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其他小说 > 晕檀记 > 第126章
    其实也没撒谎。
    只是有所选择地回答。
    除了吃,喝,钱,还想着死。
    死志像饥饿一样,变成如秋日落叶般自然的反应,从思绪的河流中时不时冒出来。
    在很多很多个瞬间。被疼痛和黑夜虏获,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横亘在眼前的生活难题诸如缺钱一类固然令人不爽,但真正令她厌烦的是,身在泥潭里一眼望不到头的感觉,让人的意志都被阴冷地捂到发霉。
    但她那时依旧绷得死紧,如一根绝不松懈的箭弦。
    在气氛那么好的时候,她当然不会把多年前的心境拿出来复习晾晒。于是懒洋洋地嬉笑着,把玩斯珩修长的手指,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
    那天她不想说出口的答案,今天他看得一清二楚。
    十八岁的庄静檀,还没那么擅长伪装。
    面上的情绪如清澈见底的河流,愤怒、不悦,最终却转成长久的静默。
    带着疲惫与麻木。
    很熟悉的感觉。
    他在更年轻时,曾被不同的心理医生与成盒的药包围过。很短的一段时间,也是每分每秒都想结束一切的时间。
    斯珩沉默地站立了一会儿,夜里骤起的春风吹得黑色衬衫微微鼓起。
    这晚,他没回主卧,在二楼会客厅的沙发上坐到下半夜。
    离客卧近,也能听见客卧内的细微动静:也要得益于十八岁的庄静檀不习惯把门关死。
    他听到她屡次从睡梦中惊醒的声响。
    还有说梦话的声音
    ——都不要的鸡腿我拿了怎么了?!
    这晚庄静檀睡得并不安稳,可跟平时比起来,已经算是很长的整觉了。
    人对生命的渴望应该是与生俱来的。
    可也有例外。
    意志力,是需要以时间来打磨的产物。从苦痛和悲观中蜕变成型。
    而18,她正在浑水中挣扎。
    *
    庄静檀被迫过上了极其规律的生活。
    在她逃课两次被蒋临抓回来,第三次好容易成功了一半的时候——这事被报告给了正在开会的斯珩。
    最近忙得要死没空详细过问叛逆少女的斯珩把人拎回来,导致她的计划再次泡汤。
    被他开车带回康氏总部,她的忍耐也到了极限,臭着脸跟斯珩在门口大吵了一架。
    “好烦,我要回去!现在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吧?你能不能别管我了?格斗课都要上,这日子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斯珩完全没管周遭小心翼翼、好奇打量的目光。要跟庄静檀做夫妻,这点心理素质底子还是相当强壮的。
    他眉头都没动一下。
    “坐什么牢?一天课才多久,剩下的时间你想去哪去哪,爱干什么干什么——”
    “呵,”
    庄静檀冷笑一声:“我能去哪,连钱都没有……你是怕我带走她的东西吗?她钱包现金就七百块,我总要有路费吧,带走怎么了?!”
    斯珩情绪稳定,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冲她摊开手:“你的钱包,拿来。”
    庄静檀气冲冲地把浅棕色钱包狠拍在他掌心。
    然后,眼看着他从夹层深处抽出张黑卡,平淡递过来:“这个,还有你自己的手机支付,都能用。”
    “……能刷多少?我要回纽约的头等舱。”
    庄静檀在最后三个字上咬字很重,她记得单趟都要六位数。
    “刷到你手酸。”
    斯珩说。
    庄静檀:……
    她没跟斯珩客气,接下来几天,在试探着买了三个限量级高达尼姆合金版高达、十把收藏级短刃后,把游戏卡带也一次性allin了,堆满了别墅四楼的影音室,甚至还指定了一辆新款revuelto。
    通通下单成功。
    生命的火焰……
    嗯。
    要燃烧似乎也没那么困难。
    没过多久,斯珩时间空出来了,说到了换季的时候,她需要履行作为庄静檀的责任:添新衣。
    他带她去vip室,模特私人展示时,她在哪件上多看几秒,会被一旁的助理直接买下。
    拍卖会在私人贵宾室,手册上哪款她定睛的时间长点,斯珩哪怕在旁边打电话会议,余光也能注意到,便直接走过来替她拍板。
    看着那些刷走的数字,庄静檀实在受不了了,把斯珩拉到走廊拐角,进行了一番严正交涉。
    “你是想讨好我吗?”
    斯珩被她抵在墙上,从善如流地懒散倚着,笑了下:“你说的是中文吗?”
    男人好整以暇的笑意让她非常不爽。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的关系由法律盖过章。她不喜欢浪费时间,一直习惯这个速度。讨好,从何说起?”
    “……看来她是跟你在一起近墨者黑。至于你,”
    庄静檀也眯眼笑了,一字一句:“符合我对暴发户的所有想象。土的要死。”
    斯珩懒懒耸肩:“多谢夸奖。”
    “还好我现在的眼光可没这么差。”
    庄静檀往后倒退了几步,语气轻松:“看来对象还是多多益善最好,至少得够本——”
    她满意地看到男人完美的面具透出一丝裂痕,神色与气息都彻底沉了下来。
    “庄静檀。”
    他叫了声她的名字,威胁之意呼之欲出。
    庄静檀也学他的样子,无辜耸肩:“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