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芸拉住李婠道:“勿要见外,且当是自己家,再说夜宴尚早,你且歇着,待到了时辰,我们便去寻你。”说罢,叫来丫鬟。
    李婠遂没有回绝。
    到了地方,一婆子并着数个丫鬟早候在门口,拥着李婠进去了。夏菱看这偏厅室宇精美、铺陈华丽,案上置有果盘,屋里果香怡人,榻上也是攒新,暗自点头,遂伺候她歇息,与冬清出门守着。
    李婠因着今日见了梦中故人,心中烦闷,谁知合上眼,迷迷糊糊睡去。梦中,她犹见仪门前的贵妇人口中含笑,观之可亲,正于堂上说笑,转眼便成了苛刻尖酸、轻口薄舌之人,软塌上的老妇人蔼然亲善、慈祥和气,也成了逼人的罗刹,这富丽堂皇的府邸也成了吃人的魔窟,光怪陆离中,她满头冷汗地醒来。
    夏菱听见里屋动静,忙与众人进去,她见李婠满头汗水,问道:“姑娘,可是做噩梦了?”李婠轻轻点头,问道:“现今什么时辰了?”
    夏菱回道:“刚到申时,还早着了,约摸躺了二刻钟。姑娘可要起身了?”李婠点头,众人遂服侍她理发整衣,又奉上些凉汤小食。
    李婠头重脚轻,冷汗满背,她强忍不适寻了李嫦等人,强打起精神来,待宴饮事毕,回去便病倒了。
    你猜为何这李婠会做此噩梦?若究其缘由,就得说说李婠白马寺梦中之事了。这事也不新鲜,就是滚滚红尘中的一件,说不准大家都已猜到。前因后果,不过几行,只是其中酸楚,满纸难言。容我卖个关子,暂且不提。
    第8章
    话说这头,李婠归府后便觉头昏脑闷歇下了,次日一早,夏菱唤了好几声,也见李婠起身,又见她满脸冷汗,暗叫不好,匆匆延医请药,这边趣儿忙去禀报了李府老太太,老太太带着夏嬷嬷过来看视。
    此时,大夫眼睛微闭,一手抚胡须,一手隔着帕子号诊。片刻后,邱大夫起身朝老太太行了一礼,老太太道:“邱大夫不必多礼,我这孙女如何?”邱大夫道:“气血两虚,忧思过度伤脾胃,又兼之夏日里贪凉,寒气入体,害了温病。待老夫开两副药,冷水煎服即可。”
    待一小药童奉上纸笔,笔走龙神写下药方,冬清忙接过下去煎药去。
    夏嬷嬷听后连道三声阿弥陀佛:“没事儿便好、没事儿便好。”后包了十两银子亲自送邱大夫出去。
    这头老太太端起茶盏重重磕下,这一声响动吓得屋里丫鬟婆子俱都跪下。
    老太太道:“这是怎地回事?昨日是谁在伺候?”夏菱与秋灵两人忙膝行向前,磕了个头,夏菱两人不敢隐瞒,一一说了。
    夏嬷嬷打帘子进门后听了大半,又见老太太眉头紧皱,怕她罚人,道:“难怪难怪,俱都是十几岁的丫头,哪能想得周全。”老太太瞥夏嬷嬷一眼,说道:“罢了,这屋里也没个主事儿人,怎不见柳妈妈伺候?”
    喜儿忙出屋唤人。柳妈妈一听是老太太召见,大喜,自打她病后,李婠便寻了个由头叫夏菱掌管钗钏盥沐,渐渐倚重起夏菱来,她倒是被撇到了屋外,做些不上不下的缝补衣物的琐事,活计倒是轻省,月钱也未变,但和跟在主子面前全是两个样,但她左右思量也不得其法。如今老太太传唤,她心中喜色便在脸上露出三分,又想着如今小主子病了,忙做出忧色来,与喜儿一道进去。
    柳妈妈进屋便跪下请安:“请老太太安。”老太太并多说:“看好婠姐儿,下次若再是如此,拿你是问。”遂与夏嬷嬷乘软轿走了,刘妈妈趴伏在地,恭谨应是。
    正巧,冬清端着药进屋。柳妈妈起身上前接过,示意夏菱几人把李婠扶起,伺候李婠喝药。
    待众人出了里间,柳妈妈拉着夏菱等人劝慰道:“不怪你们,只还是年幼了些,主子说要冰就给冰,要减衣就减衣的,殊不知,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为主子长远计,还是得劝着些,有个度才行。”
    夏菱心里啐了一口,道:“我平日里知晓柳妈妈深思远虑,心里也暗自佩服,今日个儿说话怎地这么不着五六,倒全是姑娘不知轻重了,下次全由得你做主罢。”
    柳妈妈本有意摆谱,显出自己老成持重,谁知碰了个钉子,忙道:“哪儿的话,菱姑娘是曲解了。”说完便走了,众人见此也散了。
    又过半日,太阳西斜,李婠从昏昏沉沉中醒来,在众人伺候下喝了莲花粥与乌鸡汤,精神气回来几分。
    李婠道:“扶我起来梳洗罢。”正此时,冬清来禀,李嫦、李姝、李妍三位小姐来看望。李婠忙道:“引几位姐姐去暖阁稍坐,我片刻便来。”
    一语未落,李嫦几人便入了里屋。李嫦见她要起身,忙制止:“莫起身。”冬清把她半扶起,往她身后塞了软枕,又带着小丫鬟奉上茶水,方退下。
    李婠道:“又劳几位姐姐看望了。”李嫦道:“净说些胡话。”后又细细问她用了什么,身子可好些了。李婠一一答了。
    李嫦又道:“娟姐儿自定亲后就被姨娘拘到屋里,康哥儿不便来,他两俱都托我来看你,你可别见怪。”李姝闻言双脸微红,也支支吾吾的道:“宁哥儿也说不便来,托我来看望一声。”
    李婠道:“哪里的话,不过小病,那值得你们亲自来一趟。”李婠见李姝不自在,忙换了话题,几人略聊了片刻后,李嫦几人怕打扰李婠养病,便离去了。
    李姝行至半路,心中郁郁,对着湖水捂脸哭了起来,贴身伺候的桂姐儿忙递上帕子,问道:“姑娘这是怎地呢?怎哭了起来?”
    李姝道:“你是没见,小妹躺了两天,一起长大的姐妹兄弟哪个不挂个心?偏偏宁哥儿整日里醉生梦死,学也不上了,整日胡混。老太太他不去见,小妹病了他不理,尽和老爷太太吵架。连姐儿走了我也伤心,但我们几个儿一般大,都是骨肉血亲,如今他要娶新嫂嫂,嫦姐儿几个也定亲了,他怎理都不理?”
    这厢,柳妈妈捧着药进屋,李婠心中讶异,面上自然接过药碗喝了,柳妈妈见她并无他话,心中一松,接过药碗出去。
    待人走后,夏菱轻声把老太太的话原封不动说出,李婠垂眼道:“先这般罢。”
    如今这般,暂且也没个好主意,她远着柳妈妈,一是隐约记得梦中柳妈妈侄子好赌,日后会偷她不少首饰去卖,二则她时常出府,柳妈妈又是个耳报神,遂有意远着她,让她在庄子上荣养。
    如今她有要事要办,到有几分棘手。
    可叫她延缓两日又不甘心,遂想着,若是祖母怪罪,且多抄写书罢。
    这日一早,天不见亮,菊生领着李记布庄庄管事从东北角偏门进府,顺着后廊进了海棠苑。
    庄管事昨日接到消息左右难眠,一早便打理妥当候在角门,他见菊生后小心打听,只对方也不知所以然。
    一路走来,他见苑里丫鬟婆子屏息敛声,低眉塌眼,心中胡乱猜测,有几分暗怕,到正厅,他眼光扫见正厅屋里四角点着烛火,屋里明亮,神色缓了几分,恭敬行礼。
    李婠高坐软榻之上,见一道高瘦影子跪下,耳边又听这人道:“请女东家安。”
    李婠道:“庄管事不必多礼,快快请座。”对方依言坐了。李婠又与之闲话几句,问些可用饭食,布庄生意的琐事。
    李婠道:“不瞒管事,初得了这庄子,喜不自胜,但不知里面门道,多亏庄管事。如今倒是晓得其中一二,遂有个想法,烦请庄管事再指点一二。”庄管事连道不敢。
    李婠道:“我欲开个女子纺织作坊。”庄管事擦汗,道:“东家,这、这是为何?现布庄上货源稳定,实属、实属——”
    李婠抬手制止,道:“庄管事且听我细细道来。这梁州首府现有大小布庄四百二十七家,供梁州上至权贵,下至百姓布麻丝娟等物,丝娟自福州来,福州以桑田种桑为业,织户众多,丝娟多运于西南之地;布麻二物多收自本地布行,布行又取自行脚商人,最终来自女子纺织。一层又一层剥利,复又卖于百姓。我上街头,见一妇人辛苦一月,却劳无所得,女子何艰?百姓何艰?
    再有,现纺织作坊有二,一为宫廷御用,朝廷专设官办督造,二是权贵蓄养仆婢,专作丝绢,全供富贵,市面上的多是女子自行织造,后商人买卖。何不直接开个作坊?多得些利润?”
    庄管事为难道:“东家容禀,一是女子出门做活,只怕有人闲话;二则开个作坊不易,又全是女子,怕是更难,三则只怕布行不市布于我等,只怕来日——”
    现今世道苛刻,对女子束缚众多,街上十有六七为男子,另二三也是寡居,年老,或欲换茶米酱醋的农妇,稍有家资人家的女子藏于深闺。甚至有富庶之地仿圣人喜好,上行下效,有缠脚恶俗。
    李婠道:“纺织作坊边开在城西罢,那边百姓艰难,总有一二为活命计,不在意这些世俗的。你且去寻个占地大的空院落,另寻匠人买些织机,先理个招三十人的章程来我瞧瞧。对了,这作坊得管一顿饭食、得让女子做活便有铜钱可拿、要有好手看着、务让人欺辱了她们。”后她喝了口茶,轻声说道:“若你不行,我只得从新寻个了。”
    庄管事闻言扑通一声跪下,“东家,鄙人定当办好——”
    李婠道:“那便好,你且下去罢。近日我出门不便,有了眉目便报给菊生。”
    庄管事遂恭敬退下,心中暗自叫苦,真真是闺阁小姐,不知世俗门道,尽做些异想天开之事。
    话说这头,庄管事出了李府径直回了家。
    庄管事原名庄文德,原是梁州三石村人,家中颇有积蓄,自启蒙后被家里头送到城里学作账房,待有所成,又托关系进了李记布庄当管事,娶了城里酱铺女儿马氏,终于在梁州府安家,借利买了个一进的院子,一个婆子一个小丫鬟,有一女,前年又纳了房妾,有孕七月。
    待他进门,女儿英儿跑来:“爹爹抱——”庄管事心烦,摆手:“去——去——一旁玩儿去。”马氏见状忙让丫鬟把女儿抱走。马氏见他一脸烦闷,问道:“怎现在回了?可是遇上什么烦心事?”
    庄管事长叹一声,一一说了,“翠娘,你看这、这如何是好?”
    马氏听后,若有所思,半响后说道:“这倒是像是要养些针织娘织布做衣,怕不是东家年纪尚小,怜贫惜弱,又想着能省些钱财,遂作此主意。这倒是碰上我知晓的了。且拖个中人寻院子,托个牙婆买上两个婆子做饭食洒扫的活计、并几个小子作看护,另再算算一月妇人可纺多少布、各项要支多少工钱,可不就成了吗?”
    庄管事抚须道,“是了是了。”他心里暗道,娶妻娶贤,马氏遂貌不惊人,但贤良淑德,于他是个助益。
    马氏提道:“老爷且去看看姜妹妹罢,方才听丫鬟说,她肚子有些疼。”庄管事听此言,坐不住了,讪笑道:“那我便去了,晚上在来看你。”见马氏点头后便去了。
    这时丫鬟冬花进来见此,嘟囔两句:“老爷真是、一点都不顾及夫人。”马氏闻言笑道:“这话得,你到是第一天见他?不过他性情如此罢了。”说完,又轻声补了一句:“也得亏他性情如此。”
    待过了小半月,马氏把理好的章程请人润笔写了,庄管事呈上去交给菊生。
    第9章
    话说这头,李婠清早让庄管事进府,还没过晚,这事儿便传到了老太太耳里,当晚便被罚抄了《女戒》。
    老太太发话:便先让她抄百遍,弄清错在何处再来请罪。李婠不敢置喙。
    这日,李婠笔下抄着“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等词,心下厌烦,脸上也带出几分。
    春慧立于书案旁磨墨,不敢作声,夏菱拿着一张写满的纸张放在院里晾晒,回来捧回一封书信。
    李婠埋头苦写,道:“可是庄管事?”夏菱道:“正是。”李婠遂放下笔,缓了脸色。
    里面有封厚厚书信,开头写道:东家谨禀,日前纺织坊一事,夜不敢寐,恐负东家厚爱,遂次日寻中人拟房屋三处……下文细细介绍三处房屋占地与格局,以及所需人手、银钱,列举详尽,又有工坊四条八戒,奖惩条例等。
    李婠细细看后,心中道:这可算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单见他举止言辞,只以为是个守陈腐旧之人,没成想也颇有进取之心。
    她思量后,用朱砂批了小字,叫来夏菱:“你且与菊生说,我细细看了,有几处不妥,几处疑惑,且改改再呈上来罢。”
    先不提庄管事与马氏这边,且说这信送出不久后,梅儿抹着眼泪跑进院里的,正值秋灵在走廊下打络子,见状后起身问道:“这是怎地了?”
    梅儿哭道:“我哥哥方送了信回,好几人囔囔着奉命行事,不由分说地把他按在凳子上打板子。”秋灵道:“这还了得、你莫急,且与姑娘说去,看看这府里还有没有规矩。”
    李婠此时正抄着书,见秋灵与梅儿进来,笔下一顿,纸上留下斗大个墨迹,她没理一旁夏菱叠声“糟蹋了、糟蹋了”,问何事,梅儿哭哭啼啼禀明后,哭道:“求姑娘救救我哥哥——”李婠道:“莫急,你且带路。”
    李婠带着梅儿、春慧、夏菱、秋灵并柳妈妈与几个粗实婆子往园子里赶,刚跨过垂花门,便听长棍撕破长空落在人肉上,伴着菊生一声声惨叫。
    花丛遮掩处,只见菊生被扒了裤子趴在凳子上,几个小厮按住他手脚,一人手持棒子,下下到肉。
    梅儿见此,扑上去大叫一声:哥哥。
    李婠此时喝道:“住手——”,那几个小厮先被扑上来的人惊得停住,后又见是府上姑娘,忙跪下请安。
    身后柳妈妈见菊生没穿裤子,一叠声道:“姑娘、且避避,此处污浊。”李婠没理,她只见菊生臀股全是血,忙道:“你们几个且去扶他歇着,再去请两个大夫。”身后众人方忙开了,只柳妈妈边连声说不和礼数、不干净之类的话,边抬起袖子欲遮住李婠眼。
    李婠抚开眼前的袖子,眼中怒气未散,冷声道:“几位莫不是看差了这是什么地方——说打就打、滥用私刑,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跪下几个小厮连连道不敢,其中一人仰头道:“回禀姑娘,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万望姑娘开恩。”李婠冷哼一声:“我倒是要听听、你到底是奉了谁的令,敢来打我的人?”
    正此时,一声音插进来:“奉的便是我的令,打也是也是你的人,怎么,还打不得?”李婠心中一惊,回头便见老太太与夏嬷嬷立在后方,几个丫鬟婆子远远地垂首站着,更远处有一轿辇子。
    李婠忙上前行礼:“祖母。”身后跟着地夏菱等丫鬟婆子也慌忙行礼。
    老太太手里拨了几颗佛珠,眼睛盯着李婠,不叫起,半响后她才开口:“先回罢。”说罢转身走了。
    夏嬷嬷落后几步,与李婠轻声道:“姑娘,老太太现下正生着气,回头快予她赔个不是。”李婠垂眼,低声回道:“多谢嬷嬷。”
    待回了安喜院,夏嬷嬷便拦住欲跟着的夏菱等人,道:“你们且回罢。”夏菱等人万般求情也无法,只好留一二人在次候着,其余人回了。到佛堂门前,夏嬷嬷又支使其他人留在二门外,自己进去了。
    屋内,李婠闷不吭声地跪在地上,夏嬷嬷见此忙找了个绣花软垫递过去,老太太抬眼道:“怎么?要不我去跪着、她来坐?”夏嬷嬷吓得忙收了起来。
    老太太转头训斥:“你说说、现下做的哪桩哪件合乎情理?我怜你孤弱,予你银钱、铺子,没成想你胆大包天,去买通那几个门房小厮,成日里出府捣鼓不算,又是擅自接人进府,又是书信往来,可是不要名声了?这桩桩件件的,注意倒是大得很,你何不直接砌个墙,与我们单过罢。”
    李婠认错:“祖母,孙儿知错了。”
    老太太道:“我见你每次认错倒是麻溜儿,就是不见改。”说罢,她缓口气,接着道:“罢了,你且留下,我亲自管教你,我到要瞧瞧,你这一身反骨正不正得过来——”
    而后,她对夏嬷嬷道:“你且去把偏房收拾出来,从我这儿拨几个老实丫头看着她。另赏海棠苑各人十巴掌,你亲自看着。”
    李婠问道忙拦着:“祖母,何至如此,若无主子命令,她们也不敢动弹。”老太太没理,呵斥夏嬷嬷:“还不快去!”夏嬷嬷见李婠面露焦急,使了个眼色让她放心,方退下了。
    这厢李婠被罚,众姐妹知晓情形后,纷纷来求情,却被老太太挡了回去,只每月十五众人来晨昏定省时能说几句小话,李婠忧心织坊一事,却没甚法子,只得托人转到庄管事先搁置,心里难受。如此过了一月。
    一日,她见墙头挂满红布,问了手边丫头,才知堂哥李康宁与上都护府司马程家大房次女程韶仪婚期将至,婚宴那日,便得了老太太应许,出去迎客,待第二日又回了院子。
    这厢,李嫦,李娟,李姝三人亲事定后,已走完纳征,待问期时,李嫦婚事订于这年十月九日,李娟与李姝同订于次年三月二十七。
    问期这日正巧是季夫人生日,老太太午间便派夏嬷嬷送来贺礼,李康荣午间到跟前磕头,献上寿礼,余下人也备礼。李嫦邀了李娟、李妍等姐妹,与堂嫂程韶仪,又邀了何夫人,至晚间,在花厅前挂上灯笼,摆上一席,定了一班小戏,大家热热闹闹在花厅里开夜宴。
    是夜天高月明,晚风习习。季夫人与何夫人居席上,左右依次围坐着李嫦、李娟、李姝、李妍、程韶仪。
    开席后,众人吃菜敬酒,李嫦起头,端酒敬季夫人一杯,其余人一一敬酒。季夫人今日心中欣喜,连喝好几杯后,笑道:“可别光逮着我一人,也敬敬二太太。”何夫人道:“可别,还是敬寿星罢,即是寿星,应多喝几杯。”说罢,倒酒又敬了季夫人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