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私人医生进来时, 萧子昱正端庄地坐在床边,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恬静模样。
萧谨川觑到他唇上的可疑红肿,皱眉问道:“刚才在做什么呢?大白天关着门窗。”
“顺手关的。”萧子昱忙道:“温辞怎么样了?”
“都是皮外伤, 静养一段时间就行, ”萧谨川避重就轻, 没说隐秘处的那些撕裂和疤痕,“先管好你自己吧。”
私人医生的诊断结果和袁珩的大差不差,骨头没问题,软组织挫伤,搓两天药油就可以。
萧子昱趴在床上, 衣服撩起, 长发被拨到脸侧,感觉身后三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他有些不自在道:“没有很严重, 已经不疼了。”
“别嘴硬,”萧谨川打断道, “这几天卧床休息,争取在拍摄之前恢复好。”
袁珩怕他难堪, 先一步将萧子昱的衣服盖住, 高大身影站在床边, 毫不留情赶客:“各位没什么要紧事可以先出去了。”
屋子里没了人, 萧子昱试图起身, 又被他按了回去:“趴好。”
萧子昱不喜欢这个姿势:“我坐着。”
“坐着会弄到裤子上, ”袁珩按住他的肩,确定人不乱动了, 才倒了些药油在手上, 揉搓着等它化开。
萧子昱偏过头觑他,感觉这动作有些熟悉, 是拍摄《枫林晚》的时候,自己下水冻伤,袁珩就这样强行给他搓了药酒。
腰迹一暖,袁珩抬手捂了上来:“想什么呢?”
“那次下水冻伤,也是你帮我上的药。”萧子昱说。
袁珩故作恍然大悟:“原来那时候就想着拿捏我。”
本就是被服务的一方,萧子昱不好拿乔。寸寸皮肤被揉搓到柔软,他假模假式说了句:“多谢袁先生。”
袁珩用手背在他圆翘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我说了,有跟你算账的时候。”
第二天齐淮果然如约南下,带着加密笔记本,跟袁珩一起对u盘里的证据进行了分类整理。
视频大多是偷拍录下来的,集中在会所和夜店,里面的面孔有生有熟,一闪而过的器具房和调/教室让人毛骨悚然。
萧子昱只看了一半,就觉得胸口作呕泛起恶心,他从桌边站起,快步走出房间,实在没忍住干呕了几声。
偷拍镜头本来就颤抖不稳,糜烂的灯光眩人眼睛,白花花的肉/体被摆成各种奇怪的姿势,周围是一张张贪婪丑陋的面孔。
袁珩随后跟出来,递给他一杯苏打水,萧子昱猛灌两口,眼底带上了湿红的水光。
袁珩将他揽进怀里,安慰地抚摩那柔顺的长发:“现在情况有点严重,我可能要亲自回一趟云京。”
萧子昱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胳膊,恐惧和不舍也只是一瞬,他轻声道:“你要小心。”
“周末之前我会回来,正常参加节目的录制,”袁珩俯身同他额头相抵,“青岚园这地方不错,好好休息。”
当晚夜里,萧子昱做起了噩梦,梦见他抓着温辞的手飞快地奔跑,身后浓重的黑暗里有脚步声逐渐逼近,继而喇叭声响起,一抬头重型卡车已经近在眼前。
他下意识抬手挡住刺眼的车灯,旋即感觉有人轻轻将自己抱了起来。
袁珩用手轻拍他的肩膀,直到睡梦中的人不再发抖,才拉高被子,轻轻将萧子昱拢入怀中。
后半夜萧子昱一觉安稳,耳边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清晨他醒来,身边床铺空着,袁珩已经走了。
青岚园植被掩映,一个人逛起来孤独,吃过早饭,他陪萧谨川去后院练了会儿功,因为心不在焉被对方毫不手软撂在了地上。
“退步这么大,”萧谨川负手站着,冲他扬一扬下巴,“再来。”
萧子昱爬起来,两三招之内又被制住,他主动讨饶:“是我分心了。”
如霜如雪的两个人,一个坚冷,一个清冷,一站一坐两相对峙,最后还是萧谨川软下心来,上前将萧子昱拉起,拍拍身上的土:“放心吧,袁……先生不会有事的。”
萧子昱有些错愕:“哥?”
“昨天发生的事,温辞都跟我说了。”萧谨川面色不变,内心的某种却悄悄松动。
昨天萧子昱失联后,袁珩的焦急不是作假,马路边的失态也不像伪装,萧谨川思考了一个晚上,不管袁珩有没有失去记忆,萧子昱能在他心中占据足够的分量,多少能让人放心。
上辈子分别的太早,在他眼中,萧子昱依然是那个十五岁的小小少年,会在练功时偶尔偷懒,在听到喜欢的故事时缠着他问个不停。
他总是忘记萧子昱已经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成年人,敢爱敢恨有担当,能对自己的未来负责。
他摸了摸萧子昱的头发,像以前那样帮他把长发理顺:“不管你喜欢谁,要跟谁在一起,青岚园都会给你提供一片遮风避雨之地,你师兄没老,还能多护你几年。”
萧子昱眼底酸热,刚一抬头,就被萧谨川点在了鼻尖上:“停,多大人了,别给我来这套。”
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转头看向别处:“那我继续陪师兄练功。”
“好了,回去休息吧,”萧谨川叹气,“心不在焉的,再练出点伤来,等袁珩回来烦我吗?”
萧子昱跑到风雨亭里,弹着古琴消磨了下午的时间。第二天清晨腰间的淤青消退不少,他到院子里拉筋练腿,仰头看见温辞正靠在二楼走廊上发呆。
反正都已经见识过了,他没有遮掩,直接使出轻功飞跃到二楼,鞋底触上栏杆,稳稳停在了温辞面前:“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温辞有些羞赧。
他本以为住在青岚园会感到别扭,结果除了私家医生前来问诊,并没有人上来打扰他。昨天他在房间里实在憋闷,想出去透透气,结果不小心迷了路,老管家适时出现将他领了回来。
熨帖又恰到好处的关心是他没有经历过的,以至于有些诚惶诚恐:“我住在这里给萧先生添麻烦,还是回去吧。”
事情还没了结,最怕这种时候出岔子,而且温辞情绪还不稳定,万一又有轻生的念头怎么办。萧子昱劝道:“青岚园这么大,多你一个不算多,现在吴先勇还没落网,贸然出去可能会对你不利。”
温辞眼神躲闪:“可是,我毕竟……”
“你也不是故意的,不是吗?”萧子昱想到u盘里的那些资料,又开始隐隐心悸,他明白那种受制于人的感觉,甚至感同身受。
萧子昱态度足够豁达,温辞却做不到完全放下,他自嘲地笑笑:“虽然你年纪比我小,但感觉经历过很多事情。”
“说不定呢,”萧子昱玩笑般笑过,谁都有抑郁不得出的时候,就算是有幸站在樊笼外,也没资格用高高在上的态度去评价其他人的苦难。
袁珩离开了两天,一直没有消息传来,萧子昱怕惹他分神,也没有打电话询问情况。周六晚上又下了一场雨,闷雷声将他惊醒,轰隆隆的闷响伴随着雨声,让他想起了被囚/禁过的水牢,硬是没了睡意。
他缩在被子里,摸出手机,时间刚到凌晨三点半,萧子昱慢吞吞打出一行简体字,握着手机睡了。
清晨时分天晴了,阳光热烈,只有潮湿的空气里还有些暴雨落过的痕迹。萧子昱到院子里练功透气,依稀记得昨晚发生过什么,直到打开手机才想起来,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给袁珩发了一条消息:雷电达旦风雨夜,床无人睡,被无人盖,惊醒也无人管。
啪嗒一声,手机掉到了地上。
萧子昱以手掩面,羞得缓缓蹲下,哝哝软语,儿女心事,竟然就这样直白地发送了过去。袁珩没有回复,不知道是没有看见,还是看见了也不想理。
他在青岚园呆不下去,穿过月亮门,循路上了后山。南方的树木笔直修长,不如北方那般粗壮,浓绿连天,遮蔽了日头,模糊了时间,总算淡化了些羞耻记忆。
日暮时分,他磨蹭着回来,手机里空荡荡的没有新消息,他难得忐忑,袁珩该不会是觉得奇怪,把他删了吧。
刚回到后院,撞见萧谨川带着老管家去后山找人,抓到他先耳提面命一番:“胆子大了不少,后山没开发过,有虫有蛇,你去给人家送点心。”
萧子昱耳朵红红的,有些无奈,也有些可怜:“师兄……”
“怎么了这是?”萧谨川看人不对,先摸了摸额头,“别是被不干净的东西蛊惑了。”
没想到怎么回答,私家路上传来刹车的动静。木栅门推开,袁珩一身黑色正装,锋利无俦地迈步进来。长腿阔步的霸道模样,仿佛身上穿的是太子衮袍。
当着师兄的面,萧子昱不好谈私情,一板一眼问道:“都处理完了?”
袁珩瞅着他,想到萧子昱刚住进蓝海的那般时间,就是这样小心谨慎,外加三分警惕,三分探究。
像突然换了新环境的猫咪。
“证据送到了警局,已经立案了,因为牵扯广泛,需要进一步调查。”袁珩说道,“之后需要温辞配合去做一个笔录。”
“那个吴先勇呢?”萧谨川问道。
“吴先勇名下个人资产被冻结,直到调查结束不能离开云京,”袁珩低声道,“老东西这次跑不掉了。”
萧谨川只关注这个人渣的后果,知道结果后略一点头,先行离开:“晚饭已经备好了,袁先生休息一下一起来用餐吧。”
萧子昱跟着他转身,却被袁珩伸手抓住了胳膊,他心里一突:“怎么?”
袁珩将他拽到身前,居高临下困住:“那条信息是什么意思?”
萧子昱目光平视,刚好看到形状优越的喉结,嗫嚅道:“只是发错了。”
袁珩追问:“是发错了人,还是发错了话?”
萧子昱只能承认:“我半夜惊醒,脑子不太清楚。”
“所以还特地发条消息怪罪我,”袁珩隔着头发捏他耳垂,不觉得疼,只剩下痒,“没人睡,没人盖,没人管,好一个三宗罪。”
“你不是也没认?”萧子昱拂开他捏着自己的手,并起双指戳袁珩的肩膀。
天光已落尽,勾勒出一高一低两个挺拔的影子。
袁珩任由他戳了一会儿,随即将那两指攥住,嗓音低哑:“我通宵备案,忙到凌晨五点看到你的消息,齐淮盯着,民警看着,我不仅不回,还不敢看,生怕多看一眼就撂了挑子,回来给你当牛当马做支使。”
掌心加了力,他恍然未觉,萧子昱却被攥疼了,“袁珩……”
袁珩捉着他,日暮暗淡,适合行凶:“那三宗罪我敢认,萧公子打算怎么惩罚我?”
萧子昱结舌,先是忐忑了一天,又让人逼问得没了主意:“你别胡来。”
袁珩心道,深更半夜勾引人,也就他能忍住不胡来。
但到底还是不忍心把人惊着,他握住那两指吻到唇边,抬起眼皮自下而上看过去:“昨天晚上可是被吓坏了?”
萧子昱憋出个:“没有。”
“昨天是特例,”袁珩说,“往后不管雷雨阵雨,都有我陪着你。”
第70章
停摆一星期后, 节目再次开拍。
温辞突然退出,邀请不到同咖位的常驻嘉宾,节目组便决定多邀请一位飞行嘉宾来弥补人数。
萧子昱收到罗力的消息时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周楠?”
“是影后来的, ”罗力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常驻嘉宾要匹配温辞的咖位, 飞行嘉宾自然也要匹配袁老师的咖位。但大牌演员要么不上节目,要么没有时间,周楠跟袁总是朋友,这才来临时救场。”
这下萧子昱反应再慢也想起来了,当时朝阳文化周年庆, 袁珩便想介绍这位周老师给自己认识, 奈何他会错了意,临时跑路不说, 还害得袁珩跟他一起提前离场。
不知道给周楠留下了一个什么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