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上一秒还在问话的人突然生气,俞修情有些不明所以,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桌上的手机在这时响起了来电铃声。
    他放下还没喝完的牛奶,拿起来一看,原本舒展的眉宇在看到屏幕上的来电备注时,不由自主地蹙成“川”字。
    是精神病院院长打过来的。
    气氛突然有些凝重,沈缘也不自觉地放缓了吃饭速度,眼睛瞥向男人。
    俞修情没有犹豫,接通了电话。
    “喂?”
    “俞总,74房间号的病人今早突然发疯,伴有严重的肢体抽蓄,还咬伤了送药的护士,我们这边的建议是立马进行电击治疗,加大药量,先问问您的意见。”
    俞修情闻言一愣,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脸色也有些难看,沉默两秒,开口:“好,务必要将他的精神控制正常。”
    沈缘听不到电话里的内容,但俞修情这么说,自己已经猜到了是谁。
    他瞬间就没了继续吃东西的心情,看着男人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心里顿时隐隐涌现一股浓烈的不安和慌张。
    交代几句后,俞修情挂断了电话。
    他头疼地揉了揉额角,烦闷之际,便听到前面传来少年担忧的声音:
    “是、顾医生吗……?”
    俞修情一怔,抬头看去,只见对方红着眼眶,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慌。
    他点了点头,视线转向别处,眼里黯淡了一瞬,似乎有愧色一闪而过。
    沈缘却不淡定了,“啪”地一声,手里的勺子拍在桌上,他站起身,气势汹汹地走到男人身边,用力拽住他的衣服:
    “你把顾医生送去哪里了?!”
    他大声质问,语调颤抖,带着害怕。
    “在精神病院。”
    俞修情沉下了声音,他抬眸看了看焦急的少年,又看向黑屏的手机,无奈道:
    “那天,他突然精神失常,幻听幻觉,什么都出来了,我实在没办法,只能先送他去医院里治疗一段时间,而且刚刚院长打电话过来,说他的病情严重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沈缘脸上的泪水已经干涸,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摇着头,拽着衣服的手也颤抖起来,仿佛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明明在小别墅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好好的,除了气色不好之外,根本没有精神失常,他还会给你做手术呢……”
    “原来我能活下来,是他救的……”
    俞修情的心脏被狠狠地揪紧了。
    他想起那些那天夜里被海蛇咬中手背,差点命丧黄泉,就像是一个恶梦。
    眼里的情绪从无奈,变得有些复杂起来,他紧紧攥着拳头,沉默的听着沈缘讲述着一切,心里的痛苦和悔恨无法形容。
    听到这句沉痛的话,沈缘双眼无神,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顾澜潇说过,俞修情之所以没有在毒液侵袭全身的时候暴毙而亡,是速愈水起了作用,这瓶让人寿命缩短的毒药。
    想到这个男人只能活两年了,沈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像窗户纸似的煞白。
    心情也复杂的就像一场没有尽头的阴雨,让人感到沉闷和无助。
    是他允许祁云照,给这个男人本该拥有大好年华的人生,按下了暂停键。
    这样做,是不是残忍了些……
    突然安静的空气,让俞修情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一旁魂不附体的少年。
    “怎么了?缘缘?你在想什么?”
    沈缘猛地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面色慌张,额角冒着几滴汗珠,那只抓着男人衣服的手,也惊慌失措地松开。
    俞修情以为他是害怕成为第二个顾澜潇,连忙站起来,从身后小心翼翼地抱住他,双手抓着对方无处安放的小手。
    俞修情的个字很高,只能稍稍弯着身体,下颚才能抵在他的颈窝,温柔低语:
    “别怕,缘缘,我不会关着你,不会让你连基本的自由都没有,顾澜潇之所以会疯,大概是积攒太多痛苦,加上一时接受不了俞裴商死了,才会突然爆发。”
    男人细软的发丝随微风飘扬,像是小爪子似的轻挠在脸颊,酥酥痒痒。
    后背强有力的心跳声让沈缘心慌意乱,他难受地避开,然后用力挣扎,从男人怀中脱离,顺带推了他的胸膛一下。
    他瞪视着俞修情,脸颊微红,眼眸里是浓重的愤怒和怨恨,大声控诉道:
    “你当然不会囚禁我了!也不会害怕我逃走!因为祁哥哥的命还在你手里!”
    听到这,俞修情心头狠狠震颤了一番,看着少年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中闪烁的泪光,一股强烈的无力感袭来。
    他无言以对,身子也明显僵住了。
    是啊,自己和俞裴商,有什么区别?
    一样的偏执,一样的残忍。
    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掠夺和禁锢。
    不惜一切手段,他们是一样的人。
    男人的目光落寞,带着深深的自责,沈缘微怔,剧烈的喘息突然开始渐渐平缓。
    说再多,俞修情也不会放过他。
    而且自己似乎在这里,也没有过得很压抑,反倒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或许是自己从小到大,都是被囚禁在牢笼里的鸟雀,早就习惯了暗无天日,不同于骨子里清傲,向往自由的顾澜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