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闻瞳孔地震:“丈、丈夫。”
    张娴月微顿:“是啊, 怎么了?”
    池闻觑了眼陆放,他专注又淡然地翻动着烤盘上的食物, 眼皮都没掀一下。
    再瞟向许枝, 她垂着脸用筷子戳面前的调料盘,战战兢兢明显心虚的模样。
    一刹那,他全明白了。
    好家伙, 他就说这两人中间气氛怎么这么怪。
    这么大事, 到头来就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他迅速偏过头咳嗽一声,对着张娴月摆手:“没事阿姨,我就是被呛到了。”
    说完,吁了口气, 啼笑皆非有又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叮一声,陆放将餐夹妥帖地置放好, 睇他一眼。
    随即径直站起身,不知道是在对谁解释:“出去抽根烟。”
    许枝应声抬眸,视线和他在空气中交汇, 他眸底没什么情绪,停留很短暂便移开。
    她怔了怔, 结合陆放一整晚的表现,终于品出了点他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对劲。
    池闻立马跟着起身:“我也抽根,你们先吃。”
    等许枝越过店里重重杂乱面孔, 看见那道宽厚的背影时,他已经走出很远。
    -
    “阿姨刚才说的是真的?你结婚了, 和许枝?有法律效应的吗?领证了?”
    池闻跟在陆放身后拐进了烤肉店不远处的巷口。
    面对他明知答案的连番质问,陆放不可置否,只沉声:“烟,还有火机。”
    “自己没有还要出来抽,你怎么知道我带了?”
    话虽然这么讲,池闻还是摸向口袋,掏出檀木烟盒朝他掸出一支。
    陆放接过,寂静的巷子里响起连续几道火机砂轮的摩擦声。
    一阵长舒,陆放双目阖了阖:“戒了,所以没带。”
    透过缭绕的烟雾,池闻复杂看他一眼:“戒烟你还抽?扯什么犊子呢?”
    陆放不以为意笑笑,没说话。
    “不是,我上次回来你俩也没点预兆啊,我记得是刚开春那会,距离今天也不过三个多月吧?”
    陆放这些年一直寡着,完全不像有恋爱结婚的打算。
    短短三个月,他和许枝都经历了什么,怎么能不声不响就到了现在这步的?
    池闻细细一想,发自肺腑觉得目前这个状况非常的魔幻。
    “要不是阿姨讲漏嘴,指不定还要被你瞒多久。”
    池闻大喇喇蹲下,烟衔上唇角,两只手臂直直撑在膝盖上,口音含混:“谁能想到,你竟然和许枝成了一对……”
    陆放点烟的动作微顿。
    烟灰簌簌落下,他睨了池闻一眼,嗓音很淡:“她不和我成一对,难不成和你?”
    “你俩之前完全属于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的那种啊……”池闻话音一顿,莫名从他话里品出点不寻常。
    他愣了会神,忽然想到什么。
    歪过身子抬头望向陆放,蹙眉开口:“搞什么,兄弟,你别告诉我,当年班里乱传的谣言你当真了……”
    陆放垂下脸,散漫扯唇笑笑:“开玩笑的。”
    片刻后,眼神划向他:“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池闻挑眉:“怎么,我刚回来你就想赶我走?”
    在陆放再开口前,他破罐子破摔道:“是是,除了来看阿姨,我就是想劝你回去。”
    陆放没吭声。
    池闻直起身,嘬口烟,冷冷轻笑一声:“我三番两次劝你回去,你真以为是归棹离了你陆放就运转不下去了吗?”
    高悬的路灯光线昏暗,将池闻清隽的身形拉长。
    他对向陆放,叹一口气:“快两年了,就算消沉,时间也够了吧?”
    ……
    -
    吃完饭,张娴月说让李阿姨推她去公园转转消食,让他们几个年轻人自己去玩。
    刚上车,池闻先发制人:“许枝,你和陆放这么大事还瞒着我,真不够意思。”
    许枝坐在副驾驶看了眼陆放,见他沉默,抠了抠手指。
    “就……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后座传来懒懒的笑:“这很难吗?还是怕我找你们讨口喜酒?”
    许枝没再回应。
    看来陆放并没有告诉池闻他们结婚的真正原因。
    陆放的目光只在她微垂的脸上停留半秒,随即系上安全带。
    他沉声问:“去哪?”
    “今天我生日,找个地方喝点?”池闻语气随意,顺手打开了消消乐。
    他上车后手机自动连上了蓝牙,游戏还没打开,先是电话铃声从车载音响里响起。
    是陌生来电,池闻下意识点开接听。
    “池闻,我怀孕了,我现在在医院,一个小时之内,我要看见你人。”
    是道略显淡漠的女声,一口气说完没给任何回话的余地就挂断了电话。
    车厢里鸦雀无声。
    陆放向后探身,目光带了点耐人寻味:“还喝吗?”
    ……
    自然是喝不成的。
    “送我去市区高铁站,什么都别问,让我安静一会。”
    池闻连行李都没来及回酒店取,匆匆订了票要走。
    等他离开,回去的车程,许枝一时忘记了今晚横在她和陆放之前的怪异气氛。
    她带了点八卦心理:“池闻也结婚了吗?”
    陆放沉默了会,淡声道:“没听他说过。”
    其实听电话里的语气,也不太有正常婚后发现怀孕的温情,反而有种意味不明的威胁。
    许枝咂了咂舌,满脸认真:“那个女孩子只给他一个小时,他现在回去,肯定来不及了吧?”
    她自动脑补一出池闻迟到女孩子负气狠心打掉孩子的抓马大戏,神情染上担忧:“会不会出什么事呀?”
    连续开了一个多小时,快到服务区。
    陆放将车开到匝道,终于抽出空。
    他侧眸,直直盯着她:“你很在意他吗?”
    漆黑的眼底隐隐有光,他在等她毫不犹豫的否定。
    “啊?”许枝没跟上他,懵懵回:“什么在意?”
    心里那点期待落了下来,陆放没再问了。
    他勾勾唇,口不对心:“没事,当我没问。”
    推门下车前,他丢下一句:“稍等,我下去抽根烟。”
    或许是因为之前已经熬过香烟戒断带来的负面影响,不久前复吸一根,这会烦闷、焦躁、坐立难安,若干情绪波动报复性重新席卷他的大脑。
    就连服务区超市的收银员都轻易看穿他微垂视线里的晦沉,嗓音不自觉多几分客气:“香烟火机,一共五十块。”
    “谢谢。”陆放付了钱,心不在焉。
    站在风口,吸得又太急,陆放被呛到咳嗽。
    先前他听人调侃,说戒烟困难,他还不信。
    只要足够律己,又怎么会难?
    不过是为自我放纵找借口罢了。
    他看向指节最远处星星点点的火苗,唇边露出自嘲的讥诮。
    回去之前,他耐心在原地站了很久,等风带走他身上沾染的气息。
    远远就看见那辆黑色大众边上一道倩影伫立。
    陆放脚步滞了半秒,随即走到许枝面前:“怎么不坐在车上等?”
    许枝没回答,只抬头凝望他。
    过了许久,她才带点探究开口问:“陆放,你今晚……是不是心情不好?”
    刚才在车上陆放没头没尾的问题,在他下车后,她又细细揣摩许久。
    他不可能无缘无故问句废话。
    陆放眉心的怔愣转瞬即逝。
    他淡声:“怎么会这么问?”
    许枝笑了下:“你这么说,那我应该没猜错了。”
    她仰起脸,否认地很干脆:“我不在意池闻哦,你是不是也以为我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