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在四处不透风的房间内让沈遇感到压抑。
    房内没有点灯,没有家具,没有电源,除了紧闭的那扇大门,什么都没有。
    大门被从外上了锁,无论沈遇如何用力拍打,都无法从房间内出去。
    更何况沈遇只是个只有四岁的稚嫩幼童。
    这样幼小的孩子,落入无良绑匪手中,与砧板上的鱼肉又有什么分别?
    指针走动的声音倏地在空荡的房间内响起。
    “咔哒。”一下。
    “咔哒。”又一下。
    沈遇蹲下身,蜷缩着身体,把自己缩成c形,捂着胸口,感受着从心脏处传来急促的心跳声。
    只有这样,他才能感知自己还活着,并没有成为被遗忘在黑暗里的一抔黄土。
    人人都说,他投生在了一个幸福的家庭,出生豪门,人生从此没有任何忧患,是别人无比羡慕的存在。
    可是幸运总是需要付出一些东西去换取的。
    豪门家世,是命运赠予他的礼物。可是每一份礼物的背后,早已经标注好了价格。
    都说孩童的眼睛能够看透这世间的一切。四岁的孩子,也已经有了分辨好恶的能力,同样有了一套自己的世界观——虽然他的世界观有些错误与偏激。
    沈遇就这么缩成小小一团,不知是冷意爬上了他的四肢,还是害怕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一下下地发抖着。
    沈遇知道自己是个坏小孩。无论是被那群坏人绑架过来的路上,还是被丢到这间阴暗房间一来的这段日子,沈遇都忍不住在想。
    为什么被绑架的是他。
    为什么被绑架的不是别人。
    沈遇并不想死,他想活。
    “状态非常对味,可以再继续推进。”
    摄影师从业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么能够引发共情的艺人,简直就像是身临其境似的。
    他手里的相机快门不停,闪光灯连续闪烁着。
    “咔哒。”
    “咔哒。咔哒。”
    你并不能指望一位年仅四岁的小男孩逃出囚·禁金丝雀的牢笼。
    但幼小瘦弱的金丝雀竭尽自己的所有力气,让自己在无边的牢笼中保持最后一丝清醒,没有陷入永远的昏睡。
    十八年前,海城日报曾经刊登过一则轰动一时的幼童绑架案。
    新闻报纸上公开了绑匪的样貌和作案方式,贴上了那孩子被救出时的现场状况。
    照片上,孩子的脸部被打了马赛克,但是人们仍旧能够从那重重的马赛克下看出那孩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以及下巴正低落着,在快门定格的一瞬间没有来得及拭去的血珠。
    然而最让人们心痛同情的是,这些疤痕全都是那位被绑架的小孩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自己留下的。
    这场绑架持续了□□日嫌犯才被警方抓捕入狱,人们根本不敢想象那孩子是如何在那样幽深不见光亮的环境里存活下来的。
    “好,卡!”
    蒋清话音刚落,招呼着手底下员工们的双手还没有落下,就感觉到身边有阵风掠过,带起了他垂落在鬓角的发丝。
    蒋清转过身望去,就见沈遇带来的那位戴着鸭舌帽、身形高大的助理上前,将方才还穿在身上的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沈遇肩头。
    感受到透过衣物传来的熟悉温度后,沈遇迷迷茫茫间颤了颤双睫,直到恍惚了两下以后,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眼前突兀被一罐汽水占据全部视线。
    如同刚被修复如初,还没能完全适应新躯体的机器人般,沈遇一顿一顿的抬起头。
    这一下,便撞进了一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眸。
    “喝点肥宅快乐水,快乐一下。”季宴礼只把手中的罐装汽水塞到沈遇手里,这段时间总是黏着他的那双狗狗眼,此刻却在尽力的闪避着,努力不与他的视线相撞。
    沈遇稳稳的接住了那一小罐,低头看去,发现拉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贴心的撕去,甚至不需要他动手。
    还没有完全恢复清明的双眸中眼神闪动,沈遇再次抬眸,看了眼身旁那转过身去,偷偷抬手在眼角可疑地摁了摁的某人。
    现场拍摄组与策划组的人已经开始调整摄影棚,决定进行第二组照片的拍摄了。
    其余闲暇的人终于有了见缝插针的机会,瞬间一拥而上。
    王哥满脸骄傲自豪:“我就知道小遇你一定可以的,刚才的拍摄非常在状态,连最挑剔的蒋总都对你刮目相看呢,这次的代言合作,稳稳的很幸福!”
    小李:“哥,感觉你的演技又有新的突破了呢。刚才外面一群围观的女孩们都被你惊艳到了!”
    然而向来一被夸就容易飘飘然的沈遇这次却表现得格外淡定,仿佛得到了夸赞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往嘴里怼入几口可乐后,裹挟着气泡的甜水流淌过喉咙,沈遇品到了沁入心脾的甜,将易拉罐攥紧在手中,沈遇弯下腰抬眸,盯住季宴礼之暴露在空气中的那双眼眸。
    “真哭啦?”
    季宴礼眼疾手快的抹去眼角的泪花,小声抗争:“没有。”
    “哦。”沈遇淡然应了一声,也没有继续管他的意思,起身抚平留在衣服上的褶皱,“那我继续去拍摄了。”
    只是他还没完全迈开腿,就感觉到有一股力道轻轻扯了扯自己的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