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言简意赅,把我吓得够呛。
    “陛下会好的。”他突然凑上前,认真道,“昔日风华尽握,才是陛下。”
    我跟着退了退,心想大可不必。
    其实已然好了。
    我霎时想到了偷偷入京还赶着回北狄带来一个巫医的赫胥嬴。
    第89章 谁一例阑珊
    虽然早就猜到北狄王子势必不会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就大费周章请来巫医,可这世上当真这么巧的事,我还真从未遇见过。
    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预感,尽管我有些确定它可能不是预感,也许是真的。
    “你又怎么敢确定那巫医治得好朕?”
    “总要一试。”
    “好了,朕累了,你先退下吧。”我轻声说道。
    顾行秋微微一愣,正要开口,恰好此时有人来报,说是李玉山求见。我这才想起自己要做什么,揉了揉额角:“你先下去。”
    他只能息了影,半晌仍不下去,有几分不甘道:“臣不能听么?”
    我笑了:“有些不方便。”
    顾行秋只能止了声,一步三回首地走了。
    不久李玉山步入,神色间带着几分复杂:“陛下,臣观察帝君离去时,面色颇为凝重。”
    “他自有他的忧虑。”
    “倒也情有可原,”我想了想,又说,“不过朕得治你的罪。”
    “臣任凭陛下处置,只是徐建元不在宫内,恐会生变。”
    “但今日召你前来,并非为此事,”我轻轻点头,转了话头,“北狄那边派来了他们的使臣,已在路上了,不日便到。”
    李玉山俯首:“臣已安排好了,只是此次北狄来访目的不明,臣猜,定不是什么好事。”
    “自然不是好事,”我起身往榻上一坐道,“听闻来的人是他的男宠?”
    “这......”李玉山犹豫片刻,道,“是有些传闻,兴许只是睡过几次。”
    我脱了靴拉下帐帘:“大胤不好男风。传下去,北狄王怕是有轻视怠慢之意,朕很不爽,不见来使。”
    外头瞬间没了声,良久李玉山开口:“其他好说。不好男风,怕是欲加无辞,不好开口。”
    也对。我转念一想,毕竟大胤当朝天子就娶了个男的。
    “这是李卿的事儿,”我笑了笑,意味不明,“戏台子总要人来齐了才好开场,单独见了有什么意思。”
    闹得大些才好。
    “只是帝君......”
    “怎么了?”
    李玉山在外面欲言又止,我已安置好枕头准备躺下,“直说便是。”
    “帝君如今的位置,颇为尴尬。”
    我来了些精神,“嗯?细说。”
    “座下门生,近日似乎格外小心翼翼,有个蠢......有个门生,给帝君府上送了好些礼,还附上了张信。”
    “信上写了什么?”
    “尽是冠冕堂皇的安慰之词,前几句隐晦些还好,后几句......是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此人还在信中道陛下......呃......”
    “说陛下薄情忘妻,昔日声势浩大,如今断壁颓垣,阿房不复。”
    “他还知道阿房宫,难得。”我好不容易有了些许睡意,此时全然没了,冷笑道。
    “帝君震怒,下令严查当年春闱,果然就发现此人胸无点墨,全凭着塞钱进了官府。”
    “只是......此人是水部侍郎崔廖的表兄弟。”
    我沉默了,赞道:“崔氏门风,果真一脉相承。”
    昔日大胤初建,崔家富可敌国,崔家嫡系崔廖,愣头青一个,人傻钱多,一门心思就想当官,无奈科举总是不中。
    有一日便砸钱跑到了皇宫,说是给我献宝。
    确实也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可下一刻这人张口便是陛下我想买官。
    我都被吓了一跳,可这人确实巨富,于是我把他拨给了水部,当了个无伤大雅的小差。
    无他,水部最耗银子,他要是想往上爬,两个字:砸钱。
    这些年崔家也确实替我造了好些桥和路。
    世家当初也吃了他不少好处。赵慎为首一党,门下诸子不乏与之交好之辈,于是千方百计让他进了宫,疏通了关系,硬是无中生有了种种政绩,把人抬起了水部侍郎的位子。
    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如今崔家的人,似乎有几分嚣张过了头。
    “只是......”李玉山试探道,“帝君失宠传言愈演愈烈,总不是假的。”
    “怎么朕表现的如此明显么?”
    “陛下成婚一年有余,除却大病那几个月,帝君监国,照顾陛下,还算琴瑟和鸣,可如今却是让帝君搬出了紫宸,非召不得见,这......”
    “他哪日听过这些旨意么?”
    就如方才,我未曾召见,这人不也来了?至于搬出去,榻上多出来这一个枕头是谁的?狗的么?!
    “可天下人看到的并非如此啊,”李玉山道,“不瞒陛下,赵慎赵大人方才也要为着这事儿见驾,被臣好赖劝了回去。”
    “有些事,让他暂且避嫌,别来讨骂。你先退下吧。”我着实有些疲惫。
    昨夜一宿未眠。
    “陛下......”
    “再问便是你去接见来使。”我侧身躺好,闭眸不耐烦道。
    外边儿没声了。
    天色有些晚了,往常黄昏时分我总是容易入睡的,今日却不好使了。寝宫中的烛火亮起来了,摇曳着微弱的光芒,投在了帷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