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母劝宁知棠把肚子里的孩子留下,不管路言钧做错了什么,可至少孩子是无辜的,更是他路家的血脉。
    她说关于生养方面的费用不用宁知棠操半点心,她会代替儿子给她最好的照顾,找最好的医生跟医院。
    她还给了宁知棠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些钱,以及一本房产证,是亏欠也好,是弥补也罢,毕竟是自己儿子做得这些混蛋事,把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弄成今天这种地步。
    宁知棠既然下定决心要跟路言钧断干净,就没有理由再收这些东西。
    孩子的事情,她思虑再叁,仍然打算去拿掉,她不想宝宝以后变得跟他爸爸一样,是个杀人犯,是个反社会人格的刽子手。
    尽管路母一再劝导,说孩子生下来以后会由他们路家抚养,宁知棠一再坚持,即使她好说歹说,始终不肯改变主意。
    可等真的躺在手术台上,她心就怯了,一想到她肚子里的同样是个鲜活的小生命,她甚至连宝宝是个男孩还是女孩都不知道,就狠心将他从自己肚子里割舍出去。
    叁个月了,她原本平坦的肚子已经开始渐渐显怀,还记得刚怀上时她这么忐忑难安,担心自己没办法把孩子好好抚养长大,又担心宝宝以后的性子会成长得跟他父亲一样极端。
    也许这个孩子将来也会不受她管教,亲情淡漠,可即使她一开始有这么多不安,她也从未抗拒过这个孩子的到来。
    护士问:“就你一个人吗?孩子的父亲呢?”
    见宁知棠不予答话,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不用再继续问下去,也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个意外。
    现在的年轻人都没个节制,搞出人命了,到了这会又开始惶恐,加上她没有男友的陪伴,定是被对方甩了,对于这些不洁身自好的女孩,她态度自然也就不温不火。
    再加上宁知棠这么犹豫不决:“你考虑清楚了,就在这上面签个字。”
    放纵自己欲望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现在又知道害怕了?
    人流对女性身体的伤害本就大,她看着这么纤瘦,有些难听话护士还是得说在前头。
    “如非必要,我还是劝你把孩子生下来。”都叁个月了,肚子都开始显怀,此时胎儿都已经有初步的四肢,羊水也已经形成,不能做普通的流产手术,必须得引产。
    而手术不仅有一定风险,后期可能会引起阴道出血,宫颈破裂,甚至不孕不育。
    何况她还是孤身一人,本来像这种情况,医院是不予手术的,宁知棠说自己父母双亡,无亲无故,实在是有些特殊。
    该说的护士都说了,该劝的也都劝了,这其中的利害,也都一五一十跟她讲清楚,如果她做好准备,签完字后就可以执行手术了。
    宁知棠觉得全身冰凉,握笔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本来这些天她已经下定决心,真到了这一刻又忽然胆怯。
    她一再犹豫,迟迟不下笔,仿佛根本没有做好心理工作,这一天来积累的烦闷,加上又碰上这么个迟迟不下决定、对自身跟对小孩都不负责的人。
    护士面色微变,当即不耐烦道:“你要是没想好,你就先出去,等考虑好了,你再跟我们说,后面还有很多人等着排队。”
    说句直白话:“你若是不把孩子拿掉,一个女人独自抚养一个孩子长大有多不容易。”
    “何况你还是一个单亲妈妈,现在要是不手术,以后等肚子更大了就没办法再做了,必须要把孩子生下来。”
    她并不认为像她们这种不负责任的人,有这个能力一手一脚去把孩子拉扯着长大,看宁知棠也还是学生的年纪,估计养活自己都够呛。
    按理来说她不能干涉孕妇的选择,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没忍住说了两句,被旁边的同事瞪了两眼,这才闭上了嘴。
    护士长委婉道:“小姑娘,你要是没想好,就想好了再来,但我必须提醒你一句,孩子越大,手术的风险就越大。”
    到时候再想做引产手术,不说对身体的危害,医院也不会允许。
    宁知棠只是觉得她肚子里面也是一条生命,她对孩子也有过期望,真要这么残忍把宝宝拿掉,这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即便她身为母亲,在孩子还未出生前,也没有选择剥夺他生命的权利。
    而且医生说叁个月大的胎儿已经基本成型,四肢已经发育,有手有脚,再不是打超声波时微不起眼的一个小白点。
    一想到这里,一种沉重的负罪感一直如影随形纠缠着她,让她内疚、痛苦不已。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可她现在这个情况如果选择把孩子生下来,对他来说又未尝不是一种折磨跟残忍。
    她现在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能照顾好宝宝,若生下来后把孩子寄放在路家,又何尝不是促使他成长为跟他父亲一样的人?
    既然要跟路言钧断得干干净净,这个孩子就不能成为两人日后还能联系在一起的枢纽。
    “对不起……。”宁知棠紧紧捂着肚子,下定决心后,泣不成声的一遍又一遍道歉。
    在此后每一天,这个因为她的选择而被迫滑出母体的小生命,又何尝不是跟个梦魇一样,反反复复折磨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