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怀着不同心理翘首期盼的运动会总算开幕了。渤海地区所有支行员工从四面八方赶来参加华夏银行的家园文化建设,其中遥远的地区是提前一天停止对外营业,全行包车包旅馆,浩浩荡荡的开过来的。
这是七月里一个明媚的上午,蓝蓝的天空笼罩着渤海城里的万物生灵。适宜的气温,没有一丝风。
在改革这场消耗战中,渤海行下属的各个支行办事处居然还能摆出十来个方阵。运动会的开幕式同任何大型的体育事是一样的,主席台上端坐着汪行长和专门从省行请来的领导以及行班子成员。所有的方阵来到主席台下都高喊口号,接受汪行长他们的检阅。符锐觉得汪行长这样做,很可能不是仅仅为了所谓的家园文化,很可能是想体验一下检阅者的感受,因为他曾经把自己讲的话做成笔记本让所有员工都学习,可见他有一种奇特的瘾,这种瘾也许是一种个人价值的体现,它在我们华夏大地已经流行了数千年,这是一种对历史、对人类毫不负责的价值观,就是这种狭隘的人生价值观一直统治着我们的思想,使我们的中华民族遭受重重灾难,使一个最庞大最勤劳最智慧的民族却被其他民族远远的抛在后面。
开幕式上,最前面那个打着巨大行旗的就是鹤立鸡群的愤青,可以看见他意气风发的身姿和冷峻的脸,这绝对符合青春校园剧里的男主角,只可惜愤青生不逢时、生不逢地。
主席台上,汪行长一番冠冕堂皇的致词结束后,台下几乎没有什么掌声,从这些零落的掌声中也可以听出,这样的家园文化是多么的不得人心。汪行长难道看不出来这么明显的冷场吗?他当然能看出来了,但他依然能够稳坐军中帐,指点江山,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领导艺术吧。
在运动会项目正式开始之前,各支行的健美操队伍就陆续上台表演了。除了渤海行因为有从艺校特聘来的专业队员外,其他支行的表演队都表演的相当惨,不是一般简单的惨。
其实,任何人任何时候都会有集体荣誉感。母丑,依然爱母,家贫,依然爱家,国破,也依然爱国。
当各个支行的队伍上台时,当那熟悉的音乐声响起时,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队伍呐喊助威。他们暂时忘却了行里发生的一切。
那个自称脚踝下楼时扭伤,一步一瘸的愤青在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之后,终于要出场了。如果愤青不幸跳了第二名,那么他将被所有人骂死,别人看你扮酷看得都要七窍流血了,你还不能拿第一,你还活着干什么。
跳高的运动员们都是轮流试跳,每个人的预备动作都差不多。轮到愤青了,但见他在遥远的地方猛的摆了个造型,这个造型是这样的:目视前方,左手抬起向右弯曲,拳心向脸,好象要打自己,右手向后探出,探向无限远处,弯腰,提臀,屁股高高的撅起,撅到不能再撅,左脚脚跟着地,右脚脚尖着地,形成一个大写的v字。
能做出只有奥运会上才有脸做出的动作,每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人都想上去给狠狠的揍他一顿。
愤青把那个迷人的造型摆了大约5秒钟,使在场的所有人都快要喷血了,才缓缓的抬起身体,结束了扮酷表演。接着就一下一下的高抬腿的跳着跑,跟个精神病似的。
愤青这样精神病似的跑到了杆下,停下了。他说他没有量好步子,要重来一次。
那个从外面聘请来的年轻裁判本来是要揍他一顿的,但愤青还没有意识到,他只顾自己量步子,然后就又到起点摆起了那个造型。
愤青把前面描述的细节都严格的重复了一遍,这回到了杆下,一个背跃,身体在空中像弹簧一样划出一道干净的弧线,落在了杆的那一边。
愤青的动作是连贯而优美的,但才一米2的高度,有必要这么搞吗?
回答是肯定的,奥运会的人们也是自始至终这么跳的。
愤青始终是保持这种迷人的组合动作,直到1米70,直到所有的人都一一淘汰,直到场地还剩下那个被人们看好的美国兵和他自己,他都没有改变这种迷人的组合动作。
在一米70的高度,美国兵站在起点,裁判的哨声一响,他立即就冲了出去,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动作,他极速的来到杆下,猛的像驯鹿一样跃了起来,他用的是跨越式,他只跨过了第一条腿,第二条腿和屁股以及身体的其它部位都丢在了杆的另一边,人仰马翻,竿差一点断掉。
看得出来美国兵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努力是受生理条件限制的,就像再努力也不可能跳到房顶上一样。
该轮到愤青的了,愤青依然是:目视前方,左手抬起向右弯曲,拳心向脸,好象要打自己,右手向后探出,探向无限远处,弯腰,提臀,屁股高高的撅起,撅到不能再撅,左脚脚跟着地,右脚脚尖着地,形成一个大写的v字。
这回再也没有人想上去揍他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希望愤青姿势摆的再好看一些,再有利于他发挥一些,再随便他怎么搞鬼只要他搞得出来,也没有人想上去揍他一顿了。
愤青又一下一下的高抬腿的跳着跑,跟个精神病似的来到了杆底下,一个背跃,身体在空中像弹簧一样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了杆的那一边。愤青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哗’四周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比开幕式上汪行长的讲话热烈多了。愤青红着脸双手抱拳向大家频频致谢,一点也不像一个扮酷的奶油小生。
又轮到美国兵上场了,美国兵憋足了劲,涨得满脸通红。可以看得出他是一个认真的人,他尽到他最大的努力了。
美国兵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瞬间就跳完了,能过就过,不能过就不过,就这么干净利落。他这一次和上一次没有任何视觉上的差别,一只脚在前,其余的部分在后,人仰马翻,杆差一点断掉。
美国兵还想试跳第三次,裁判过来提醒他:他们只预备了一根杆,请他为别人考虑考虑。美国兵最后主动放弃了比赛。
但是,人们还想看到愤青更加精彩的表演。大家都要他继续往高的跳。最好能跳到房顶上。
愤青这时什么都是听别人的,自己没有什么主张。
裁判把杆调到1米75的高度,愤青在很远的地方就又开始了他一层不变的姿态,愤青一上一下高抬腿跟个精神病似的来到杆底下,突然,他没有跳,他停下了。难道又是他没有量好步子?他不是已经量过了吗?这回不是没有量好步子,这回是他感到裁判没有把杆调到正确的位置。他走到杆的一边,仔细瞄了瞄,把左边的杆调了调。
愤青回到起跑点,一番动作之后,又精神病似的的来到了杆下,这回他又停下了,难道又是杆的右边出了问题?对的,正是这个样子的。愤青其实是一个很好掌握的人。愤青来到杆的右边,把右边的杆又调了调。
如果在正规的体育比赛,比如奥运会上,如果运动员在跳高途中,突然出人意料的去调杆的高度,不知道算不算犯规。但不管犯规不犯规,裁判都会发火的。
这个从外面聘请来的裁判感到非常的丢人,他走到杆的右边,仔细看了看,又调正了一下。愤青就作对似的走到杆的左边,仔细看了看,也调整了一下。裁判走到杆的左边,仔细看了看,又调整了一下。愤青也作对似的走到右边,仔细看了看,又调整了一下。这两个人的表现就跟小丑演戏一模一样。周围的人群哄堂大笑。
这个外聘的裁判终于爆发了,他对愤青怒吼道:“**的,你到底跳不跳,你不跳你滚。”愤青倒是有很好的修养,愤青没有说什么,他回到起跳点,助跑,起跳,嗖,协调的身体一成不变的像弹簧那样在空中划了个优美的弧线,轻轻的落在了杆的那一边。
哗,人们的掌声开锅了,人们激动了,人们都叫着喊着要愤青继续往高里跳。也许当一个人突然间把所有人都感动了的时候,人们再也不会去在意他是那样的与众不同。
那个裁判脸红得像一个发紫的茄子,显得非常健康而激动,他咬牙切齿的去把杆往高里调,从他生气的程度很难判断比赛结束后,他会不会找几个体育老师把愤青狠狠揍一顿。
愤青看不出来裁判生气了,他好心的去帮裁判调杆,裁判调左边,他就调右边;裁判调右边,他就调左边;裁判往上调,他就往下调;裁判往下调,他就往上调。总之,如果两口子觉得日子过得很不和谐,看看这一对儿,立即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不和谐了。
最后恼羞成怒的裁判猛的把杆抽下来,凶得跟一头发怒的雄狮,他说:“我**你别跳了,再得瑟我削死你。”‘得瑟’是东北土话,跟西北的‘跩’南方的‘吊’普通话里的‘牛逼’是一个意思。但符锐对‘得瑟’的理解是:公鸡给母鸡踩蛋前脑袋往母鸡身上一偏、翅膀不停的撩骚,像耍流氓一样的那个动作叫‘得瑟’。‘削’也是东北土话,具体是个什么动作不好说清楚,按理说苹果是‘削’的,土豆也可以‘削’,人也没有皮,怎么削呢?可能是小说里描写的‘以掌化刃’,当哥们把自己的掌练成刃,就可以削人了。
这么复杂的东西愤青一下就弄明白了,他委屈的看着裁判,没有跟他理论,也没有再要求跳一次。他让他了,大家都迫切的想看愤青再跳一次,包括愤青自己,但是愤青让了裁判,他不跳了。所以,谁也不知道愤青到底能跳多高。
得了跳高冠军的愤青休息了片刻,就开始了跳远比赛。人们像众星捧月似的跟着他走,因为他能告诉大家什么是精彩什么是激动。
所有的人们此时都希望愤青除了能跳出最好的成绩还要扮一个最酷的造型。
愤青这回没有让大家失望。
比赛还没有开始,愤青就去看地形。他左手拿一个矿泉水瓶,右手边挠后脑勺边往沙坑走去,走到沙坑边,仔细的看沙子,看完沙子,又开始挠后脑勺,挠完后脑勺挠前脑勺,挠完前脑勺,就摇着头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头皮又不是牛皮,这么前挠挠后挠挠能不会挠坏吗?
跳远裁判对愤青的情况还不了解,他看着这个身材高大的愣头青懒懒散散的样子,意识到这个小子可能是要装酷,于是,他有了一些心里准备。
裁判没有去问愤青为什么痛苦,因为愤青很可能正等着他问呢。裁判说:“都给我退到一边去,马上开始跳了。”
愤青见裁判不主动问他,他就主动问裁判。愤青说:“裁判,我是第几个跳啊?”裁判翻翻眼睛看看他说:“我怎么知道你第几个跳,我又不知道你是谁。”
愤青谦虚的告诉了裁判他的名字。裁判看了看名单,说:你是最后一个。愤青凑过去看了好长时间名单,也不知道名单有什么好看的。愤青看了一会儿名单,左手高举矿泉水瓶,瓶口离嘴唇大约一厘米的距离,隔空把矿泉水倒进了嘴里,只一小口,这样做的目的是尽量不要把嘴唇弄湿,弄湿了可能会影响等一会儿的跳远成绩。愤青把矿泉水含在嘴里,也不立即咽下去,口齿不清的跟裁判请教什么,裁判听不清楚,只能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裁判厌恶的看着他,叫他把矿泉水咽下去再说话。愤青听话的伸长脖子,很努力的也有些痛苦的把矿泉水咽了下去。立即就看到他那突兀的喉结缓缓的上升,升到一定高度,咚一下就落了下来,把矿泉水送进了肚子里,随即发出巨大的咕咚一声。裁判吓了一跳,猛的后退一步,生怕被这个超龄儿童给喷着。
愤青把水咽下去之后,手里歪歪斜斜的指着场地,凑到裁判跟前认真的说:“裁判,我不敢跳了。”裁判生气的说:“你不跳你报名干什么?”愤青很诚恳的说:“太危险了。”如果运动员说场地危险,裁判无论如何也要去看一下的,裁判看了半天,地上也没有什么玻璃钉子之类的异物,跳板也不是一踏就要翻,只是站上去有一些晃悠而已,难道这也可怕吗?裁判翻着眼睛看了看愤青,这个快一米九的大男人怕什么危险呢,裁判看着愤青裸露在外边的肌肉,一块一块都是力量和暴力的象征,难道这个强壮的家伙还带着一点娘娘腔吗?这简直比魔鬼还要恐怖。
裁判被激怒了,他质问愤青:“你到底怕什么”愤青看到裁判终于上当了,他表面委屈内心得意到极点的说了裁判自从干这一行以来从未听过的三个字:坑太小。
裁判的鼻子里发出哼哼哼的声音,这种哼哼哼的声音一方面是冷笑一方面是好笑。这个裁判就这样一边感到好笑一边冷笑着从鼻子里发出哼哼哼的声音,半天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就像刚下完蛋的母鸡控制不住自己的咯咯声一样。
这时候那个跳高裁判过来了,他把嘴靠近跳远裁判的耳朵,也说了三个字:坑太小!
跳远比赛开始了,这个裁判对所有人的表现都显得没有什么兴趣,甚至是那个美国兵,即使他的成绩远远的超过了别人。
当最后一个出场的愤青出现时,这个裁判开始紧张了,所有人也都紧张了,包括观众和愤青自己。
裁判和观众看到愤青在遥远的地方摆了一个经典的造型,这个造型对观众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就是刚才跳高时总用的那个,但这个造型对裁判来说就不太熟悉了,他除了在电视里和梦里见过在现实生活中是没有见过的。也不知道跳高跳远预备动作的国际标准是什么样的,反正愤青做出来的是一模一样的。有可能他觉得这样的造型在他理解上是最酷的,所以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统统用一种造型,但不管怎样,只要愤青能跳出好成绩,并且裁判又不会判他犯规,他就是先倒立后裸奔都是可以接受的。
愤青除了摆出他那个标准动作之外,还有一点细微的变化。就是除了高高的撅着屁股之外还高高的噘着嘴,一般来说,在一个人准备发力时,噘着嘴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同时又撅着屁股就不太正常了。
愤青在起跑的那一瞬间脸上露出了一个痛苦的表情,然后就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愤青跳远的助跑要比跳高的助跑快得多,可以看见他那绷紧的肌肉和协调的动作完全是按照力学原理运动着,完全不像前面某些人跑得手忙脚乱筋分骨裂,如果跑道再长一点自己都能把自己给跑散架了。
愤青不的,愤青就像一架协调的机械,如果跑道足够长,就象飞机场的跑道那样,按他这种跑法最后就会跑飞起来的。
愤青的脚一踏上跳板的瞬间,愤青一声嘶叫,是嘶叫,而不是惨叫,惨叫是后面的那一声。
愤青的右脚猛的发力,人就腾空而起。愤青在空中还是有一点动作的,这就和前面的所有运动员有本质上的区别了。前面的运动员们通常也是一声很容易混淆的嘶叫,左脚或右脚猛一发力,人也出去了,但绝对不能说是腾空而起,他们没有腾空的动作,而是水平的出去,就跟一个平抛物体一样,虽然跳跃者的想法是往前运动,但克服不了地球的引力,一头就栽到沙坑里去了。而愤青不同,他首先有一个往上的初速度,地球引力首先要使这个往上的初速度减为零,然后才可以让他下降,在这个过程中,愤青不但已经飞出去很远而且还有很多的时间来做一点其它的动作。这就是愤青和所有人本质上的不同。愤青虽然在空中停留的时间并不算多,但这一段时间绝对可以用天马行空来描述他的身姿。愤青的脚在空中行了一步或者是一步半,而手则像老鹰翅膀一样拍了一下或是两下,这么美妙的空中飞人简直是太激动人心了。然后,才是那一声惨叫,愤青的双脚落在坑的边缘,整个身体扑到了坑外的硬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沙坑确实象他所说的那样:太小了!
愤青刚才不是扮酷也不是娘娘腔,而是真的。
愤青被人们搀走了。耳畔立刻响起了广播里那赞扬愤青勇于拼搏勇于牺牲的华夏精神。
在此之前,广播里所有的稿件里几乎都要把赛事和改革和家园文化联系起来,稿件里说了改革面临的困难、说了员工身上的压力,但却没有说像美国兵这些即将离去的人们,但却更加说了此次运动会是多么的鼓舞人心、汪行长的领导是多么的英明n多么的深得人心。
这次运动会除了有比赛项目本身产生的奖项外,还要评出优秀稿件奖,把那种确实写得优美动人的稿件和令人作呕的马屁稿件统统拿出来嘉奖,其中,各种项目的标准当然是遵循奥运精神,讲究的是更高更快更强,而各类稿件类的评判标准则是,更虚更假更臭。
午休期间,所有员工以支行为单位,以运动场为活动范围,集体会餐。
午餐是丰富的,各种饮料和水果也都应有尽有。大家都围在树林下的阴凉处边吃边议论。
如果这是放在前些年,那么这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和谐的家园文化,可是现在改革临头,所有人都生活在下岗边缘,甚至有人,比如美国兵已经列入下岗名单,只要不是脑袋里比别人少长了点什么或多长了点什么,无论如何也不会高兴起来的。那么家园文化体现在哪里呢?体现在那些组织者和筹划者身上,他们都是掌握别人命运的人,无论怎样下岗也轮不到他们头上,所以他们就可以轻松的去品味家园文化。当然光他们几个人也不可能创造出如此热烈的气氛,那么他们就让所有的员工强颜欢笑的陪他们玩乐,当然这些员工里面也有不自爱的家伙,他们冒充群众代表打掉牙咽肚子里继续歌颂领导们的英明决策,我们可以想像这帮不自爱的家伙如此忍辱负重图得是什么,如果他们有一天真的当了领导,真的能够主宰其他人的命运的时候,他们将如何变本加厉的回报社会。而最不幸的是大多数领导干部就是从这些不自爱的东西当中诞生,这些不自爱的东西老了又会选更加不自爱的东西当他们的接班人。虽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像符锐这样的人,只会和在行里最吃不开的人坐在一起,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开一些没皮没脸的混玩笑。
在这个七月里火热的中午,空气里没有一丝的风,即使干燥的沙坑上也能看到气体的对流,即使活泼的过了头的小麻雀也不会跑出来唱歌,如果谁会在这样的骄阳下出来曝晒,那么她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符锐看见一个买冰棍的老年妇女,穿着厚厚的男人的夹克,红艳艳的那种,十年前很流行,现在已经没有人穿了,只有街上的流浪汉从垃圾堆里捡来才会把它穿在身上。那个妇女戴着一顶白色的太阳帽,用绳子勒在下巴上,这个人从很远就能看清脸,就是一团黑,如果哪位白美人突然想当一回黑美人,像她那样去卖一中午冰棍就可以了。
那个买冰棍的把冰棍箱斜背在肩上,就像小学生背了个大书包,那个书包带上及了个什么装饰品啊,蓝不拉几的,难道是蝴蝶结,太搞笑了吧。
符锐看到她艰难的蹲下身,把地下的一张冰棍纸捡起来放到胸口的那个装饰袋里,啊,那不是什么装饰品,那是一个废品袋,这个买冰棍的大娘把操场上的冰棍纸都捡起来放到胸口的塑料袋里了。符锐感到一阵感动,这样一位买冰棍的大娘都有这样的社会公德,那么主席台上那些口若悬河扔得满地废物的领导们算什么呢?
那个买冰棍的捡废纸是那么的从容,而推销她的冰棍时却是那么的害羞,她怯怯的去问休息的人们要不要她的冰棍,可是却没有人去买她的冰棍。之所以没有人去买她的冰棍倒不是嫌天气还不够热,这是和我国的传统美德有联系的,如果哪一个员工当着全行员工的面只买了一个冰棍自己吃了,那么这个员工的一生就被毁了,如果有100个员工,那么他必须买100个冰棍分给大家吃,才能体现出我们的传统美德,当然谁也不愿意这么干,宁可大家都渴着也是符合传统美德的。
符锐有时候是个极富同情心的人,他想我不能买100个我总能买10个吧,我就买10个给离我最近的10个人吃,总不会也遗臭万年吧。
符锐就等着那个买冰棍的过来,那个买冰棍的慢慢走近了。在那位老大娘离符锐还有几步远的时候,符锐突然瞪大了眼,天哪!符锐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人不是典典的妈妈吗!符锐突然大脑充血,整个脸涨得紫红,思维一片混乱,符锐这个懦弱的男人的同情瞬间消逝的一干二净,他失魂落魄的站起身,慌张得已经失去了理智的转身逃跑了。
符锐是怎么来到男厕所和为什么选择男厕所他都记不得了,符锐被刺激的太大了,他相信他在那一瞬间是精神失常了。
符锐蹲在厕所里,拼命的摇着头来理清自己的思绪。首先,符锐是绝对不会恨他的岳母的,符锐再懦弱再虚伪他这点人性还是有的;其次,符锐必须恨自己,符锐如此的无能,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养不起,还需要岳母出去当着全行员工的面买冰棍养家糊口,符锐这样一个大男人,符锐还活着干什么。
符锐接着就胡乱的恨起来:我为什么今天穿这么整齐,我要是穿得跟乞丐一样,也好出去认我丈母娘啊!典典妈为什么打扮成这个样子啊,难道买冰棍就非得打扮成买冰棍的样子吗?典典妈为什么要这样的怯生生的,如果你像个泼妇,野蛮无理,我也敢出来认你啊,你为什么要如此有公德,拿一个塑料袋捡废纸,你知道吗,人们越同情你,我越无法出来见你啊。这些狗屁领导为什么要在员工都活不下去了还要开运动会,你要摆威风你就把整个操场戒严不让买冰棍的进来才威风呢
符锐恨了一圈,最终还是恨自己,自己对不起老岳母,对不起典典,对不起茜茜,对不起典典的一家人。
符锐在厕所里这么蹲着,长时间的一动也不会动,都快要死了。
最后,下午的运动项目都开始了,符锐不得不出来。符锐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符锐整个下午内疚得快要死了。
符锐自己参加的那个‘同心协力’是怎么完成的,都记不得了。符锐只记得有一个项目非常过瘾,那就是汪行长和班子成员共同研究出来的,只有这样的人才和天才才能够研究出来的东西。
参赛的女员工一个一个的站在100米跑道上,哨声一响,便箭一样的冲出去,跑到50的时候,那儿摆着一大瓶啤酒,女员工们拿起啤酒瓶,咕咚咕咚的把它全喝下去,喝得醉醺醺的,深一脚浅一脚摇摇晃晃的跑完剩下的50米。主席台上的各位领导们就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整个操场就这样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这个下午符锐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这种哈哈哈的大笑声。