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归睁开双眼,发觉身体被水流包裹着,破开漂浮的水草与鱼群,如无主的落叶般在水底随波逐流。
    意识开始缓慢回笼:他方才在船上,船板破裂,他掉到了水里。
    他张开嘴,透明的泡泡在眼前散开,身体却没有半点窒息或是呛水的感觉。
    难不成...他已经是水鬼了?
    宁归抬起头,向水面之上望去,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正在他头顶漂浮着,挂在肩上的红色披风像一条绸缎,在水流的操纵下缓慢璇舞。
    ...达达利亚!?
    宁归脑中的弦霎时间绷紧,他奋力向上游去。自己分明不会游泳,可不知为何身体突然变得很轻盈,甚至有种莫名的本能,在驱使着他快速游动。
    “哈啊...”
    脑袋突破水面的瞬间,肺部接触到熟悉的空气,开始急促地收缩起来。
    宁归一面喘着气,一面抱紧怀中昏迷的达达利亚,向着不远处的岸边游去。
    “我的夜鸦亲王嘎!总算等到你们了!”
    守在岸边石块上张望的阿尔戈羽毛全湿了,等宁归将达达利亚放平,它一瘸一拐地跳到达达利亚胸前。
    “嘎嘎!他要死了!”
    “别胡说!”宁归脸色一白,耳朵贴着达达利亚的胸膛。
    还好,还有心跳。
    冷静,想想学校安全教育课堂上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将达达利亚翻身靠在自己腿上,头向下,开始按压他的背部。
    “小哑巴,难道不该用那种嘴对嘴的办法救他吗?!”
    “要先把水逼出来。”
    “咳咳——”达达利亚咳嗽两声,吐出一口水,人依然昏迷着。
    怎么回事?看来只能心肺复苏了。
    “小哑巴,刚刚到底什么情况?至冬小子本来要去救你,却被你身上发出的金光弹开了。”
    还有这事?
    宁归完全没有印象,也顾不上回忆。他掐住达达利亚的鼻子,用手捏着他的脸颊,吸足一口气,低头附上去。
    还没等他渡完气,温暖的舌已顺势探进口腔。
    “!”
    宁归猛地撑起上半身,不料后颈突然被握住,又被生生摁了回去。
    “唔...唔唔...”宁归瞪圆双眼,拍了拍达达利亚的胸膛。
    达达利亚似乎这才清醒过来。
    “你...你干嘛啊!”宁归趁机捂着嘴后退,脸颊红得想要滴血。
    “我...”达达利亚皱着眉撑起上半身,摩挲着唇,似乎还在回味什么,“我...不是在做梦吗。”
    第48章 闹鬼
    山雨欲来,浓墨掺着水汽幻化成云,夜晚的山野间弥漫着潮湿泥土的香气。
    两个身量相当的青年一前一后走在乡间小路上。稍矮的那个走在前面,肩头栖着一只体型称得上肥硕的歌鸲,略高的那个走在后面,摁着胸口步伐踉踉跄跄。
    “咳咳...”
    第三次听到达达利亚的咳嗽声,宁归终于停下脚步,回头静静地望向他。
    “...我受伤了。”达达利亚坦然地说道,“你总不能不让我咳嗽吧,这种事怎么忍得住?”
    宁归做了一番心理斗争,虽说被莫名其妙亲了好几口的羞恼仍未散去,但到底硬不下心肠,不能放着达达利亚不管。
    “手。”他走到达达利亚面前,拉起对方的手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扶住达达利亚的腰,“撑不住别逞强,休息一会再走也行。”
    被剥夺了位置的阿尔戈飞到半空,落在松木树枝上探探脑袋,“嘎,好像快下雨了。”
    “看来不能休息了。”达达利亚苦笑道,“没事,有你扶着我,我好受多了。”
    “...油嘴滑舌。”宁归瞥他一眼。
    “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达达利亚举起手,作势要弹他的额角。
    “你干嘛?”宁归捉住他的手,眉心微蹙,“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实话实说?那就要承担实话实说的代价。”达达利亚凑上来。
    “别闹啦。”脖颈被他的呼吸挠得发痒,宁归缩起脖子,“一会淋成落汤鸭,看你怎么办。”
    “...落汤鸭?”达达利亚一时愣住。
    淋雨的达达利鸭,可不就是落汤鸭吗?
    宁归这样想着,却不敢这么说。
    天上的乌云越发浓郁,两人加快脚步,总算在雨幕落下之前,找到一处村庄。
    村子不大,远远望去房屋稀疏,亮着灯的更是没几户。
    宁归带着达达利亚来到靠近村口的一户小院,敲了敲柴门无人应答,轻轻一推,居然没上锁。
    视线越过半人高的矮墙,院子里一共有三间房,只有最中间的一间亮着灯。
    “轰隆隆——”闷雷躲在云层后,像是野兽狩猎前的嘶吼。
    看样子马上就要下雨,他们顾不上许多,推开柴门走进小院。
    敲门三下,屋子里很快有人应声。
    “谁呀?”听起来像是位上了年纪的妇人。
    “婆婆好,我们是途径此处的路人,快下雨了,不知道婆婆方不方便收留我们一晚?”
    屋内没人应答,过了一会,隔着门传来一阵脚步声。
    “原来是两个俊俏的伢子哦。”屋门从内打开,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慈祥面庞,开门的人是个个子娇小、佝偻着背的老妪,一头银发干净利落地盘在脑后,穿着一身藏蓝色的粗布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