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里她不敢打上韩家的门,背地里她可没在外面咕哝,说韩老三如何如何毒辣,自己下乡,见不得她孙子拿到了大学推荐,对他进行毒打……
    众人:“……”
    也就听着吧。
    这会儿看到这婆媳俩出现,大家就集体默住了,瞅瞅这个,瞅瞅那个,等着看八卦。
    纪老太和刘敏芬原先还真以为韩东塬和程柠在乡下山洪出了事。
    她们还特地关注过那边山洪的消息,觉得那么大山洪,这两人就算有命在肯定也脱了几层皮,这些天心里不知道有多痛快呢,结果万万没想到这会儿竟突然看到两人还十分光鲜地出现在了家属院!
    纪老太和刘敏芬那叫一个气不顺哟。
    刘敏芬死要面子也理智些,还能忍得住。
    纪老太怎么能忍?
    她忍不住就上前皮瞅着程柠和韩东塬道:“哎哟,东塬和柠柠回来了啊,之前看报纸大篇大篇的报导,说你们下乡的那地受了山洪,几百上千的老乡都死的死伤的伤,我们都替你们捏着一把汗呢,后来看报纸上报导,说你们受了重伤,柠柠你更是昏迷不醒,我们更是给吓住了,不过现在看你们这细皮嫩肉,脸色红润的,看来那都是报纸瞎咧咧,你们好着呢,说也是,你们下乡的那地是韩厂长的老家,再怎么着,也不能让你们出事。”
    “哎哟,这怕不是还能因祸得福,虽然那边发大水,死了不少人,但你们不但没事,还因着这个上了报纸,成了家喻户晓的英雄,这怕不是这次再不用下乡了吧?”
    鸦雀无声。
    这话可真是狠毒啊。
    这是骂韩厂长以权谋私,骂程柠和韩东塬踩在灾民的尸体上谋好处呢,这话一传开,不仅程柠韩东塬名声坏了,就是韩祁山都要受很大的影响。
    程柠看着纪老太。
    新仇旧恨,她想起了前世,就是她们在家属院宣传,说她天生的精神病,克父克母,沾到谁谁倒霉,跟着她姑姑她姑姑就不能生,韩东塬就因为她没了胳膊,最后姑父被人举报从厂长的位置下来,就是纪老太的儿子,纪成昀的父亲做了副厂长,这其中谁知道是不是就是纪家的手笔?
    她拉住了韩东塬,刚想出声,谁知道冷不丁有人从她后面跑过来,拿了一把扫帚就劈头往纪老太头上打,边打边骂:“不要脸的老东西,竟敢往我们东塬和柠柠身上泼脏水,咱们柠柠和东塬抗击山洪,带着大家救灾,是受了市里和县里领导表彰,拿了奖状和旗子的,他们受伤,养到今天才回来,就这,拿命换回来的功绩,你这黑心的老太婆都要嫉妒抹黑,不就是记恨你们家替你孙子求亲,我们没答应,然后你们孙子轻薄我们家柠柠,被我们东塬打了一顿吗?”
    “知道你们家一门心思都在找门路要送你们家纪成昀去读大学,我们看在一个大院的份上没去告他,谁知道你们还怀恨在心,暗地里不停的诋毁我们家柠柠和东塬,竟然还拿着山洪说事,黑心到这种地步了,还真当我们心善,容着你们,不打烂你们的脸?”
    众人:“???!!!”
    众人都被这话里的劲爆信息给震住了。
    纪老太就是个阴婆子喜欢暗戳戳搞动作,给人造谣泼脏水,但这当面对打她可打不过上韩村出身曾经不知道多彪悍的韩奶奶,被劈头盖脸打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刘敏芬先也给骤然出现拿着扫帚就往自己婆婆头上打的韩奶奶给惊住了,等反应过来忙上前拉,然后一向打扮得一丝不苟穿着时髦的确良短袖上衣的刘敏芬也挨了两下,再听到韩奶奶说的话,差点直接晕过去。
    刘敏芬上前挨揍,倒是把纪老太给解放了出来,纪老太气急攻心,又羞又臊,只觉得老脸都给丢尽了,再顾不上别的,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拍着大腿哭骂,骂韩奶奶仗势欺人,要人命,打死人了……
    程柠上前,冷冷道:“是谁在倚老卖老,造谣抹黑诋毁,大家伙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这件事,我绝对不会轻饶,当初你上门找我要工作给你孙女,我不给,你就在背后骂我克父克母克姑姑,我忍了,你孙子对我轻薄,我三哥只是对他踹了一脚,你们就在背后对我三哥各种抹黑,说他凶狠暴戾,我们也没有计较去告你们,但这一次,你竟然诋毁我踩着山洪下村民的尸体博名声博前程,这一次,我绝不会忍,我会写信给报社,给北城市政府,给知青办,给革委会,给我下乡的所属县市,给我父亲当年所在部队的军委,告你们对我做的所有污蔑,你们一家对我做的所有事,我要让大家都来查查,到底是谁仗势欺人,欺负我一个无父无母的烈士遗孤,觉得我被人诋毁了,抹黑了,也只能忍气吞声,也没有父母给我做主,就活该被你们欺负!”
    她说到这里,眼睛通红,眼角已经有盈盈的泪光,但站在那里,脊背却挺得笔直。
    纪老太的声音戛然而止,刘敏芬只觉得五雷轰顶。
    第117章 就觉得他是个神经病
    纪老太脑子还可能不清醒,但刘敏芬却是个最会审时度势的,这会儿她听到程柠说得这番话,吓得魂都差点飞了出来。
    这事要真跟程柠说得这样闹大,那他们家怕是要不得好,不,分分钟要倒大霉,不仅名声要坏,儿子的推荐大学名额和丈夫的工作都可能受影响。
    她急得一阵一阵晕眩。
    而这会儿站在院子里的众人看着纪老太和刘敏芬的眼神已经不再是先前看八卦看热闹的神色了,已经纷纷露出鄙夷和谴责来。
    你要说韩东塬从小就浑吧也就算了。
    可现在是程柠在说话。
    程柠这孩子品性是咋样,大院里这么多双眼睛可是看着她从小看到大的。
    而程柠说的那些,什么克父克母克姑姑,韩东塬打纪成昀,这些他们都是知道的,都是纪老太碎嘴说出来的事。
    在今天程柠没有对着纪老太大声说出这样一番控诉之前,他们只觉得这老太婆碎嘴讨人厌不厚道,但今天看程柠背脊挺直眼圈红红的这么一番控诉,再加上之前纪老太那一番委实恶毒的话,他们就觉得是啊,这老太婆可真不止是碎嘴讨人厌,是真用心狠毒,想毁了程柠啊。
    想想程柠这孩子从小命运多舛,多可怜啊,以前这纪家人多巴结厂长家啊,这韩家一拒绝婚事,好处没捞着,就开始这么一副嘴脸。
    众人十分鄙夷。
    大家开始窃窃私语,已经有人站出来,跟着指责纪老太和刘敏芬,道:“就是,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心眼怎么这么毒呢?人家柠柠好好回来就要给人泼脏水,怎么,人死了才能如你们的意?”
    刘敏芬知道自己一定得说点什么。
    她忍着晕厥和刚刚被韩奶奶扫帚扫了一脸的刺痛,急急就跟程柠道:“柠柠你别急,你这都胡说什么呀,你从小刘姨有多疼你你不记得了吗?刚刚你纪奶奶说话也不是恶意,她只是高兴……”
    “你是把谁当傻子呢?”
    程柠厉声打断她,“一张口就是‘报纸胡咧咧,我们好着,还因祸得福,别人发大水,我们不但没事,还因着这个上了报纸,以后都不用下乡了’,这样的诋毁和抹黑还不是恶意?还是她骂我天生的神经病,克父克母克我姑姑不能生孩子是恶意?我倒是想问问,我父亲是在边疆为了保卫国家战亡的,怎么又是我克死的了?这还不是恶意?不过,我管你是恶意还是天生的心肠狠毒,你敢泼脏水泼到我面上,我就要找领导们评评理,还我一个公道!”
    “柠柠!”
    刘敏芬急得不行,简直恨不得把程柠那张嘴塞住。
    她上前去拽她,结果当然是连程柠的一片衣角都没碰上就被韩奶奶一个扫帚打开。
    程柠根本懒得再理这婆媳俩。
    她看向围观的人。
    早先跟他们说话时这里还只有五六个人,但这会儿许多人听到动静都围过来,黑压压的少说有数十人了。
    程柠看向大家,道:“各位叔叔婶婶大伯大爷奶奶们,你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纪家人在背后三番两次在大院里抹黑诋毁我的事,你们多多少少肯定也是知道一些的,今天他们当着大家的面,都直接造谣到我脸上了,我怎么样也咽不下这口气,要跟各位叔叔婶婶大伯大爷奶奶们说清楚。”
    “当初纪家人一直上赶着,想要我嫁给纪成昀,我拒绝了,后来纪成昀上门纠缠,我三哥就一脚把他踢出了门,我们那时候还想着同住一个大院的情分,不好把实情说出去坏了纪成昀的前程,对外说是纪成昀自己摔的,可纪家人倒好,因着这些就记恨我跟我三哥,在大院里对我和我三哥,甚至我姑父都是各种诋毁抹黑,克父克母克我姑姑这些封建余毒的诅咒,我不能找证据说我没克父克母克我姑姑,但今天就在这里,关于山洪的事,关于我受伤的事,还有我跟三哥为当地百姓做的事,我却是有大把的证据,有乡亲们送我的锦旗,有当地县政府市政府领导给我的嘉奖函和奖章,再不济,还有我下乡那里数百上千的乡亲们,他们都可以给我做证。要是有人说,哦,那里那么偏远,又是当地政府的嘉奖函和奖章,总让人没那么信服,成,大家伙都放心,我被人这样诋毁,就算是我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为了不牵连我姑父,为了让别人说我们北城青年报报纸胡咧咧,北城青年办办事不按规章制度徇私,我也一定要去信我们北城的知青办和政府,请他们严查,查出个让大家信服的真相来,绝不会有一丝含糊!”
    “说得好!”
    这时人群中一大叔大声道,“就该这样堂堂正正敞开了说,那些魑魅魍魉的小人才能无所遁形!柠柠,咱们大院里的人都相信你,但对付刻意抹黑的人,就不该骂两句就完了,就该查,不仅要正你和你三哥的名,也要让小人受到惩罚!”
    “谁是小人,谁是小人!”
    纪老太简直是气极攻心,也不坐地上嚎了,捂着胸口直喘气,指着程柠就骂道,“你这丫头,这牙尖嘴利的,谁敢抹黑你,谁敢抹黑你?哎哟,哎哟,要人命了啊!这韩家人杀人了啊!”
    众人更是觉得这纪老太胡搅蛮缠,又泼又恶毒,忍不住就七嘴八舌的指着她们谴责,刘敏芬是个要面子的,只觉得要臊得钻地下了,她拉了自己婆婆就一脸要哭得样子冲程柠道:“柠柠,这都是你纪奶奶不会说话,说了不中听的话,绝不是想抹黑你啥的,你先别急,这事我们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说着就不顾纪老太的哭哭啼啼骂骂咧咧就拖着她急慌慌地走了。
    纪家婆媳走了,众人纷纷安慰程柠,程柠就抹了抹眼睛谢过大家,跟大家说了两句话就搂着韩奶奶的胳膊回家了。
    临走时韩奶奶把扫帚还给后面的人家,道:“要是坏了回头找我赔你把新的。”
    那位婶子义愤填膺道:“不用不用,下次我多买两把放这,韩婶子你要用,随便拿!打不死那些烂嘴黑心的!”
    众人:“……”
    韩奶奶“哎哟哟”的谢过她,就拉着程柠回自家院子了。
    程柠问韩奶奶,道:“奶奶,你怎么刚刚好就过来了?哎哟,幸亏奶奶你过来了,那人可恨,可她年纪大我又不好直接动手,有奶奶你在可就太好了。”
    说完看一眼韩东塬,韩东塬的那个面色呀,就没好过。
    程柠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服,道:“三哥你也别生气了,这种老太太撒泼的事,还是我跟奶奶出面比较好。”
    韩东塬“嗯”了声,背着大背囊,啥也没说。
    韩奶奶看着两人的互动就笑眯眯的,一点也没受先前事情的影响。
    她道:“先前在楼上晾衣服,远远地就看到你们俩,想着这些天你们也该回来了,就过来看看,好家伙,一过来就听到那个老家伙在那里喷粪,”
    说着拉着程柠的手,跟她笑道,“柠柠,你做得很好,”
    说着又有些叹息,道,“这下乡啊,还别说,是真锻炼人。”
    就是以前那么浑的孙子,也出息了起来。
    几人说着话就回到了家。
    这会儿正是做晚饭的时候,韩奶奶带着两人一起回了家,韩东塬上前按的门铃,韩一梅一开门看到自己弟弟吓一跳,再看后面的自己奶奶和程柠,面上顿时有些怪异。
    ……这很难不怪异,前不久程柠在家时还是她不怎么待见的继妹,这会儿回来就是自己弟妹了,她能不觉得不适应?
    她轻咳了声,也懒得说什么,转身就回了屋。
    程柠要回自己屋收拾东西,韩一梅就在后面懒洋洋道:“你屋子,在楼上了,虽然咱们那间房那半边暂时也还给你留着,但我觉着你去楼上你们的房间比较好。”
    “你们”两个字咬得颇有些重。
    程柠:“???”
    她有些茫然地看看韩一梅,再看看韩奶奶。
    这会儿她姑姑和大嫂都在厨房做饭呢,听到动静出来招呼了他们一声,就又回厨房忙活去了。
    韩奶奶笑眯眯,道:“你们不是已经领证了吗?家里就把东塬原来的房间布置成了新房,你们去看看吧,顺便就在上面梳洗一下,一会儿一起下来吃饭。”
    “走吧。”
    韩东塬叫了程柠,拎了背囊等着程柠上前,程柠觉得有点怪不好意思的,但还是装作自然的样子,认真点了点头,两人就一块上楼去了。
    韩一梅看得眼睛直抽抽。
    从一个多星期前她听说这两人领证了她就有点怀疑人生,没有任何真实感,这会儿瞅着这两人一前一后往楼上走,那种不真实的古怪感就又袭上心头。
    “奶奶,你说程姨,她怎么就同意了这事呢?”
    她忍不住又嘀咕,道,“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韩奶奶瞅她一眼,道:“这有什么不敢相信的?他们两个啊,还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以前盲婚哑嫁不都成?”
    顿了顿,又道,“你说你程姨为什么同意?因为老三对柠柠好啊,你要是找个像老三对柠柠这么好的,我们打包把你嫁出去!”
    韩一梅“嗤”一声,但转而也有些酸道:“那是,也就是东塬那个傻子,为了她,命都能不要,在别处可不容易找。”
    顿了顿又道,“不是傻子,根本就是个神经病!”
    她现在想想自己弟弟从小到大的作为,就觉得他就是一个神经病。
    被觉得是个神经病的韩东塬洗漱完换完衣服就靠在椅子上玩着笔想着事,程柠洗澡花的时间比较长,大夏天的,两人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赶了差不多两天路,程柠洗刷了很长时间才清清爽爽的出来。
    出来就看到韩东塬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是在等她还是想事,或者是一边等她一边想事。
    程柠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过去,他看见了,就招了招手,让她坐自己腿上,然后帮她擦头发,道:“天生的神经病,克父克母克你姑姑,纪家人在背后造这种谣吗?”
    程柠愣了一下,这其实是上辈子的事,还说也是她克了他呢。
    之前她骂纪老太的时候一激动就一股脑都骂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