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易阳。
此刻,我的脑海一片混乱,随着身体无止境的坠落,我终于记起了从前或甜蜜或悲伤,或残酷或无奈的一幕幕,空白的记忆终于被寻回,但带来的原来是无尽的伤痛。
封奕、裴靳的脸在我脑中交替出现,但他们早已离我远去,或许子昱瞒着我真相是对的,至少那样,我能活得简单一些,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感受到了一丝光亮,然后,是一双熟悉的眼睛,充满好奇地看着我,仿若看着外星生物一般,见我醒来,他的嘴角轻轻上扬,一抹邪邪的笑挂在嘴边。
“裴靳1我惊叫了起来,他的脸,近在咫尺,我甚至怀疑,这依旧是个梦境,我的手小心翼翼地抚向裴靳的脸,那真实的触感让我的心跳不觉加速,是他,真的是他,他没有死。“裴靳,真的是你?”
“哇,竟然吃我豆腐?”他退开了一步,他还是如以前一般油嘴滑舌,可是为什么,他的眼中,是不解和疑惑,他看我的眼神,为什么如此陌生。
“尚郁,你在干什么啊?磨磨蹭蹭的。”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我抬眼看到了裴靳身后出现的女子,一双大而明澈的眼睛,娇俏可人的模样惹人生怜。她慢慢靠近,看见了我,打量了我一番后问道:“她是谁?”
“不知道,奇怪的人。”裴靳他竟然不认识我了,他的眼神告诉我他没有说谎,难道,他真的不是裴靳,可是,世上怎会有相貌如此相似之人?
“别理她,我们该回去了。”那女子不友善地扫了我一眼,拉着裴靳便要离开。
“不行,她受伤了。”裴靳回头看了看我,我这才感觉到了脚踝传来的阵痛,低头看去,脚边一片鲜红,许是刚刚掉下来时弄伤的吧,然而见到裴靳的兴奋竟让我全然忘记了疼痛。
“别管她了,看她这身打扮,就不像好人,明明是女孩子家,头发竟然这么短。”
我这才意识到穿着一身羽绒服的自己在他们面前显得多么狼狈不堪。
“你忘了师傅的话了?怎么做他孙女的?”裴靳径直走到了我身边,一把将我横抱了起来,那种感觉,好熟悉,那分明是裴靳才能给我的感觉。
那女子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走上前来:“那我来背她好了,男女授受不亲。”
裴靳机灵地往后退了一步,“师傅吩咐的事你完成了?小心回去又被师傅罚。”
“你……”还没等那女子再多说什么,裴靳已经抱着我走远了。
“我说姑娘,你刚刚口中的裴靳是谁?”
裴靳吗?一个在我心中永远无法忘却的人,一个我曾承诺来世执手的人,我多么希望此刻怀抱着我的是他,可惜,一切我都无法确定,我沉默着。
“说真的你穿得还真奇怪,你是从哪里来的啊?”他的语调轻快,我对他来说,是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
“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是吗?什么地方啊?”
“你很啰嗦。”我宁愿他安安静静的,至少那样,我还能残存一丝对裴靳的幻想,因为裴靳在我沉默的时候,绝不会多说半句。
“好歹是我救了你,态度怎么那么差啊,怎么说赤国也是文明大国,你连声谢谢都不说,还嫌我烦……”
“赤国?”我这才发现,我对自己身处的地点、时间全然不知,我怎么能保证那个洞会把我带回同样的世界呢,此刻,我到底是在怎样的时空?“现在是何年何月?”
“你不会是异邦人吧?现在是赤王殷延五年埃”
“赤国的皇帝是不是叫夏承殷?”
“还好这里没人,皇上的名讳可不是随便叫的。”
所以,我还是来到了这个世界,而时间,已经过去五年了吗?那眼前的人,会是裴靳吗?当年不见裴靳的尸体,我一直希冀他还活着,如今这个人,是仅仅与他相似的陌生人,还是忘却了前尘的裴靳?
“你一直生活在这里?”
“差不多快五年了吧。”
“那之前呢?”
“不知道,我忘了。”他淡淡地说着,有些怅然与无奈。
所以,他是裴靳吗,我抬头定定地看他,他停住了脚步,低下头看我,那漆黑的双眸之中闪过一丝惊讶与失措,然后是无尽的沉思。在对视了许久之后,裴靳晃过了神,避开了我的眼睛,望向了远方,他微微地蹙眉,仿若有着一丝痛苦。他继续向前走去,没有再开口说话。
那一刻,我确定了他就是裴靳,那种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是不会骗我的。我突然觉得好安心,来这个世界,不过是为了寻找失落的回忆,却全未知觉那会是段痛苦的回忆,如今,能看到裴靳还活着,我的心痛微微减弱了一些,他失忆了也好,至少,他是快乐的。
我在裴靳怀中,有了一种久违的安宁,于是也便有了一丝困倦,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只闻得一股淡香,渐渐沁入心脾,顿觉神清气爽,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正躺在一张雅致的竹床之上,环顾四周,房中的摆设也多为竹制,清新淡雅。这是什么地方?
正在我疑惑之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位老人家走了进来,他身穿一身淡竹色棉袍,银白色的长发和长须飘逸,精神奕奕,跟在他后面进来的,是裴靳,他的脸上挂着一贯的邪笑,即使如今他以另一个身份活着,那骨子里的邪肆依然没有消散。
“姑娘,醒了?”老人家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颇为亲切。
“这是我师傅,人称邬神医,我的命啊,就是师傅捡回来的,有他在,你不用担心。”这样的裴靳,虽有些多嘴,却是最初那个快乐的他,能够重见他,便已足够了。
邬老坐到了我的床前,撸了撸胡须道:“姑娘,不介意地话,让老夫再替你把把脉。”
我点了点头,伸出了手,裴靳在一旁焦急地问道:“师傅,她没事吧?”
“不碍了,不过身子有些虚,对了,郁儿,姑娘的药好了没有?”不会吧,虽然曾经已经熟悉了这个世界的一切,甚至有过一辈子留在这个世界的打算,但古时候的药,却是我另一个痛苦的回忆。
“啊,我这就去拿。”裴靳转身便走,却又立即折了回来:“姑娘,还不知道你的芳名呢?总不能一直姑娘姑娘地叫你吧?”
“我叫易阳。”我淡淡的回答,就把他当作一个与我有缘的普通人吧,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我不该有任何的彷徨。
“我叫尚郁。”裴靳边说边退出了房去,邬老看着他的背影笑道:“我这徒儿虽然为人冒失了些,但心地还是很善良的。”
“我知道,他从来都很善良。”我独自轻语,黯然的神色让邬老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怀疑,我忘记了他这个年龄该有的阅历。
“易姑娘,尚郁是我五年前从山谷中捡回来的,那时他身受重伤,幸而保住了性命,但不知为何失去了记忆,这些年来我一直试图医治,却久无起色,或许,易姑娘认识尚儿?”邬老的话让我有些慌乱,他的猜忌中略带着笃定。
“不,不认识,我和他不过是萍水相逢,我很感谢他救了我,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忙着撇清关系的时候,裴靳端着药走了进来。
邬老意味深长地一笑后离去,让裴靳好好照顾我。
裴靳走到我的床前,吹了吹药,舀了一勺,想要喂我,我慌张地一退。“我自己来就好了。”
“没关系,你是伤者,当然是由我来照顾你。”
“真的不用了。”
“行了行了,我来。”突然,刚刚树林中那个女子出现在了我的房中,气势汹汹地抢过了裴靳手中的药,然后一把推开了裴靳。“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啊,这儿没你事了,爷爷叫你呢。”
“师傅?师傅刚还叫我好好照顾易阳呢。”
“易阳?她叫易阳啊,你还叫得挺亲切嘛。”
“邬清芳,你别胡闹了。”裴靳略显怒容,伸手去抢药,那邬清芳机灵地一躲,坐到我床前,恶狠狠地瞪着我。
邬清芳迅速地往我嘴里塞了一口药,药很烫嘴,也很苦涩,这滋味实在不好受,对于眼前这个刁蛮的女子,我全无好感,但为了不和裴靳纠缠更多,我默默地忍住了。
“你闹够了没有?”裴靳拉开了邬清芳,满脸怒容,他不该是个如此易怒的人。
“尚郁,你从来不敢这么大声跟我说话的。”
裴靳或许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解,迟疑了一下,但随即,他又从邬清芳手中抢回了药碗。“你是师姐就该有师姐的样子。”
“你……”邬清芳一时气结,没有再说什么,她回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愤愤离去。
“对不起,我这个师姐被宠坏了,你别放在心上。”裴靳又露出微笑,这才像他。
“我自己来吧。”我撑起身体,从裴靳手里拿过了碗,仰头将药一饮而荆
“不过,也怪我,谁让我长得如此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呢,也难怪她会跟你争风吃醋了。”裴靳煞有介事地自言自语,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让我感觉仿佛回到了从前。
我忍不住笑了:“你可别扯上我。”
“你笑起来,挺好看的嘛。”
我的脸微微一烫。
“看吧,脸都红了,就你刚刚看我那眼神啊,我就知道……”裴靳突然凑到了我的面前,定定地看着我:“你喜欢上我了,对不对?”
我的心急速跳动,对他,岂止是喜欢,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和他,不该再有任何瓜葛了,更何况,我又怎么可能轻易地忘记封奕?
“我困了。”我借故躺了下去。
“喂,开个玩笑而已。”
“我真的困了,麻烦你出去的时候关门。”我转了个身。
“那你好好休息。”我听到了裴靳离去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心是酸酸的,有想哭的冲动,难道这也是我的宿命?
辗转许久,我并未入睡,起身穿了鞋子,慢慢踱到了窗前,脚上仍是隐隐作痛,但已无大碍。我推开了窗,看到一整片的竹林,青绿的色彩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出淡淡的金色,非常迷人。
如此的美景,让我全然没有注意到邬清芳的出现,直到背脊的刺痛感传来,我才转身看到了她那双充满厌恶的眼睛。
“你最好马上给我离开邬谷,尚郁是我的,你最好别对他动什么心思。”
“你放心,伤好了之后我会马上离开的,至于尚郁,我想你是多心了。”虽然将裴靳交给这样一个女人,实在有些不愿,但看她的样子,至少是全心全意爱着裴靳,而且能时时刻刻陪着裴靳的。
“那最好。否则你最好小心一点。”
“这里,离万连山远吗?”
“你要去万连山?”
我点了点头,从那里,应该可以回去吧。
“好,两天后你的脚伤就会痊愈,到时候我会派人送你去万连山的。”邬清芳说着便离开了,倒是个犀利爽快的人。
我透过窗户,看着窗外那片青葱的竹林,这里的一切,远离了城市的喧嚣,仿若人间仙境,我的心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很快,我便会离开这里,离开裴靳,离开过往的所有,找回的记忆,虽然伴随着痛苦,但毕竟已成过去,时间会慢慢冲淡痛苦,最后留下的,便是最美的回忆了。而且,裴靳的出现,已经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了,生活,总该继续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