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其他小说 > 知更鸟 > 第114章
    奥纳医生得意扬扬地靠上椅背,双手交叠在鼓起的肚子上。
    “告诉我一些关于人格分裂的事,”哈利说,“或者精神分裂。”
    “要五分钟之内说完?”奥纳医生呻吟一声。
    “大概说一下就好。”
    “首先,你把人格分裂和精神分裂摆在一起,这就是一种误解。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误解经常激起大家的想象。精神分裂这个名称代表的是一大群迥然不同的精神障碍者,跟人格分裂一点关系也没有。精神分裂(schizophrenia)中的schizo在希腊语中是分裂的意思,但创造这个名词的尤金·布鲁勒医生指的是精神分裂患者脑中的心理机能是分裂的。如果……”
    哈利指指手表。
    “对了,”奥纳医生说,“你说的人格分裂简称mpd,也就是多重人格障碍,它指一个人同时存在两个或多个人格,这些人格轮流出现,控制患者的行为,就像《化身博士》里的杰克医生和海德先生。”
    “所以这种病真的存在?”
    “当然存在,可是很罕见,不像好莱坞电影动不动就拿这个当题材。我做心理医生二十五年了,都无缘遇见一个多重人格障碍患者,但我还是对这种精神障碍有些了解。”
    “比如说?”
    “比如说,多重人格障碍总是跟丧失记忆有关系。换句话说,多重人格障碍患者可能一觉醒来却宿醉得莫名其妙,因为不知道他的另一个人格是酒鬼。呃,事实上有可能一个人格是酒鬼,另一个却滴酒不沾。”
    “你不是说真的吧?”
    “当然是真的。”
    “可是酗酒也是一种生理疾病。”
    “没错,这就是多重人格障碍如此引人注意的原因。我手上有一个多重人格障碍患者的报告,这名患者的一个人格是大烟鬼,另一个却从来不抽烟,他们去给那个大烟鬼人格量血压,结果发现比另一个人格的血压高百分之二十。根据报告,女性多重人格障碍患者可能一个月来多次月经,因为每个人格都有自己的月经周期。”
    “所以这种人可以改变自己的身体?”
    “在某种程度上是的。《化身博士》的故事其实就跟多重人格障碍相去不远。欧瑟森医生发表过一个著名的案例,这个多重人格障碍患者的一个人格是异性恋,另一个人格是同性恋。”
    “那不同的人格会不会有不同的声音?”
    “会,事实上声音是人格变换时最容易察觉的地方。”
    “那声音有没有可能变得极为不同,即使跟患者非常熟的人也听不出来吗?比如说在电话里?”
    “如果这个人对患者的另一个人格一无所知的话,就有可能。一些跟多重人格障碍患者只是点头之交的人,一旦患者改变了行为举止和肢体语言,他们就算跟患者坐在同一个房间也认不出来。”
    “罹患多重人格障碍的患者能不能隐藏这件事,不让他们最亲近的人知道?”
    “可以。各个人格的出现频率依患者而定,有些患者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控制人格的变换。”
    “那这些人格必须知道彼此的存在喽?”
    “对,是这样,不过这也很罕见。就像《化身博士》里描述的那样,不同的人格之间会产生激烈的冲突,因为他们有不同的目标、不同的道德认知、不同的同情心,对周围人的接受度也不同,诸如此类。”
    “那笔迹呢?他们也可以把笔迹乱搞一通?”
    “不是乱搞一通,哈利。你自己不也经常变来变去?你累了一天下班回家,身上就已经产生很多细微的变化:你的声音、肢体语言等都改变了。还真巧,你提到笔迹,我这里刚好有一本书,里面有一个多重人格障碍患者的信件照片,这个患者有十七种完全不一样的笔迹。哪天时间充裕,我再把这本书找出来。”
    哈利在笔记本上写下重点。“不同的月经周期,不同的笔迹,简直疯了。”他咕哝着说。
    “哈利,注意你的用词。好了,希望对你有帮助,我得走了。”
    奥纳医生打电话叫了辆出租车。两人一起走上街,站在人行道上,奥纳医生问哈利五月十七日独立纪念日那天有没有事。“我老婆跟我想请几个朋友来家里吃饭,欢迎你来。”
    “谢谢你的邀请,可是那天新纳粹党打算把庆祝圣日的穆斯林‘干掉’,上面命令我去格兰区的清真寺指挥监视任务。”哈利说,心中对这意外的邀请感到十分高兴,同时又觉得害羞,“你知道,上面老是要我们这些单身汉在家庭聚会日去做这些工作。”
    “可以来一下啊,那天来的朋友大部分也都有别的事。”
    “谢啦,我看情况再打电话给你。对了,你的朋友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奥纳医生检查自己的领结,看有没有歪。“他们都跟你差不多啊,”他说,“不过我老婆认识了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时,出租车靠在人行道旁停下。哈利替奥纳医生开门,好让他挤进去。正要关门时,哈利突然想到一件事。“多重人格障碍的病因是什么?”
    奥纳医生在座椅上坐下,抬头望着哈利:“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哈利?”
    “我也不太确定,不过可能很重要。”
    “好吧。多重人格障碍患者在童年时期通常受过虐待,但也可能是长大成人后经历过巨大创伤,因此创造出另一个人格来逃避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