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首称是,收起了铜箱中的工具,退后几步,向赫胥嬴行了一礼,便下去了。
    “感觉如何?” 他走后,赫胥嬴含笑问我,他的眼神中带着期待和鼓励。
    我仍有些怔愣,甚至快要不知今夕何夕来,抬手看着腕处伤疤,道:“似乎好多了。”
    虽然还有些不敢相信,但的确感觉到了往日痛楚的减轻和肢体的逐渐复苏。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好。那你要如何补偿我?”
    “......什么?”我有些不解,抬眸看他。
    补偿什么?
    赫胥嬴伸出右手,我这才看见他手臂上鲜血淋漓,有的甚至已经结块儿。
    方才他一身黑衣,我还真没察觉到。
    赫胥嬴的嘴角勾起一抹刻意的、酸涩的苦笑,满眼痛楚。
    我觉出一丝不妙来。
    “牙口倒是不错,”他忍着疼,眉头紧锁,动作缓慢地卷起衣袖,露出被撕咬过的前臂。
    那伤口几乎深可见骨,总之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周围的皮肤红肿发炎,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不过勉强能辨认出是一排凌乱而有力的牙印。
    “为了等你醒过来给你看,我可一直忍着没上药。”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
    “......抱歉。”
    “让幽兰给你上点药。”
    “何必他来?”赫胥嬴不以为意地挑眉反驳,“如今你正是要多活动活动筋骨的时候,这不正好了?”
    “来人,把东西拿进来。”不等我说话,他便扬声吩咐。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小厮小心翼翼地进来,手中提着装有伤药和纱布的托盘,轻手轻脚地将物品放置在旁边的桌上后,便默默地退出房间,并细心地关上了门。
    赫胥嬴抬起下颚朝桌上示意:“有劳?”
    我顿了一顿,最终还是点头应允,缓缓走向桌边,拿起伤药和纱布,赫胥嬴起身坐在了桌边,伸手过来,我打开了一个瓷瓶,其中应是盛满了幽兰亲手调制的伤药,散发着淡淡的草木香味,掩住了血腥味。
    赫胥嬴坐在椅上,恍若一尊不动的雕塑般。我小心地将伤药涂抹在他的伤口上。
    冷凉的药膏触碰到破损的肌肤,他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栗了一下,轻嘶一声。
    “忍一下。”我拾起一片纱布按在他的伤口上,用另一手拿起细长的布带,缠绕覆盖间纱布在他臂上逐渐成型,最后成结。
    我直起身,道:“好了。”
    “不错,”赫胥嬴欣赏着那绳结,赞不绝口,“漂亮。”
    “你好好休息,晚间我与幽兰来为你施针。”
    他说罢便起身离开了屋子,我坐回榻上,开口道:“暂时别告诉顾行秋。”
    “是。”毋黎自架后应声。
    “你主子留了多少人在这儿?”
    “全部。”
    我有些讶然,“他走之前可有说什么?”
    “主子说,若有人对公子不轨,格杀勿论。”
    我正要开口,听忽的有人推门进来,我抬眸一看,见是宫三。他径直朝我走过来:“公子,晏将军信。”
    第79章 离怀百不堪
    “三日后归。”
    信上只有这四个大字,我脸色剧变,道:“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
    “没了。”
    “回京。”我当机立断。
    “公子?”宫三抬眼,“可是您的伤......”
    “先不管这个,”我慢慢退回桌边,撑着手坐下来,喃喃道:“晏修他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我有些恍惚,与顾行秋大婚时这人修书一封,言一月后归,后来我重伤不愈,最担心的便是晏修突然回来,谁知醒来却得知这人给我送了一封家书,道边塞异动,恐怕不能归京,我倒是松了一口气。
    可中原几十年来历经前朝动乱,新朝初建。前朝时突厥悄无声息韬光养晦,后已隐隐有独霸之势,如今大胤虽兵强马壮,可当初若没有北狄出手横插一脚,在后方捣了突厥的老巢,恐怕突厥与北狄至今仍在交战不休。
    当初大胤与突厥一战,突厥退至塞外百里之外,签署停战协议二十年,缔结休战盟约后誓不犯大胤疆土。至此塞外纷乱终以突厥远遁告一段落,双方铁血染就的疆场得以喘息。
    中原历经沧桑旧朝瓦解,新朝初立,风云变幻之际,方才平了前朝余波,北狄如今蓄势待发,隐有一统诸夷之势。
    北狄平日里昔日默默无闻,如今崛起之势如断竹之势不可挡,大胤沃土广袤,边塞之外,尽是蛮荒之地,这一片关中沃土早已令其垂涎三尺。
    晏修当初迟迟不归,亦是这个缘故,可如今突然回来了,以我对他的了解,要不边塞异动非常,要不便是安稳太平。
    后者自然不可能,而他给我的书信罕见的简短急促,之前却从未有过。想必此次他回来,带来的消息不会太好。
    更甚者,便是这异动得他亲自上京与我相商,又或许无人可信,或路途不安。
    心里一下子千头万绪,如同乱麻一般:
    “宫三,去传讯给顾行秋,不论他如今在做什么,让他立即去路途接应,赫胥嬴不知我身份,暂时不会对我如何,让他别管我这儿。”
    宫三领命而去。
    不多时,顾行秋竟也匆匆而至。他一见我的脸色,便知事态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