是,哪里敢驳了她的话。心里却在嗤笑: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些事太后您曾经还干得少过?对于你来说,恐怕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罢。
见两人低声下气,太后也不再刁难,目光转向馨妃,面带不满,“馨妃,听说皇上这段时日几乎是夜夜歇在了你的宫中,作为后宫的女人,不管是谁,都应该明白雨露均沾的道理,馨妃当多劝劝皇上才是,不要总想着一个人霸占着皇上,若不然,后宫这么多妃嫔岂不是都成了摆设,一个个都来找哀家哭诉的话,哀家的耳根子也别想着清净了。”话中夹枪带棍,已然是在向馨妃施压。
在座众妃嫔听完这话,心中窃喜。太后说这话极有分量,馨妃总不会跟太后对着干。靠前坐的冯昭媛却微微低了头,皇上确实少去她的宫中了,照这样的话,太后就算是耳提面命地让她生个皇子,她再想努力也没用。
叶灵霜早料到太后会对自己不满,只朝笑了笑,一脸无奈,“太后所说皆是臣妾所想,所以臣妾早就劝过皇上,可是太后应该知晓皇上的性子,他倔得很,反正臣妾是说破了嘴皮子也无用,不如太后同皇上再说说罢,臣妾总归是个外人,哪里及得上太后您这个母后。”
这话说得妥妥当当,太后哪里还挑得出刺,直至听完最后一句话,太后心里的怒气已是蹭蹭地往上蹿,她跟皇上就算亲人了?算哪门子的亲人!
太后闷着气,“罢了罢了,哀家回头同他说说,瞧你那委屈的样子,哀家又未曾怪罪于你。”
叶灵霜垂了头,嗫嗫嚅嚅地回道:“臣妾不敢委屈,太后说得句句在理,而且……臣妾也没有日日霸着皇上,皇上昨个儿还是歇在了李贵人殿中呢。”
李贵人一听自己被提到,连忙端正好姿态,面带浅浅笑意,如风中摇曳生姿的白莲,随时准备着迎接太后大量的目光。
“李贵人?哀家养病的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还真是不少。”太后哼了一声。
彦妃面色古怪,垂了头,沉了声。
“太后,李贵人是这一次入宫秀女中出类拔萃的,皇上也是极为喜欢,曾有一段时日可是接连宠了好几日,昨个儿也是歇在了李贵人那里。”温贵妃解释道,看了馨妃一眼,以为她会闻之变色,岂料面色一点不改,心中不由诧异。
太后瞥了众妃嫔一眼,态度有些懒懒的疲惫,“哪个是李贵人,站出来让哀家也瞧瞧。”
淡粉素衣襦裙女子出列,朝太后盈盈一拜,声音软软糯糯,甚为好听,“臣妾李氏见过太后……”
太后嗯了一声,“无需多礼。”
李贵人谢恩,然后缓缓抬了头,太后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
就在这一刻,砰地一声,有东西在脑中轰然炸开,太后几乎全身的血液倒流,仿佛见了什么地狱阎罗,那双眼极力一瞠,没有神采的瞳孔骤然一缩,双手困难地朝她的脸伸出,剧烈地抖动着,“你……你这贱人,怎么在哀家的宫中?你怎么进来的,来人,来人——给哀家拿下她,捉住她——”太后长长嘶吼一声,直到看见两个太监将那女人反手缚了起来,才安心地昏了过去。
众妃嫔怔愣,接着纷纷作出担忧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