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ex挂断电话后,握着手机来回摩挲着凸出来的关机键,刚刚她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很开心,要不要再发个消息过去问问?
他还没抉择出个答案,家里的门锁传来密码按动的声音。
这个时候有谁会回来?他走到门口,看到母亲提着行李箱走了进来。
“你在家呀,粼粼还没回来吗?”
“她和同学去外面了。”
母亲估计是挤着地铁来的,脑门都是细细的汗:“现在外面还真有点热,哎?你怎么还穿高领。”
“我怕冷。”alex帮着母亲将行李提进房间。
母子难得的独处,母亲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这个儿子是她第一个孩子,他出生时自己还是个手忙脚乱的新手妈妈,她记挂这份初来乍到的悸动,又怀着无数的愧疚和遗憾,没有机会好好陪伴他的童年时光。
他看着母亲坐在沙发上开空调,他也顺势坐在她身边,问道:“怎么不打个电话,我去接你。”
“哎呀,我以为你们俩都在家呢,想给你们一个惊喜的。”
母亲想要像小时候摸摸他的头,可现在儿子长得太高,她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伸手就能够到了。
alex反应很快,他微微低头,让母亲顺了顺毛。
“既然粼粼都出去了,我们也干脆出去吃吧?”
“嗯。”
……
“你知道,我早就想和自己的孩子一起去酒馆了,是种很不一样的感觉。”母亲心情很好,一路上都在轻轻哼歌,“alex,我很高兴你能来这里。”
“我也是。”
成年的好处就是,他能随意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了,再也不会被大人以学业或是其他的东西所束缚。
“还好这里不是加州。”母亲掰着手指算了一下,“不然还得等到9月份,满了21岁才能去。”
他浅浅一笑,没有说什么。
他们到的地方是一家有异国情调的酒馆,店面不大,店主是个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大叔,像个在路边玩摇滚乐队的主唱。
母亲似乎很常来这里,她很自然地和店主开始攀谈:“还是老样子。”
店主放上一个杯垫,看了眼她身边的男生。
大叔开腔,嗓音低沉:“你男朋友?”
母亲:“什么眼神,我儿子。”
“你几岁就能生儿子?你俩站一起和姐弟似的。”
母亲被逗的哈哈大笑。
alex看着墙上的黑板,对着那些意义不明的名字皱眉,选来选去,点了杯吉普森。
“小伙子厉害啊,老玩家?”周围有人忍不住赞叹,“这玩意儿多辣嘴,居然爱喝这种东西。”
他很诚实地摇摇头:“我没喝过,尝尝。”
店主也劝道:“刚开始接触鸡尾酒的话,是完全不建议尝试吉普森的,毕竟又烈性又辛辣,会留下阴影。”
“没关系。”
母亲见他执意,也不阻拦:“年轻人是该多尝试。”
店主五花八门的shake看得很爽,各种各样的液体加进去,又倒出来,还会削冰块,整个过程十分解压,在这缓慢的轻音乐里已经有点微醺的困意。
很快,吉普森做好端了上来,alex刚抿了一小口,他的脸就被辣红了,这酒和马天尼很像,但里面的配料用珍珠洋葱代替掉橄榄,店主很贴心地加了点柠檬皮中和味道,但他还是没能接受这个味道。
母亲看他的反应,忍不住笑道:“怎么样?”
“不好。”他咂了咂嘴,鼓起勇气喝了一大口。
“慢点,这个酒度数很高的,我们家的人酒量都不好,又爱逞能,特别是你舅舅……”
说起这个人,母亲突然停顿了一下,她清了清嗓子,“酒就是图个高兴,你喝不了别勉强。”
“不会勉强。”
alex其实并不太喜欢酒精的味道,初为成人,总觉得这东西新鲜,他忍着喝了好几口,慢慢品出其中的奥妙。
那种刺激性的液体从喉咙里滑进身体里,感觉到浑身的细胞都在抗拒,头脑晕眩,再是一种理智飞去的失控。
好像有点爽。他不想说这种话,但事实感受的确如此。
模模糊糊之中,脑海里浮现出幼时的场景,他从小就有种感觉,父母并不相爱,至少说,他所见到的相处场景总是带着疏离和敬畏,父亲就算空出时间带一家人出去玩,母亲也始终挂着忧心忡忡的表情。
果不其然,他们从一件件小事的拌嘴,最后爆发成一场激烈巨大的争吵。
alex是第一次见到那样歇斯底里的父亲,一个力量远在女性和孩童之上的男人,将母亲强压在身下撕扯她的衣服。
“自从你怀孕以来我就再也没碰过你,不管我怎么做,做什么,你都是一副这样的要死不活的样子,到底想怎么样?”父亲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像头野兽抓挠,啃咬,在母亲身上留下了无数的伤痕,青的红的,遍布全身。
最后还是叁岁的他跌跌撞撞往邻居家边走边哭,才让他们报了警。
夜里的警车很吵,灯光很亮,一蓝一红闪烁,就像是两个不相上下的太阳,同时刺痛孩子的眼睛。
警察虽然轻声细语的安慰母亲,让她打电话给律师,但她只是默默抱着儿子,一下下摸着他的后脑勺,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
父亲被警察当场逮捕,而且得被迫出庭,母亲没有在法庭上指认任何罪行,依旧把父亲保释出狱,仅仅以离婚告终这场闹剧。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离异家庭,但很少会有人当着孩子的面去领证或者是签字,都是事后才会找个机会平淡叙述,alex没那么幸运,他是亲眼见到母亲和父亲离婚一刻的孩子。
他到现在还记得,有点厚度的一迭纸,密密麻麻全是字,母亲早就签好了名,而父亲,在歇斯底里地咒骂着他从来没听过的词汇。
母亲很冷漠地看了一眼昔日的丈夫,毫不犹豫击碎作为男人的尊严,直言她已经怀了别人的孩子。
或许是自知理亏,即使离婚,也什么都没带走,连孩子抚养权判也给父亲。
就算亲眼见到一件件行李被搬空他依然不信,不相信母亲就因为有了一个新的孩子就抛弃他,仍然蹲在门前的楼梯口等待熟悉的身影。
之后,父亲再娶,家中总算多了一丝欢笑,陌生的女人住进了熟悉的房间,将一件件物品重新塞满壁橱。
他感觉继母像是替代品,因为那女人同样有一头漂亮黑发,会说神秘莫测的亚洲语言,还生了两个漂亮的混血孩子。
或许大脑会自动清除掉痛苦的回忆,他有点淡忘那些时光是怎么度过的了。只记得两个孩子站在花园里,和继母一起浇水,嬉笑打闹,他站在客厅里透过窗户,满脸羡慕,因为母亲在时,他们经常这么玩,会在那里认识各种花,还有汉字。
可他刚踏出去,叁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笑容僵硬,气氛凝结成冰。
他那时候就明白了,这个家里没有他的位置,他成了整个家里最边缘的人。
……
alex扭头看了一眼正在与周围人热情攀谈的母亲,他印象里的母亲,总是习惯微微皱眉,带着一点忧郁的灰色,但现在她终于染上了点鲜艳色彩。
他不知道这是种什么心情,母亲离开自己之后越过越开心,比起自己,更疼爱另外一个孩子,被隔绝在外的都只能是他。
按理来说他应该憎恨俞粼,他父母的关系,说不定就是因为她才急剧恶化,才会让母亲下定决心离开学习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alex?”
被叫到名字,男孩才如梦初醒回神,母亲两颊微红的脸在面前放大,他盯着她的眼睛几秒钟后,就忍不住别过脸去。
不得不说,俞粼长得和母亲是如出一辙的脸,只是气质没有那种成熟的韵味,更多的是一种少女的倔强。
“明天一起去逛街吧?”母亲笑嘻嘻地搭上他的肩膀,“你房间里好多东西还没来得及买呢,衣柜,书架……你的书桌也一起换一个好了。”
“不用麻烦。”
“那怎么行,你那房间实在太极简了。”
alex不着痕迹地拉下她的手臂,露出一个很标准的笑容:“这样挺好,到时候搬走收拾起来也很轻松。”
母亲愣了很久,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语气虽然没有波动,但她总觉得儿子是在怪她抛下了一切,将年幼的他留在遥远的地方。
或许又不是那种意思,毕竟他是个大人,以后找到工作,或者是想回去继续深造了,当然会有搬走的可能。
她酒醒了一半,捂着脸沉默了。
alex没想过要一语双关,他的确物欲很低,对于他来说,只要有个遮风挡雨的屋顶就能睡,睡饱了随便在垃圾堆捡点,就能吃饭。
他并不是因为从小锦衣玉食才这样想,而是真实发生在他身上过。他曾在6岁那年离家出走,身无分文地度过两个月,他清楚一个孩子独自晃荡在大街上很显眼,就算不被警察发现,也得防止那些好心人报警,所以毅然决然认了一个流浪汉当爹。
他每天就替那老头领救济餐,他只要多笑一笑,适时落两滴眼泪装一下可怜,就能拿到比别人双倍还多的食物,所以老头也乐意认他这个“乖儿子”。他每天吃得饱还有人聊天,除了住帐篷有点冷之外,其他的都没什么坏处。
可他运气不好,流浪汉突发疾病,被人送进医院了,他被发现是登记在册的失踪小孩,遣送回了监护人手里。
父亲见到离家两月毫无音讯的儿子,没有关心,没有疑问。看着那脏兮兮,像是刚从贫民窟下水道捞出来的流浪狗,那眼神,气质,全都幻视成背着自己偷腥的妻子,在污浊瘴气的,自己看不到的角落,和奸夫搞出了一个孩子。
“sonofawhore.”
这是他从亲生父亲口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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