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玄幻小说 > 又逢春 > 第135章
    成型的魔气在其中冲撞,发出婴孩般的啼哭,尖叫凄厉刺耳,几乎要挣脱最后一层屏障。
    整个极渊现在就是个巨大的蛋壳,孕育出无数大魔互相蚕食,早已生出来灵识,叫嚣着挣扎着要出壳。
    “衡安!”
    越往下,罡风阵阵如刀割,无烈视物不清,只能不断地呼喊确认,穿过结界的那一刻,最坏的预感变成了现实。
    相比外层的躁动,结界内却平静无风。无烈忍着剧痛,任由魔气侵蚀他虚弱的身体,一步一步地朝向视野中的身影走去。
    “我来了。”
    他张开怀抱,凭着本能的探寻,抱住了那模糊的人影。
    从前的极渊虽是炼狱,但还在可控的范围。有衡安的净化之力加持,断不会在同一时间出现数个大魔挣破结界的趋势。
    “无烈?”衡安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声音懵懂,似乎又回到了两人初识之时。
    “对不起,我好像又闯祸了。”
    魔气的成长必须有养料,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失控的不是极渊,而是衡安。
    无烈将手探入他的胸膛,里面空空如也。
    再看向周围的破灭之相,这根本不是普通的魔气,这个天地神龙孕育出的,极其强大的心魔。
    衡安闷声道:“我以为斩尽这里的魔气,净化完成后就能有力量帮你建好轮回,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可是为什么……怎么都杀不完,斩不灭呢?”
    即使是拥有净化之力的神龙,也难以拔除执念造就的心魔。这不是一朝一夕执念,而是从两人相遇开始就以种下的隐患。
    “等我休整再战,我一定能解决它们。只是……你不要生我的气,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衡安越说越小声,这场战斗仿佛没有尽头,不知昼夜,耗得他精疲力尽,没什么力气了。
    傻瓜,那是你的心魔,根本敌不过的。
    如果可以,他想捧起衡安的脸,看清他脸上每一处微妙的变动,像从前那样用手轻轻摩挲以做抚慰。
    可他不能,魔气入体,衡安尚有龙甲可以抵抗。而他感受着逐渐僵硬的身躯,连开口都变得艰难。
    “我……不生气,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无烈闭上眼,顺利地寻到了衡安发凉的唇角,“衡安,不要认输,不要被心魔打败。”
    这不是一个单纯的吻。
    巨大的灵力灌入口鼻,无形的风暴包裹着两人,爆炸声在四周此起彼伏。
    血腥味唤醒了意志昏沉的衡安,唇间绵长的吻加重,纯净的灵力宛如潺潺流水,不仅唤回了他的意识,胸口的空洞也在慢慢恢复。
    “唔……不……”
    无烈自爆了。
    衡安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张温润的脸变得灰败,怀中的身体变得僵硬。
    若无净化之力,可用血肉相抵。
    早就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躁动的极渊变得安静,结界渐渐回缩。
    衡安发狠似地将人推开:“停下!!!”
    或许是力量将尽,无烈的身体变得轻盈,仿佛碰一下就能飘走。可他仍是笑着的,脸上没有一丝遗憾。
    衡安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悲愤绝望道:“你要留我一个人吗?”
    “不要怪我。”无烈的身体溶解出点点星光,那是魂魄在碎裂。他会和千千万万个人族一样,消散成灵质汇入忘川,不再具有意识,终将成为新生魂魄的一部分。
    没想到,这就是最后的告别了。
    我多想看清你的模样,多想告诉你,这已是我能想到最好的结果。心魔已消,从今以后再也没什么能威胁你的安危。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你会是云外天名副其实的上冠神君。
    星光熠熠,再有不舍,终究还是消散了。
    衡安呆愣着伸手,只能触到一片虚无。
    “无烈……无烈……”
    浑身的血液鼓动,胸口激烈跳动着,他的力量似乎比以前更甚。现在的他轻易地就能净化完这片极恶之地。
    只是这样吗?
    牺牲了无烈,就只为了换这片天地的安宁。
    很不值啊……
    “对不起,让我再任性一回吧。”
    衡安扔掉手中的骨剑,他沉默的看着极渊之中漫天的魔气,眼底闪过犹豫和挣扎。
    他如此奋力,没想到却加速了他与无烈的离别。
    这是何等的讽刺。
    早知如此……
    悲郁交加之中,衡安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不值得,这世上一切都不值得。
    只有无烈存在,他的存在才有意义……
    片刻后,他大手一挥,结界上方掉下个人影。
    玄钰掉在淤泥里,一头雾水地看向天空:“衡安?”
    衡安浑身发着威严的光,身后出现了巨大的圆轮。
    “我问你,可否愿意接过上冠的名号,替我扫除此处余孽。”
    “你……”玄钰说不出话,因为眼前的衡安,并非他认识的那个肆意的龙神。
    巨大的圆轮缓慢旋转,足够神圣,却如同枷锁,将衡安钉死在其中。
    “我将以神躯化型,以神魂为引,追随无烈遗志去往忘川。此后再无『我』的存在。”
    片刻间,圆轮的中央不再有衡安的身影,只有一道光,没有任何形体的光。
    罡风四起,骨剑碎裂成细小的碎片。强大的力量能撕裂空间,在极渊之中割裂出细小的裂痕,无人知晓裂痕通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