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言情小说 > 雁南归 > 第208章
    他一拍大腿,抓耳挠腮地追上去,又不敢拉扯她,怕她动胎气,兄妹一前一后到了父母下午围炉茶坐的堂中,连赵名也在,赵围还来不及打个圆场,赵令悦已经开口。
    “爹爹,嬢嬢,阿兄,我要回建昌。”
    赵名手中的茶盏没托稳,甚至滑了一下,荡出大半茶沫子渗了夹棉下袍,眼刀子刮向她身后的赵围,直呼其名:“赵围,你那张嘴,我早知该拿铜水给你焊上。”
    赵围讪讪低头。
    “梵梵,你先坐。”赵光伸手。
    云葭也道,“都要当娘的人了,还是这般莽手莽脚,你要回建昌?此事慢慢详谈,先坐下。”
    赵令悦不肯坐。
    她站在堂中,朝父母行过一礼。
    赵光心疼不已,“这是做什么?你身子重,不必行礼了。”
    “爹爹,嬢嬢,如今杨柳关的邵军全撤兵了,换了赵军来,这是谁的旨?自然还是他的。他已经选择放过我们,却独独不肯放过他自己,可是他不知道——”
    说至于此,她一手抚摸上腹部,喉头哽住。
    这一幕,也将云葭惹恼,伤悔与恼怒一并爬上心头,将茶碗跺上桌,端坐道:
    “你是名门女子,却未婚先孕,这已经是毁了你一生的名节,我问你是否被迫,若你被迫,那便不是你的错。可你却口口声声说你是自愿的。
    梵儿,我身为你母亲自教养了你十七年,我教你作为女子要自尊,要自爱,莫要为了小情沉沦,为了个男人毁掉前途,你可听进去了?可做到了?你知我见你如此,我心中何感?我心中又何其失望?!”
    赵光试图站起来劝和。
    可看见云葭眼中含泪,他也红了眼圈,不知如何是好。
    “你是我跟你父亲捧在心头怕摔了,含在嘴里也怕化了的宝贝,却被这样一个男人无端糟蹋!为了你,为了你的身子,我们可以接受这个孩子,也可以养大这个孩子,但是你不该再与那个男人有一点牵扯。
    梵儿,你怎不想想?
    他若是真心爱重你,又怎会让你落人话柄,怎会让你未婚先孕?
    你尚年轻,总有糊涂时候,可我们做父母的不能跟着你犯糊涂,看着你去跳火坑。那个男人他是死是生,他自己能负责,这跟我们赵家没有关系!建昌我不许你回,我不许你去丢这个人!”
    赵令悦鼻尖酸涩。
    朝着云葭跪了下去。
    赵光与赵名赵围三个男人俱吓了一跳,忙过去扶她:
    “有话好说,地上凉——”
    云葭忍痛梗在椅上,不打算就此心软放过,母女俩如出一辙的固执:“你们别拦她,她既自愿受这个苦,便就让她跪着!”
    “爹爹。”赵令悦推开身前几双手,唯独抓住了赵光的,她红着鼻尖仰起头,看赵光苍老的脸,泪眼模糊,“爹爹不是什么都知道吗,爹爹知道我与他都经历过什么,不是吗?”
    赵光闻言,挥退兄弟二人。
    自己蹲下身来,含泪扶着她肩背:“梵儿啊,往事不可谏,唯来日可追。过去的事,我们就让它过去,爹爹已经答应过你会保这个孩子留下,你还要爹爹如何?真放你去建昌找他,外人看你身子如此,流言蜚语,成何体统啊.......”
    “流言,名节,体统,这些虚名就当真有人命重要吗?!”
    “虚名?”
    云蒹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你可知多少家族因这些虚名身死,女子无了清誉,便要遭受白眼,皇家子女更该循规蹈矩、谨慎一生,方能周全,你自愿与他私相授受、珠胎暗结时,可曾想过我的教诲,可曾想过周全家里!”
    “如果不是他,我当时已经要死了呢?嬢嬢,我就是要死了,也没有关系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云葭哽咽。
    赵光惊诧,赵围与赵名相觑叹息,站立一旁。
    “爹爹,”赵令悦再看一眼赵光,“对不起,我瞒不下去了。”
    赵光浑身轻颤。
    却是没有拦她。
    他也拦不住了,心底里清楚,迟早会有这一天。
    赵令悦拉住云葭的裙角,摩挲着张口。
    “公主早已告诉我,我并非嬢嬢与爹爹亲女,而是官家私生之子,在建昌,我也与官家父女相认过,早年王家惨案,皆因我的私生身份被皇后拿捏,皇帝才为我们犯下那样的滔天罪恶。
    嬢嬢一直都知情,嬢嬢明明知道,那王家在当年是完全无辜的,邵梵他所遭受的家族剧变,其实都是因我而起,不是吗?”
    云葭听此,微张开嘴,两片唇抖着,随即唇上的红蔓延至整张脸,最后化成鼻中堵塞的气,待她胸脯剧烈起伏,才勉强将这口气顺过去,缓缓闭起了眼。
    赵围与赵名已经在一旁惊的说不出话。
    “嬢嬢,连邵梵都瞒住了我,偏偏公主要告诉我,我就此认命跳了冰河,是邵梵将我捞了上来,他知道我是谁,他知道王家因为我而遭难,可他还反过来安慰我,说他的家族不会怪我,不会恨我。
    他要我活着,要我活下去,当时的我多绝望啊,绝望的快要死了,只有他,只有他坚定地要我活下去,要我等待与你们团圆.......”
    说到此处。
    赵令悦的心凹陷进一块,万片刀在心房肉上绞动。
    她的泪水失了阀,拉住意图躲避离去的云葭,抱住她的腿,恳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