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场国运,赌的就是一个时间差。看谁最先扫荡成功,势如破竹迎来胜利。
现在陇西郡传来消息是在稳扎稳打中,可多少还是没有达到辛敏的预期。
“我也知道要速战速决,可霍峻那个匹夫!”侁芫气恼地坐下后喝了一大口酒水,半晌,他才平复下心情看向辛敏,“汉忠,你说此事该如何抉择?”
这些年侁芫跟辛敏也算是配合默契。
他知道辛敏这人毒辣又有谋略,他创业初期,很需要辛敏这样的人,寻常时候就学着梁人的模样来一出君臣相和的戏码。
有时候侁芫也会感慨,梁人占据神州大地,果然能人辈出。
凉州被屠杀干净的一个辛氏就能出辛敏这样的人才,更不用说其他人了。这些年只要凉州出一个还算有魄力的州牧,比如那个李复,整个凉州立马就固若金汤,原本糜烂的州兵跟墙头草官员们,这会儿都摇身一变强硬起来了。
再看看他们羌人,折腾多少年了,还是分散一盘各自为政,始终没有统一的政权。
想想上苍对梁人还真是看重了,如此厚此薄彼。
侁芫心中一叹,面色却还是谦虚地看向辛敏,等他出个主意。
辛敏配合完侁芫的君臣问计戏码,才恭敬道:“大头人,如今之计我们不能再久留武都了。如今最好咱们是立即安营扎寨,随后安排部分羌人兵马巡逻以及每日佯攻,让霍峻以为我们还留在此处。
随后大头人趁着夜色悄悄带着一部分人马直奔陇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袭狄道等地,再加有陇西所在的温恒配合,二者双管齐下快速打下陇西。
只是此行我却要留在这里了,否则我同大头人一起走,那霍峻也是老谋深算,怕是很快就会看出我们这边只剩下几千兵马装腔作势,很容易反应过来通知陇西,甚至还会派兵对我们进行围追堵截了。”
侁芫前面一听辛敏的办法觉得好,可现在辛敏说他要留在此地断后,又心中一慌。
虽然内心他也防备着辛敏的毒辣,毕竟一个梁人对自己同族之人如此狠毒,那必然是一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可问题是侁芫现在真的需要他。
当下侁芫就道:“汉忠,你还是随我一起陇西吧,留你在此地我不能安心。”
辛敏起身跪拜道:“大头人,此刻不能婆婆妈妈做小儿情态,如今羌人没有时间了。我留在此地,不仅能迷惑霍峻,就算事不可为,也能为大头人断后。若我同大头人一起去陇西,那才是真正的危险了。”
还是可用之人太少。
辛敏内心也有点无奈,这几年他也一直在以重金许诺,让凉州人前来投效侁芫,可惜收效了了。就算有来的人,多也智谋不足,只是贪图钱财罢了。
良久,侁芫才真心实意道:“汉州,那我就去了。你切记,若是事不可为,你不必在此地求死,还望立即带上人马前往陇西寻我。
你还能在旁辅助我,我相信伏难部落就还有再起的机会!我听闻那李氏父子也算是起于微末,最初只有那个骞珪一人相助,而后才打下现在的家业。汉忠你比那个骞珪还有才能,我身侧无大用之人,万万不能少了汉忠你。”
辛敏多少有些感动。
侁芫确实对他也算不错了。
二人定下计谋,当晚辛敏就让羌人安营扎寨,然后安排士兵依照固定路线巡逻,每日继续在城门之下喊骂霍峻。
几天后,侁芫带着人马趁着夜色悄悄离开,随行的马匹都被绑上了嘴巴,就怕发出动静。
离开此地后,侁芫一路疾行,一直到狄道附近他才让士兵暂时安营扎寨休整一番。
同时跟伏唐部族的温恒已经联系上,他穿插迂回偷袭,一旦得手,温恒就发动正面攻击。这一战,要彻彻底底在陇西打开局面。
傍晚。
侁芫一行人正在埋锅做饭,他则是清点了一小队兵马,然后自己领头开始去周围巡逻,同时也在四周安插斥候。
这点侁芫就比休屠做的好。
侁芫骨子里也有些残暴,可他会隐藏。加上在辛敏的帮助下,他野心大涨,一心想要成为羌人的天子。于是对其他部落的人向来是恩威并施,而不会一味地压迫跟利用。
当初休屠若是肯给冬日粮草,不对牵奉等人非打即骂,这些人确实不至于连夜从天水府叛逃,反而引出了后来的一系列巧合事故。
这次大战,侁芫很多时候都会让人送来跟士兵一样的食物食用,有时更会身先士卒,这些做法足够让士兵对他忠心耿耿了。
今日也是如此。
侁芫带着百多人不到出营查看,本来这就是例行公事,他们在此地安营扎寨之前,早就有斥候探寻过了,周围安全且没什么人烟,安全性是有保障的。
可绕了一圈,侁芫都打算回去的时候,他竟然发现前方不远处竟然也有一队百多人的兵马。
说是兵马也不合适。
这些人穿的甲胄制式不一,不少因为夜晚冷,还在外面穿着套着一些皮袄子。也没打什么旗帜,这会儿七八人成群在下方的小溪旁边烤火吃着东西。
侁芫好歹也是百多人,他们两支队伍相隔不远。
没一会儿工夫,下面的人也注意到了侁芫所在。
其中一身材极为高大之人当时就站了起来,透过暮色的天空直直跟侁芫对视上了。
侁芫看了一眼,扭头就走。
不是他怕了,而是他压根没看得起下面一群人。他带来巡逻的人没带多少弓箭,要是想要打杀,直接去营地叫人来就可以了。
一轮弓箭后,这些人能活下几个?
侁芫惦记着明后两日偷袭狄道的事,这几个小兵小虾,一看就不是什么官兵,怕是附近的什么劫匪。侁芫对他们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所以压根懒得管他们。
第149章 玩的就是斩首行动
侁芫一走,原本在小溪边聊天吃干粮的人群顿时都站了起来。
“头领,这些人看打扮不像是梁人?”有人走到那身材极为高大之人的身旁,皱着眉询问道。
“羌人的打扮。”头领沉声道。
“这些羌人怎么会在此地?这些年,李大人兵强马壮,连边境劫掠都少了很多。如果是羌人,看他们刚才的样子分明有军伍的气息,怎么能跑到这陇西了?”
头领没有言语,脑中却反复想着刚才侁芫一行人自上而下看他们一群人的眼神。
那种不经意流露的轻蔑、无视,几乎没有任何掩饰。
“这些外族人偷偷跑来陇西,肯定不是不安好心。六子,一会儿你摸上去看看他们把营地安在了哪里,晚上干他一票!”头领对着身旁之人说道。
六子点了点头,可还是劝道:“头领,这些羌人一看就是精锐之兵,而且咱们也不知道他们营地有多少人。这贸然动手,不会吃亏吧?”
一旁另外一人也道:“是啊,咱们就是一伙儿劫匪。再说这些年在那李复的剿匪下,咱们日子难过得很,一天到晚就在窝在山里也不出来。这两年咱们光在山里种田开荒了,兄弟们对头领您也没怨言,毕竟那李大人的剿匪队实在凶悍。
现在这里不知道怎么摸进来了这么多羌人,这也不关我们的事啊。这凉州是那李大人的,让他自己派兵打去,咱们不捣乱就算对得起自己是个梁人了。别到时候剿匪这么用力,对这些外族反而没手段了。”
这人话音一落下,那高大之人猛地转头,面色漆黑怒道:“我等尽数出自凉州,原先落草各有缘由,这也就不提。可这凉州地界上,他李大人剿匪就算了,什么时候轮得上这些羌人蔑视我等了!?”
“再则,要是这些羌人要是图谋凉州,我等还有家眷在各处,难道也要任由这些外族处置了?”
“大丈夫生于世,岂可如此胆小怕事?我宋继不是什么善人,却绝不做大节亏损之事!”
六子沉默了会儿道:“那要不我们报官?把羌人在此地的消息送去给此地的县令。”
“不急,咱们这几年一直窝在山中没出来,都快成野人了。原先我也在想,咱们这么下去不是个事,也想给大家寻个出路。这次倒是个好机会,你们说咱们拿了这些羌人的脑袋,那凉州牧能放我们一条生路吗?”
宋继脑子转得快,一下就想到了这一茬。
之前剿匪,李复也说过,说是原先逼不得已的人都可早日回家,到时候也能分到田地。
可宋继这伙人压根不相信当官的,哪怕派人去陇县、汉阳郡调查过,李复父子在这二地为官的时候名望极其好。而且他们一群人习惯了打打杀杀跟分金称银的日子,骤然让他们回去种田,实在提不起兴趣。
这么一犹豫,就错过了最佳归家的时候。
之后被剿匪队剿得一点生存空间都没有,这几年就跟野人似的躲在深山老林,一个个实在憋不住了这才猫着腰头一回钻出来。
说是说出来再打劫一回,毕竟粮食能自己开荒种一点,可生活基础用品实在是缺了。实际宋继这些人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事。
要是要种田,他们回家不是更好,还能和家里人团聚。
更多的他们出来是想看看,能不能找个别的活法。实在没办法,就只能从凉州离开去别的地方了,反正现在满天下的乱,他们也有数百人,去了别的地方也能逞一时之强。
他这么一说,六子这些人也动心了。
不过还是有人道:“这能行吗?咱们都是一帮劫匪,要说身上清清白白没做过什么恶事那是扯淡。而且我们一个个都是卑贱的身份,就算杀了这些羌人做什么投名状,也只会被陇西那些官自己拿去表功吧。说不定还把我们一起抓了,得两份功劳。那李大人再好,也肯定向着自己人,压根也不会理会我们这样的人。去投效他,怕是他根本不会正眼看我们。”
宋继眼神闪烁,不确定道:“试一试,要是不行咱们就从凉州离开!”
“行,那就听头领的。”六子一咬牙率先答应了下来。
反正他们这群人,一个个大字不识一个,也就宋继小时候读过半年书,勉强会写二十来个字。可就算如此,已经比他们有见识多了。
一群人都拿不出主意,不如听宋继的话。
说完,六子把身上的袄子、甲胄都脱了下来,然后找来一块黑布把自己头给裹严实。再套上一双草鞋,腰间绑好几把匕首,整个人就马上蹿了出去。
“嘿,这六子还是跑得快。”
“可不是,六子说他小时候天天跟家里的小黑狗比赛谁跑得快,这腿就练出来了。”
一群人这会儿反而调笑了起来。
众人等到天色变黑,六子才回来。
一回来就给他们带来了一个惊天的消息,那就是原来现在的凉州跟羌人在打仗。这群羌人来头是很大,是大部落伏难部落的人,特意来此地偷袭陇西的。
宋继呆愣了下。
他还以为只是普通的羌人闯入凉州劫掠,没想到遇到了这种大事。
“你得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安全吗?”宋继看向六子。
六子把头上的黑头巾拿下,头发包得严实有点痒,闻言停下手上动作笑道:“放心,我抓了他们一个在外巡视的斥候问的。咱们是什么人,有的是手段让人一五一十交代了。问完直接让我抹脖子了,保证一时半会儿没人知道。”
“我读书那会儿,老师讲过一个故事,叫什么富贵险中求。我原来以为只是普通的羌人,没想到大有来头。咱们身份低微,那要是拿这些羌人的头,是不是就能求个出身了?”
宋继这会儿只觉得一股血气冲到脑颅,确实有些疯狂。
人有时候只有一次机会。
上次没归家,后悔有那么一点,可要是太过不甘那倒也没有。习惯了潇洒日子,再回去安心种地总是不甘心。
现在不是有更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了吗。
这次不试一试,宋继知道他日后想起来,一定会十分不甘。
除此之外,宋继一直记着侁芫离开时的神情!那是不经意地鄙夷、无视,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不屑,这甚至比专门出口嘲讽他还要让他难受。既然如此,不图谋个出路,但就是为那个眼神他今天也一定要让这个侁芫吃点亏!
当下这一群人不再犹豫。
宋继先让人把其他的劫匪都汇聚过来,他们一共有四百人左右。可四百人目标太大,他们从山里出后就特意把人分开了。以百人为一队,彼此分开千米左右一起行动。
等竹哨一声声响起,很快夜晚山中出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人汇聚后之后,宋继快速定下今晚的袭杀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