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改革也好,发展也好,还是家园文化也好,这些对于符锐一家来说,都是缓一步的事情,对于符锐家来说,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挣钱。符锐那一月300百元的收入对于有三个大人和一个未满周岁的小孩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典典对符锐倒未必有什么挑剔,主要是典典妈时间长了,心里就有些对女儿将来的生活担忧了。
典典妈虽然在符锐家吃住,但是典典妈做了远远多于一个保姆的工作,在渤海城雇一个保姆的工资最少也得是400元,所以典典妈有理由埋怨符锐,但是典典妈却没有这样做,典典妈只是偶尔的在符锐面前表示一下对典典和茜茜将来的担忧。茜茜不会说话,否则茜茜也会埋怨她爸爸,因为茜茜一来到这个世界上她的爸爸就没有让她优越过,茜茜无论吃的穿的玩的都没有其她小孩那么好。而最应该埋怨符锐的人应该上典典,因为典典是符锐的老婆,典典嫁给符锐就是要跟符锐享福的,如今符锐不但没有遵守诺言让典典过上一个舒适的生活,反而让典典过了一个连普通人都不如的生活。如果典典也埋怨起符锐,真不知道符锐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但是幸运得很,典典从来没有埋怨符锐,不但如此典典还总是对符锐他们行的改革充满信心,典典相信一旦符锐他们银行上市了,就会和国外银行一样发达,说不定到时候就不发人民币而是发美元了。仿佛典典更加像一名银行员工那样热爱自己的家园。
虽然在符锐的家中没有一个人去埋怨符锐,但是每一个人都清楚的看到符锐活得很累,累得要死。
像符锐这样爱玩、讲义气、又正值壮年的男人,整天把所有的应酬推得一干二净,每一个月的花销几乎为零,就和典典、茜茜、典典妈对着300元的工资谈天说地,仿佛符锐幼年时和家人哆哆嗦嗦的围在火炉旁边吃着表皮上已经有一块一块的斑点瓤也不是干脆而是有些软塌塌的西瓜,被火烤得红彤彤的脸和凉嗖嗖的后背。也许符锐命中注定就要受苦。即使他考上大学有一个体面的工作,冥冥中他还是要回过头去走那一条曾走过的老路。
在这样的岁月里,茜茜除了生病不知道还会干点什么。茜茜那种若有若无却毫无止境的感冒牵连着每一个大人的心。典典妈已经不太使用她的那些偏方了,上回她用白酒给茜茜退烧的后果把这个痴心不改的老太太着实吓住了。典典妈转而牢守西药上的那些规定,按时按量的给茜茜服药。典典妈这样的转变是符锐最愿意看到的,只可惜这西药也不是什么立竿见影的东西,它不能给典典妈一个有力的鼓励,或者就是茜茜体内的感冒病毒是一种变异或新物种,也许它们体内有比药力更强的抵抗力吧。总之,这些西药吃下去和把饭吃下去是一样的效果,除了填饱肚子外,看不出有什么其他的不同。
由于茜茜整天都是病恹恹的,呼哧呼哧的喘气,不停的咳嗽,怎么吃药也看不到好转。所以全家人都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符锐过去的对象,现在不知道什么心态,但对符锐一家很不错的薛惠。
本来符锐早就想给薛惠打电话,但是由于一些说不清楚的原因,符锐一直也没有提起这件事。倒是典典忍不住了。典典说:“符锐,你看茜茜的感冒总不好,你也不着急吗?”符锐说:“我当然急了,但是茜茜这样发烧也不算高,用不用直接送医院呀?”典典说:“那你给你那个铁子打个电话问问呗。”符锐立即严肃的说:“典典你乱说什么,现在就我这样的还能有铁子?”这个典典竟然很不平的说:“怎么啦,你配不上她?我看她还配不上你呢!”符锐说:“典典,你快别这样了,我现在哪有心思说这些呀。”典典说:“本来嘛,你要对自己有信心。”符锐带着哭腔说:“姑奶奶,你饶了我吧,我现在就去打电话。”
符锐从114那儿查到儿科的电话,便直接拨了过去。
“喂,你好,儿科”
“喂,你好,请找薛惠”
“薛惠不在,有事情你跟我说吧”
符锐听出来了,这接电话的正是薛惠,薛惠怎么和典典一样,什么时候都能瞎逗呢?
“薛惠,我是符锐,我听出来你的声音了”
“我一下就听出来是你,你怎么还要那么长时间才听出来我的声音呢?”
“薛惠,别逗了,我家孩子生病了”
“当然了,你家孩子不生病你也不会找我呀”
“对不起,你帮帮我呗”
“说吧,什么情况?”
“我家孩子已经感冒一个多星期了,总是咳嗽,吃药总不好”
“发烧不?”
“不太发”
“什么叫不太发?”
“就是那样37度38度37度38度的”
“哼,吃什么药了?”
“就普通的感冒药呗”
“谁给诊断的?”
“我自己”符锐不好意思的说。
“呸,我看你家孩子不像感冒,倒像是肺炎,你抱来看看吧”
符锐一听,半信半疑的转身去看典典,典典正拿斜眼瞅着他,嘴里狠狠的说:“泡呀,继续泡呀!”符锐看典典这个喜怒无常的样子也生气了,符锐说:“泡,泡,泡,泡什么?”典典不甘示弱的说:“泡妞呗!”符锐急了,大声说:“我要是泡妞,我是你儿子。”
在符锐的出生地新疆,如果纺说:我要是怎么怎么了,我就是你儿子。那么这就相当于发了一个毒誓,但是对于东北人来说可能就显得很好笑。
尤其对于典典这样没有什么心眼的人更加觉得好笑,典典立即就哈哈大笑,笑得一点也不生气了。典典说:“符锐啊符锐,我要你这样的儿子干什么,领你这么大个儿子出门,我都丢死人了。”
符锐想想也觉得好笑,也就不生气了。符锐说:“典典,说正经的,薛惠说茜茜可能是得肺炎了,说赶紧抱医院看看去。”
典典说:“哪有这么容易就得肺炎了,我看是她想你了,想看看你”
符锐说:“典典,随便你怎么说。咱们去还是不去呀?”
典典说:“当然去了,送到嘴边的肉还能不吃呀!”
符锐说:“快点吧,快把茜茜包好,赶紧去。”
典典说:“快什么快,这么迫不及待啊?”
符锐觉得不应该再这样开玩笑了,符锐走到典典面前,抱着典典的肩膀,对典典说:“典典,如果我对薛惠有一点想法,我不得好死。”典典一下眼中就含着泪了,典典说:“老公,我懂你,只不过我不愿意看到你和她那样亲热。”符锐愁眉苦脸的看着典典说:“典典,我冤枉啊,我比窦娥还冤枉啊,别说了,我们走吧。”典典这才抱着茜茜和符锐一同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儿科,薛惠也不抬头看符锐,她观察了茜茜的呼吸情形、给茜茜量了体温、又听了茜茜的肺部,当薛惠把听诊器从耳朵上拿下来时,薛惠才看着符锐说:“茜茜是典型的小儿急性肺炎,办住院吧,这种病在医院好治疗,如果回家治疗是很危险的。你当父亲的怎么这么粗心,孩子都这样严重了才来呢?”
符锐一方面懊悔不已一方面对薛惠又是感激又是佩服,符锐不断的点头不断的承认错误,一切都由薛惠安排好了。典典听说茜茜真的得肺炎了,哪还能想那么多无用的事情,也和符锐一样对薛惠的话言出即从。
茜茜这个小病号第一次住院了。本来茜茜在大家的眼里还是好好的,但是一住上院茜茜立即就进入了状态,红红的脸,呼哧呼哧的喘气,一声接一声的咳嗽,发着持续不退但也不高的烧,完全和薛惠说的小儿肺炎一模一样。看来茜茜最听薛大夫的话了。
符锐和典典就成了专职护理人员,典典像抱着个金娃娃一样抱着茜茜一刻也不离手。
符锐则心事重重,坐卧不安。单位里必须请假了,虽然这样的情况谁也不能不给假,但毕竟是占用了上班时间。尤其在这种改革的时期,正常上班别人都挑你毛病,更何况不去上班呢。
符锐焦虑的还不仅仅是单位的工作,符锐还愁一家人的开支,这一家四口全指着符锐一个人300元的收入,简直是杯水车薪。符锐家月月都得动他家那一点老本,上回退的住房公积金在典典爸的丧事上用了一部分,家里又添了必须的家电,这几个月时时都在一点一点的取,碰到茜茜生个病,就不是一点两点的小数目了。
让符锐更加发愁的是符锐一家的前途太渺茫了,符锐想不出现在有什么盼头,在单位里,国家制定的方针政策被基层行的这些领导们歪曲得离了谱,不知道改革什么时候才能走上正规;国家树立的威信也被这些基层行的领导们败坏得无影无踪,使普通的员工们灰心丧气;在家里,典典虽然才22周岁,但典典将来怎么办呢?典典妈既然已经接了过来,那么就应该履行赡养老人的责任了;茜茜现在这么小就这样的消费,以后用什么把茜茜养大啊?
还有让符锐苦闷的一件事是符锐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符锐确信他来到这个世上是要做点什么事情的,难道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整天疲于奔命、去填饱自己和家人的那几张嘴?
在这个阶段符锐很少和家人同学联系,符锐感到自己目前的境况是一种耻辱,符锐不愿意跟任何人交流,因为符锐没有一样可以说出口的东西。
也许唯一能给符锐安慰的就是这个善良美丽的典典。
典典又开始催促符锐了:“老公,你去问问薛惠呗,看看茜茜现在到了什么程度。你总不跟别人沟通,人家又不欠你的,凭什么主动来看你呀。”
符锐说:“典典,你总叫我去,我去了你又要生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
典典说:“老公你怎么总冤枉我啊,我啥时候生你和薛惠的气了,我是那样的小鸡肚肠吗?你怎么这样的小瞧人呢?”
符锐说:“典典,你怎么能这样呢?你刚干过的事情你就不承认了,我们刚才在家里的时候,你还在跟我生气呢?”
典典说:“在家的时候我能不生气吗?你看你跟人家那个黏糊劲,茜茜生病这么大的事情摆在面前,你还有功夫去泡妞。”
符锐立刻严肃的说:“典典,你可不能乱说啊,要是被别人听见了,别人还不跟你打架呀!”
典典也激动的说:“打架就打架呗,谁怕谁呀?”
符锐生气的说:“典典,要不是你长的漂亮,我都忍不住要打你了。”
典典嘿嘿一笑说:“来呀,来呀,来打呀,你要是敢打我,我就叫,叫得所有人都听见,看你将来还怎么出去见人。”
典典想了一下又说:“我就叫,让薛惠听见,让她看一看嫁给你符锐的下场。”
符锐被典典弄的哭笑不得,符锐说:“典典啊典典,我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唉,算了,算我倒霉。好吧,我去问薛惠去。”
符锐转过身往外走,典典在背后清清楚楚的说了句:“当婊子还立牌坊!”
符锐听见了,符锐一边去找薛惠一边几乎都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