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之间，飞行编队的第一架九六式攻击机突然向下俯冲，而且是近乎垂直的角度向下俯冲，机翼割开空气发出了刺耳的尖啸，很快就传到法租界。
“噢，狗屎！”莫里斯整个人当场懵掉，“九六式陆上攻击机不是水平轰炸机吗？水平轰炸机也能够用来俯冲的吗？俯冲下来之后怎么拉起来？难道就不怕坠毁吗？”
维登却幽幽的说道：“有没有可能，日本人就没想过拉起来？”
“啥？”莫里斯道，“你的意思是，发动自杀式轰炸？”
“日本人嘛，无论做出多疯狂的事情都不意外。”维登幽幽的说道，“这个国家的人都是疯子。”
两人说话间，后续的三架九六式陆上攻击机也纷纷发起俯冲，只不过瞄准的撞击目标各不相同。
莫里斯很快就判断出了日军的轰炸目标，说道：“四行仓库，中国银行大楼仓库，通记搪瓷公司还有闸北水电公司，这也是苏州河沿岸仅存的还算得上完整的建筑，这波轰炸之后估计也要灰飞烟灭。”
“这回够中国人受的。”维登幸灾乐祸的说道，“四行仓库好像是他们的司令部？还有中国银行老楼是他们的医院？”
“听说是的。”
……
叶同发在通商银行仓库的废墟中选了个狙击位。
这個狙击位距离四行仓库的距离大概有三百米，所以当他锁定高空中俯冲下来的那架九六式陆上攻击机时，就能形成一定夹角，而不用枪口垂直朝上。
叶同发已经通过25倍瞄准镜锁定了朝四行仓库俯冲下来的那架九六式陆上攻击机。
瞄准镜上还有距离刻度。
此刻的距离是两千多米，还没有进入有效射程。
不过叶同发记得参谋长这杆大枪的最大射程是两千五百米，所以正好先校一下枪。
校枪一般要打三发子弹。
只不过叶同发一发就够。
先调整呼吸，稳定情绪，通过瞄准镜锁定目标，再然后轻轻的扣下扳机，某一刻，叶同发感到右肩膀骤然传来一股猛烈的撞击，耳畔也听到呯的一声。
得亏事先塞了两个棉球。
不然真会暂时性的失聪。
三秒钟之后，临时充当观察手的王仲云小声说：“打偏了，打中了尾翼的右上角。”
“我知道了。”叶同发迅即恢复瞄准镜的视野，就这片刻，那架九六式陆上攻击机就已经俯冲到了一千多米的高度。
“逮住你了！”叶同发心里默默的念叨了一句，然后根据刚才那一发子弹的偏差，对狙击步枪的射界做了一定修正。
再调整呼啸，稳住心神，然后一点点扣下扳机，片刻之后右肩上膀又是猛的一震。
王仲云的心立刻提起来，举着望远镜的手都在微微的颤抖。
两秒钟之后，被牢牢锁定在望远镜视野中的那架九六式陆上攻击机便突然间炸开，一下就在空中绽放成一团大火球。
“中了中了！阿发中了！”王仲云兴奋的欢呼。
叶同发内心却毫无波澜，再次恢复瞄准镜视野，想要锁定另外一架俯冲下来的九六式攻击机。
就在这时候，中国银行大楼四周的高射机枪阵地突然开火，俯冲下来的九六式陆上攻击机便赶紧做出飞行特技动作，试图躲避。
然而九六式陆上攻击机的体型太庞大又太笨拙，所以做出的飞行特技动作也很慢。
撑了没两秒，就被两道耀眼的火舌打中了机腹，下一霎那，就在空中幻化为一团巨大的火球。
第一团火球还没有幻灭，第二团火球就紧接着又绽放开来，就像两朵盛大的烟花，美轮美奂。
叶同发当即又掉转枪口，试图击落另外两架九六式攻击机。
却发现那两架九六式陆上攻击机已经触地爆炸，苏州河北岸很快就腾起了两朵巨大的蘑菇云。
……
看到中国银行老楼上空绽放开的那团巨大火球，叶道名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宝贝女儿此刻可就在中国银行老楼的二层。
佛祖保佑，观音菩萨保佑，妈祖娘娘关老爷……
一向不信佛的叶道名也开始向满天神佛祈求。
旁边的金九铭、贾公权、南诸嗣等江浙财阀则是幸灾乐祸。
“炸得好，呵，炸得妙！”
“就该让活阎王吃点苦头！”
“对对对，炸死这狗日的！”
“那姆匹，这个小赤佬竟然敢跟咱们玩阴的，弄不死他。”
“你们在胡说什么呢？”叶道名愤怒的说道，“你们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竟说出这种话？”
“说出这种话怎么了？”
“我就说了，怎么滴？”
“你老叶是做实业的，从活阎王手上得了好处，可是咱们这些做贸易的却是老本都赔光了，还不兴我们发几句牢骚？”
“你们这是发牢骚吗？就算发牢骚也不能帮日本人说话！”叶道名黑着脸怒吼道，“伱们还是不是中国人？你们想当汉奸吗？”
金九铭怒道：“活阎王把咱们当猪仔杀了吃肉，咱们凭什么拿他当个人？就咒他，咒死他！”
“竖子不足与谋，哼！”叶道名气得转身就走。
“不送！”金九铭道。
叶道名都走到门口了，但是听到金九铭的这句不送却突然间就停下了脚，又转身走了回来。
“你不是耻与我们为伍吗？怎么又回来了？你倒是走啊。”金九铭哂然说道。
“该走人的是你们吧？”叶道名冷然说道，“中国银行的这栋新大楼已经抵给了我们叶家，你们也不再是十里洋场的股东了。”
“可我们还是淞沪华商总会的会员！”金九铭愤怒的道。
“抱歉，已经不是了。”叶道名冷然说道，“你们的名下已经没有任何产业，还有什么资格留在淞沪华商总会？来人，送客！”
一群保镖立刻冲进来，将金九铭等人架出了大厅，然后直接押到电梯一层逐出大楼。
叶道名的目光重新落到了对面的中国银行老大楼。
空中的烟花已经散开，中国银行的老楼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